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雪拽著陳峰往家主院走，晨霧裹著星材庫的木香往領口鑽。陳峰回頭望了眼，蘇明遠還站在門口，帕子在鞋麵上反複蹭，暗紅草汁浸得皮子發皺。
    "清雪姐。"陳峰壓低聲音，"那草汁的味兒，和湯鬥夜周林的暴星粉......"
    "先找家主。"蘇清雪腳步沒停，指節捏得發白，"我倒要看看，是哪個吃裏扒外的東西，把天樞盟的髒貨往蘇家塞。"
    話音未落，身後傳來腳步聲。蘇明遠晃著銀質食武閣令牌追上來，錦袍上的金線在霧裏泛著冷光："阿姐，家主晨起練劍去了，我已著人去請。"他瞥向陳峰，"星材庫的事，不如先回食武閣喝盞茶？我讓廚房煮了新到的星草茶，說是能清喉潤肺。"
    蘇清雪頓住腳。陳峰看見她握劍的手鬆了鬆——寒星劍的劍穗在風裏晃，像在權衡什麽。末了她點頭："也好。"
    食武閣的茶室不大，青瓷盞擱在檀木桌上，霧氣漫過杯沿，飄出股清甜。蘇明遠親自執壺，琥珀色茶湯注入杯中時，陳峰鼻子動了動——甜裏裹著絲焦糊，像燒糊的星核渣子。
    "嚐嚐看。"蘇明遠笑著推盞，"這茶用的是玄級星草嫩芽，熬了三個時辰。"
    陳峰端起盞，舌尖剛碰著茶湯，後槽牙就酸了。焦苦味在嘴裏炸開，和湯鬥夜周林撒的暴星粉一個味兒——那天夜市的星能暴走，他蹲在攤邊嚐過濺到湯裏的星能，就是這股子燒鐵水似的腥焦。
    他抬眼，蘇清雪正盯著茶盞裏的漣漪。她指尖在桌下輕輕敲了三下——這是兩人約好的暗號，問他"有問題？"
    陳峰用拇指蹭了蹭杯沿，回敲兩下"是"。
    茶室門突然被推開。蘇家執法隊隊長探進頭："三公子，星材庫的星草數目點清了，共一百零八筐。"
    蘇明遠起身："辛苦。"他從袖中摸出塊玉牌拋過去，"去前院領五枚凡級星核當辛苦費。"
    執法隊隊長接過玉牌，衝陳峰和蘇清雪拱了拱手，帶著人走了。茶室裏隻剩三人，蘇明遠轉身時，陳峰看見他袖管裏滑出個小布包，青灰色的，邊角磨得發毛。
    "阿姐，我去添壺水。"蘇明遠拎起銅壺往門外走，腳步比來時輕了些。
    陳峰盯著他背影，突然想起星材庫牆角的監控玉簡——方才離開時，那玉還泛著幽光，這會兒怕是要動手銷證了。他踢了踢蘇清雪的鞋尖，朝窗外努嘴。
    蘇清雪瞬間明白。她抄起寒星劍，劍鞘"當"地磕在門框上。蘇明遠正往星材庫跑，聽見動靜猛地回頭，臉上的笑僵成塊石頭。
    "三公子這是去哪兒？"蘇清雪挽了個劍花，劍尖挑開他半掩的袖管——青灰布包"啪"地掉在地上，暴星粉簌簌漏出來，在晨霧裏散成細煙。
    陳峰蹲下身，布包上的三芒星烙痕刺得眼睛疼。和星草莖上的一模一樣，和湯鬥夜周林鐵勺上的也一模一樣。
    "阿姐誤會了。"蘇明遠彎腰要撿布包，蘇清雪用劍鞘壓住他手背，"這是我新得的驅蟲粉，星材庫潮氣重......"
    "驅蟲粉？"陳峰捏起撮暴星粉，放在鼻下聞。焦糊味直鑽天靈蓋，"周林在夜市撒這玩意兒，害老金頭的牛雜湯炸了鍋。三公子的驅蟲粉，倒和天樞盟的暴星粉一個模子刻的？"
    蘇明遠的臉白了又紅。他突然望向星材庫方向，拔高聲音："執法隊呢？執法隊......"
    "他們在前院領星核。"蘇清雪劍尖往下壓了壓，"三公子急著找的，可是牆角那塊監控玉簡？"
    陳峰這才注意到，蘇明遠腳邊有半截焦黑的玉片——正是方才星材庫裏那塊監控玉簡。玉片上的紋路還在冒青煙，顯然剛被火燒過。
    "想毀證據？"陳峰蹲下來，撿起玉片。殘片上還能看見幾幀影像：蘇明遠半夜搬星草，草葉上的暗紅汁液滴在地上，和方才他鞋上的草汁一個顏色。
    蘇明遠突然撲過來搶玉片。蘇清雪揮劍挑開他的手，劍刃擦著他手腕劃出道血痕。他疼得蜷起手，腕間露出塊玉佩——青底金紋，正是天樞盟的徽章。
    "天樞盟的狗。"蘇清雪咬著牙，劍尖抵住他咽喉，"蘇家的星材，原來都喂了你們這些蛀蟲！"
    蘇明遠喘著粗氣，額角的汗滴在青灰布包上。暴星粉遇水騰起淡紅霧氣，陳峰吸了口，太陽穴突突跳——這味兒，和《星鑒》裏記載的血煉星能引子，分毫不差。
    "阿姐......"蘇明遠突然笑了，"你以為家主不知道？這星草是他應下的生意，每月五車，換天樞盟的玄級星核......"
    "住口！"蘇清雪揮劍斬斷他一縷頭發，"你當我不敢殺你？"
    陳峰扯了扯她衣角。他望著星材庫方向，晨霧裏傳來腳步聲——是家主院的侍從，舉著燈籠跑過來，燈籠上的"蘇"字被霧水浸得模糊。
    "家主到了。"蘇清雪收劍入鞘，聲音冷得像冰，"三公子，有些話，還是當著家主的麵說清楚好。"
    蘇明遠盯著她腰間的寒星劍，又看了看陳峰手裏的監控殘片，喉結動了動。晨霧漫過他的錦袍，把那抹陰鷙泡得愈發濃稠，像塊化不開的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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