南榮擺了擺手：“沒事，你繼續說。”
    雪萊將信將疑地“喔”了一聲，繼續道：“一開始主事們都覺得他瘋了，但是這幾天陸陸續續又有居民來反映自家祖墳也被盜的消息，所以發了學院任務找人來調查這件事。”
    “那來這裏幹嘛？誰家祖墳在這。”
    “有居民舉報說在這見過那個偷屍賊的蹤跡。”
    南榮看著一臉正義的雪萊，歎了口氣：“聖殿都不願意接手的爛攤子，還得是你啊。”
    “可是，”雪萊聲音弱下去一些，“要是真涉及黑巫師，這事聖殿肯定要查的。”
    黑巫師南榮無所謂地聳了聳肩：“算了，走吧，去找湘西老表聊聊趕屍心得。”
    雪萊趕緊撐著傘追了上去：“什麽香什麽西？你又在說我聽不懂的東西了!”
    狹窄的巷道裏堆滿垃圾，被雨水一發酵，散發令人作嘔的刺鼻味道。
    南榮偏了偏腦袋，看向那個剛才還在擔憂他臉色的人。
    果然不管來過多少次，貴族出身的小少爺還是無法適應這裏的環境。
    雪萊的臉皺得跟苦瓜似的，連呼吸都小心翼翼的。他碎碎念了一路，在這終於是安靜下來了，可能是害怕多深呼吸幾口就會忍不住吐出來。
    南榮歎了口氣，紆尊降貴地抽出一隻手想把傘接過來，雪萊躲了一下，衝他搖了搖頭。
    南榮也不跟他推辭，又把胳膊揣回了袖子裏：“一般來說，不太有黑巫師會在這裏搞研究的。”
    畢竟魔法學也好魔藥學也好，都是很燒錢的科目，住這裏的人，連解決溫飽都很困難，哪有那個閑情逸致去搗鼓魔法元素？
    ——沒想到還真有。
    兩個人在棚戶裏穿梭了兩個來回，最終在一個角落裏找到了那位湘西老表。
    對方當時正靠坐在堆積如山的垃圾堆上睡覺，身上披著幾塊破布遮掩身體，渾身髒兮兮的，沾著泥水的紅發打著綹亂糟糟地頂在頭上。
    他待的地方在兩麵矮牆中間的空隙，頂上用幾片亂七八糟的廢板材一蓋，就是一個新的“棚”了，連門都沒有。
    雨水稀裏嘩啦地從縫隙裏漏進去，砸在他臉上，他也隻是翻了個身，換了個相對不漏的角落繼續睡。
    那人就這麽大喇喇地露天睡著，一堆跟垃圾一樣的廢舊瓶罐被隨手撇在邊上，若不是南榮眼尖看到其中一個酸奶瓶子裏裝的好像是黑曜石碎屑，他們就再次跟目標擦肩而過了。
    對方被迷迷糊糊地叫醒，眼皮還沒掀開呢，嘴裏罵人的詞語已經蹦出來了。
    南榮依稀聽到了幾個帶著生殖器官的詞匯，當場臉一黑。雪萊意識到了什麽，但是沒能拉住，隻能眼睜睜看著南榮和那位罵了起來。
    好吧，其實是南榮單方麵教育那小子。
    假貧民南榮的詞匯量和真貧民完全不是一個層級的，不僅引經據典還能舉一反三，三兩句就讓對方急的想動手了，沒想到手剛抬起來念了半句咒語，就被南榮一個束縛魔法按在地上動彈不得。
    南榮全程連手都沒從袖子裏伸出來，濺起來的水花也被倏然揚起的火苗在空中直接蒸騰了，他皺著眉，給湘西老表來了個從頭到腳的清潔術。
    對方被洗刷一淨，露出了一張有些稚嫩的臉龐，看起來很他們差不多大，左臉上有幾道灼傷一樣的疤痕，正像隻不服輸的鬣犬一樣衝他齜著牙。
    南榮壓到現在的起床氣才算消下去一點，他衝對方一抬下巴，例行公事一般開口：“叫什麽名字？多大了？偷偷學了多久魔法了？”
    對方受製於人，不情不願地開了口，從牙縫裏擠出來的聲音輕如蚊呐。也不知道雪萊聽清楚沒有，反正他是一個字沒聽清，於是他把詢問的目光轉向雪萊。
    雪萊向他出示了委托令，微微向前傾了點身子，語氣有點冷：“那就叫你小維了。是誰教的你魔法？”
    小維快速地瞥了一眼身邊的瓶罐，道：“我自己學的。”
    南榮的視線緩慢地從那些材料上略過。
    有最開始吸引他注意的那瓶黑曜石碎屑，用一個酸奶玻璃瓶裝著。黑市上有大把用黑曜石冒充玄晶石的商人，沒被騙個三五次的根本分不清。
    說明這小子確實捉襟見肘，隻能買得起邊角料，而且入門沒多久。
    邊上還有幾個用飲料瓶裝的材料，也都是常見且品相很差的低級材料。剩下一些花花綠綠包裝的餅幹盒，裏麵不知道裝的什麽。
    牆角還擺著幾個泡麵碗，裏麵還有一些混合得亂七八糟的粉末。
    雪萊正在單刀直入地問他：“你偷的那些屍體都放在哪裏？”
    小維把頭一甩：“什麽東西，我不知道！”
    “那曼陀羅花粉五百金幣一兩你知道嗎？”南榮出了聲。
    “什麽……”小維明顯一愣，然後繼續虛張聲勢地張牙舞爪起來，“不知道！”
    “私自研製違禁品，直接押進審判庭吧。”南榮語氣淡淡的，一句話把雪萊和小維都嚇了一跳。
    審判庭是聖殿關押審批罪犯的機構，聽說審判庭的的地下室裏有一座“靈魂熔爐”，那些被定罪的靈魂會被投入其中，永生永世經受煉化不得脫身。民間恐嚇小孩睡前故事裏聽得的最多的一個版本就是“再不睡又要被審判庭抓走了哦”。
    小維頓時慌了，語無倫次地開始狡辯，說自己才學了沒多久，真什麽都不知道。
    雪萊問他：“那這些是誰教你的？”
    小維抱著腦袋，說：“我就是幫他們做事，我真的不知道，他們一開始隻要新鮮的屍體，後來說要活人，我……我不敢！這個花粉是他們給我的，隻要摻進去一點點，就可以驅策屍體自己動起來。”
    他一邊說著，一邊從身後的垃圾堆裏翻出來一個餅幹盒子。
    南榮皺著眉，與同樣臉色難看的雪萊對視了一眼。
    他看過去，那隻盒子自行打開，裏麵躺著幾枚瑩白色的碎片。
    這是……雲母碎片？
    他猛然抬起頭，小維已經趁他們把注意力放在那個盒子上的時候掙脫了束縛，並且朝他們撒來一把藥粉。
    這把才是真正的曼陀羅花粉，粉色的混著星屑的霧氣在雨幕中迅速地蔓延開來。
    “傻x！”
    對方衝他們做了個鬼臉，三兩步就消失在了他們的視野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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