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榮原本打算過來替江頌連上網就走的，沒想到江頌拉著他不鬆手。
    他抬眼看向江頌，對方在雨裏待了很久，渾身都濕透了，沒法再像之前見麵的每一次一樣精心打扮。
    銀白色的發絲淩亂地垂著，澄澈的藍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看起來像是什麽濕漉漉的小貓小狗，怪可憐的。
    如果是還不知道江頌心思的南榮，肯定心軟了準備開始安慰對方了。
    但是不久前，他才剛從季偉口中得知，江頌竟然也喜歡自己。
    他當時沒什麽反應，不代表他晚上躺在床上複盤的時候也那麽平靜。
    回想起來，江頌對自己的心思簡直是昭然若揭，好幾次都甚至是擺在明麵上給自己看了，但是自己總能找到一個能將其合理化的借口。
    比如，每次見麵時，江頌都會精心打扮，有時候都精心到了一種刻意的程度。
    南榮：喔，他一定是個衣櫃玩家！
    比如，江頌每次上線的時候，都會給他發一些不知道從哪複製來的段子。
    江頌：你知道把雞和稀飯煮在一起會得到一碗什麽嗎？是炒雞稀飯泥！
    南榮：嗯？不是雞粥嗎？
    再比如，江頌和維爾裏希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南榮就依稀嗅到了空氣裏總是彌漫著一絲似有若無的火藥味。
    他當時一心通關，完全沒意識到有什麽不對。
    現在想來，搞不好是這倆情敵相見分外眼紅啊。
    ……好吧，好像有點太自戀了。
    南榮甩了甩腦袋，將亂七八糟的念頭從腦子裏驅趕出去，說道：“我得走了，你出去之後就想辦法關停服務器。季偉手裏有一份源文件的備份，讓他覆蓋掉那個存檔，一切就能結束了。”
    江頌盯著他看了一會，像是在判斷什麽。
    他鬆開了手，若有所思道：“……你出去過了，他是不是告訴你我暗戀你的事了。”
    南榮：？
    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
    被拆穿的江頌反而連演都不演了，一臉坦蕩地立在他麵前，深情款款地開口：“一切結束之後，我們——”
    南榮一把捂住他的嘴：“別說這種立fag的話啊，又不是什麽很難的事情。”
    江頌隻露出來一雙彎彎的藍眼睛，他說不了話，隻能點點頭，溫涼的唇瓣蹭在南榮的手心裏，帶來觸電一樣的癢意。
    南榮頭皮發麻，隻能故作鎮定地撒開了手。
    一麵巨大的金色時鍾在南榮落下的手邊浮現而出，隨著他的手指劃動，其上的指針飛快地逆時針往回轉動著。
    透過半透明的鍾表盤麵，南榮衝江頌眨了眨眼：“相信我。”
    江頌垂了一下眼皮：“嗯，我等你出來。”
    他的嗓音淹沒在瓢潑的暴雨之中。金色的輝光一閃，他的麵前空無一人。
    他從那片花型的廣場上穿過，來到了約赫城的聖殿之前。
    殿門大敞著，門口連個值守的衛兵都沒有。
    南榮就這麽順著敞開的大門長驅直入，一路走進大殿之中。
    大殿中央是一座環形的聖壇，上麵立著一個穿著白袍的中年魔法師，正在小心翼翼地往一枚菱形的晶石裏注入著魔力。
    對方麵對著大門的方向，於是南榮第一次真切地看到了這位傳奇魔法師的長相。
    白膚，棕發，臉上有濃密的胡子，很普通的長相，放人堆裏半秒不到就能被埋沒。
    對方抬起一雙矍鑠的眼，向南榮看來，半晌，他笑了一下：“你來了。”
    南榮的腳步未停，一路走到了他的麵前，微微俯著身子歪著腦袋盯著那枚眼熟的菱形晶石看了一會，才開口道：“你認識我？”
    對方搖搖頭：“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嗎？”
    “南榮，南北的南，榮光的榮。”
    “喔，我是梅林·穆爾。”
    南榮並不知道梅林進入聖殿的具體年份，現存的所有記載魔法史的書籍中，有關梅林的人物史都是真假摻半的。
    他不能在一段時間內反複跳躍，那會引出很多麻煩來。
    最好的方法就是設置一個“錨點”，然後直接去往錨點所在的時間線。
    很巧的是，南榮剛好和某個時間的梅林有過接觸。
    也就是約赫城遺跡中，梅林留存下來的那一抹意識。
    於是南榮去找江頌之前，先去了一趟約赫城，在那座浮空之城上設定了一個“信號轉接器”，用來給江頌聯網，順便追溯了一下那枚晶石的過往。
    然後他隻需要循著那枚晶石在時間長河裏穿梭，就能很輕易地找到還沒有發動世界升維的梅林。
    “我知道，”南榮直起了身子，也衝他笑了一下，“猜猜我是來幹嘛的。”
    梅林還真的思考了一下：“……嗯，來殺我的？”
    南榮捏住魔杖，平直地往前一舉。
    魔法陣在杖尖閃爍了一下，一道瑩白色的攻擊從中飛躍而出，直直地攻向梅林。
    憑借梅林的眼光和造詣，很容易就能看出，這是他無法反抗的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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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窮盡半生，也不過從那道虛假的天穹之後撬取到了千萬分之一的力量。
    而對方隻要一個抬手，就能讓他前功盡棄。
    從窺探到世界真相，並且開始試圖掙紮反抗的那一天起，他就知道自己會迎來一個這樣的結局。
    他徒勞地展開了一個護盾，然後眼睜睜看著那道細白的光束輕而易舉地擊碎他的護盾，從他胸口貫穿而過。
    梅林被這力道帶的後退了幾步，然後跌坐在地麵上。
    他坐在地上低低地歎了口氣，抬起頭，問他：“你是這個世界的創造者嗎？”
    “是的。”南榮屈起食指彈了一下那枚菱形的晶石，封存著記憶和魔力的石頭在他手下碎成了一堆細小的晶塵。
    死亡的陰翳已經開始籠罩梅林，鮮血從他胸口的血洞中汩汩流出，他還在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殊不知這隻會加快他死亡的進程。
    梅林卻像感受不到痛似的大笑起來，他看向對麵穿著黑袍的年輕人，感覺到了自己的可悲。
    他苦苦掙紮半生，最終還是像螻蟻一樣，被毫不費力地碾碎。
    梅林咬牙切齒：“我恨你！你憑什麽管這些，這裏不該隻是個……咳咳咳……”
    梅林撕心裂肺地咳起來，鮮血嗆進了破碎的氣管，帶來燒灼一樣的痛感。
    他疲憊地喘了兩口氣，仰躺在聖殿的花磚地麵上，看向穹頂之上俯視著他的衣袍袖雲的美麗神隻，緩緩伸手向祂們探去。
    半晌，梅林的手無力地垂下。
    南榮走到他身邊，輕聲道：“你說的對，這裏不該隻是個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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