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漫進舊糧倉時，陳峰正蹲在牆根補鍋。星隕鍋擱在碎磚上，蘇清雪持著刻刀，刀尖在鍋沿遊走——淡金的陣紋順著鐵鍋弧度蜿蜒，像條活過來的星鏈。
    "第三道鎖星紋要偏半分。"陳峰用指節敲了敲鍋壁，左眉骨的淺疤跟著動了動，"貪狼位得往火鱗魚的位置挪。"
    "你倒比我還熟。"蘇清雪手腕微轉，刻刀在鐵上擦出火星，"蘇家食武閣的陣師，刻星陣前要跪三天星圖。"她抬眼時，寒星劍的流蘇掃過手背，"你這鍋，倒像長在你骨頭裏。"
    外頭傳來嚷嚷聲。鐵勺王掀開門簾，油乎乎的圍裙兜著半袋牛骨："小陳！牛大壯把北市的牛骨都收來了，說新湯方得用帶髓的！"他後頭擠著七八個武者，有瘦高個的凝氣境，有纏著星斑的鍛體九重，老周頭扶著門框直咳嗽，手裏攥著半塊星草——是陳峰前兒給的，說能去湯裏的雜氣。
    陳峰直起腰，星隕鍋的陣紋在霧裏泛著微光。籌備處的木梁上還掛著蛛網，漏風的牆縫裏鑽進來晨霧，漫過滿地砸碎的藥罐，在青石板上洇出濕痕。支持長老拄著拐杖從裏間出來，白須沾著藥味："人齊了？"
    "齊了。"蘇清雪收了刻刀，劍鞘撞在磚上，"陳峰要講新三星標準。"
    底下靜了靜。牛大壯搓著粗手："啥標準？能比天樞盟的便宜不？"
    "能比他們的命還便宜。"陳峰摸了摸星隕鍋，"舊三星要星材、星火、星陣——星材得用百年星草，星火得靠天樞盟的星核控溫，星陣得花大價錢請他們的陣師。"他敲了敲鍋沿，"新三星呢？星材用牛骨、火鱗魚，都是你們能在夜市買到的；星火用這口鍋自己吸的星能，不用花半塊星核；星陣——"他指了指蘇清雪剛刻的紋，"我和蘇姑娘改的，北鬥七星的陣，聚星率能提三成。"
    老周頭抖了抖星草："那...那我這把老骨頭，喝得起不？"
    "喝得起。"陳峰蹲下來，從鐵勺王的圍裙裏摸出塊牛骨，"你前兒喝的湯，用的就是這種骨頭。星草是你在後巷挖的，星火是鍋自己吸的夜風裏的星能。"他抬頭時，眼睛亮得像星隕鍋的紋，"天樞盟說咱們沒資格用星能，可星能在風裏、在雨裏、在牛骨縫裏——他們鎖得住星核，鎖不住天地。"
    底下炸開一片喊。牛大壯掄著胳膊："我就說！前兒喝了小陳的湯，凝氣中期的瓶頸鬆快多了！"瘦高個擠上來："我喝半碗就從初期蹦中期，這要擱天樞盟，得買五塊凡級中品星核！"老周頭抹了把淚："我那黑了的星竅，喝了三回湯，竟慢慢透亮了..."
    支持長老咳嗽兩聲，白須顫著："蘇家的食武閣，本不該隻給世家熬湯。陳小友改的陣，能把星能融合率提到九成——"他掃了眼蘇清雪，"比咱們的銀閣還強。"
    "九成？"鐵勺王瞪圓眼，"那得省多少星核？"
    "省的不是星核。"蘇清雪把刻刀插回腰帶，"是天樞盟的刀子。他們壟斷星材、壟斷星火、壟斷星陣，就是要咱們跪著求他們賞口湯喝。"她按了按劍柄，"可陳峰的鍋，能讓咱們站著喝。"
    牆根的蛛網忽然晃了晃。蘇明遠縮在梁後，手背的星監印記泛著青。他摸出塊星核，指甲在上麵劃了道痕——這是天樞盟的傳訊術，星核碎成幾瓣，消息就順著星能傳出去。"牛雜鍋刻陣完成，融合率超九成！"他壓著嗓子，聲音像生鏽的刀，"得趕緊斷他星材..."
    "斷？"周正豪的聲音從星核裏滲出來，帶著磨牙的響。天樞分盟的密室裏，他摩挲著指上的星核戒，戒麵的玄級星核泛著紫，"好個陳峰，好個蘇清雪...敢動我的星能生意？"他猛地捏碎星核，紫芒在掌心炸開，"去北域找星材商，讓他們把牛骨全摻蝕星者的毒——我要他的湯，變成穿腸的藥！"
    舊糧倉裏，陳峰已經開始教鐵勺王調湯方。星隕鍋架在磚灶上，牛骨在湯裏咕嘟響，混著星草的香、火鱗魚的鮮，漫過漏風的牆縫，漫過晨霧，往夜市的方向去了。蘇明遠貓著腰溜出門，鬥笠壓得低低的，鞋底沾著籌備處的濕土——那土裏還埋著半塊砸碎的藥罐，刻著蘇家的紋。
    "明兒去北市收牛骨。"陳峰擦了擦手，對牛大壯笑，"多收點帶髓的。"
    蘇清雪望著他的背影，劍穗在風裏晃。她摸了摸星隕鍋的陣紋，那紋還帶著刻刀的熱。"暗潮要來了。"她輕聲說，聲音被湯香裹著，散在晨霧裏。
    牆根的蛛網又晃了晃，落進湯鍋裏，化在沸水裏，連個泡都沒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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