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糧倉外的晨霧還未散盡，蘇明遠的青布鞋底已沾了兩團濕土。他縮著脖子往巷口挪，鬥笠邊沿垂著的絲線掃過牆根的野菊，那菊瓣上凝著的露水，正滴滴答答落進土裏——那裏頭埋著半塊砸碎的藥罐，刻著蘇家食武閣的雲紋。
    "蘇大少。"
    牆角突然冒出個灰衣人，袖口翻出半截銅扣。蘇明遠腳步頓住，眼尾微挑——是執法隊的老吳，上個月他用三枚凡級星核買通的眼線。
    "陳峰那鍋的陣紋..."老吳搓了搓手，聲音壓得像蚊子哼，"昨兒夜裏我瞅見鐵勺王往籌備處搬刻刀，說是要調湯方。那星隕鍋的陣紋，怕不是刻完了？"
    蘇明遠喉結動了動，伸手摸向腰間的銀質令牌。那令牌是蘇家食武閣的，此刻正硌著他的肋骨。"知道了。"他從袖裏抖出枚星核，往老吳手裏一塞，轉身就走。
    青河市的石板路泛著潮氣，蘇家的朱漆大門在晨霧裏忽隱忽現。蘇明遠繞到後牆，指甲扣住第三塊磚縫——那磚是鬆的，往左轉三圈，再往下一按，牆根便裂開道半尺寬的縫。他貓腰鑽進去，黴味混著檀香撲麵而來，是蘇家密室。
    密室中央擺著塊黑檀木案，案上堆著泛黃的契約。蘇明遠熟門熟路地掀開最底下的錦盒，裏頭躺著塊拇指大的星核，表麵凝著層紫霧——這是天樞盟專用的傳訊星核，上月七星使親手給他的。
    他咬破指尖，血珠滴在星核上。紫霧突然翻湧，周正豪的臉浮在霧裏，刀疤從眉骨貫到下頜，像條爬滿蚯蚓的蜈蚣。"什麽事？"
    "陳峰的星隕鍋，陣紋刻完了。"蘇明遠壓低聲音，指節摳著案角，"鐵勺王說融合率超九成，牛大壯喝了湯，凝氣境中期的星氣旋都成了。"
    霧裏的刀疤抖了抖。"好個陳峰..."周正豪的聲音像砂紙磨鐵板，"敢用這種野路子搶我的星能生意？"他忽然笑起來，指節敲著桌案，"北域的星材商該動一動了。讓他們把牛骨全摻蝕星者的毒——我要他的湯，變成穿腸的藥！"
    紫霧"啪"地散了。蘇明遠盯著星核上的血珠，忽然覺得後頸發涼。他慌忙把錦盒蓋好，轉身要走，衣角卻勾住了案角的契約。那契約被帶得翻了頁，最上麵一張寫著"天樞盟與蘇氏族長蘇鎮山"，墨跡未幹。
    他愣了愣，又蹲下身把契約理齊。指腹擦過"星能專賣"四個字時，聽見外頭傳來腳步聲。蘇明遠心頭一跳，趕緊縮到暗格裏，透過透氣孔往外瞧——是蘇家的老管家，拎著銅壺來添檀香。等老管家的腳步聲走遠，他才貓著腰鑽出密室，後襟全被冷汗浸透了。
    天樞盟青河分盟的密室裏，周正豪正摩挲著左手的星核戒指。那戒指是玄級星核雕的，泛著幽紫的光。他麵前跪著個瘦高個，左小腿綁著滲血的白毛巾，眉骨上的朱砂痣紅得刺眼——是星捕周林。
    "去北域。"周正豪把星核戒指摘下來，往周林手裏一丟，"找星材商老錢，讓他把這月的牛骨全泡蝕星者的毒。記著，要偽裝成野路子星能師的手筆，別讓人查著盟裏。"
    周林捏著戒指，抬頭時眼底閃過道陰鷙的光。"堂主放心。"他伸手去碰小腿的白毛巾，指腹壓了壓，又鬆開來——那毛巾下的傷口早結痂了，滲血是他特意抹的藥汁。
    "還有。"周正豪盯著周林眉骨的朱砂痣，"陳峰那小子最近和夜市盟走得近，你盯著點。要是讓他查著牛骨的事..."他突然笑了，"你腿上的傷，再添道刀疤也無妨。"
    周林的喉結動了動，低頭把戒指戴在指根。"屬下明白。"他站起來，轉身往外走，鞋底在青石板上敲出"篤篤"的響。走到門口時，他又停住腳，摸出塊帕子擦了擦眉骨的朱砂痣——那痣是用星能膏點的，洗得掉，也抹得勻。
    密室裏重新靜下來。周正豪望著牆上掛的"星能為尊"四個字，又摸出枚星核捏在掌心。指腹碾過星核表麵的紋路時，他忽然想起陳峰那口咕嘟冒泡的牛雜鍋。"野路子？"他嗤笑一聲，捏碎了星核，紫芒在掌心炸開，"等你的湯毒翻了夜市，看誰還敢說野路子能成氣候。"
    窗外的麻雀撲棱棱飛過，撞落了簷角的蛛網。那蛛網飄進風裏，打著旋兒往夜市的方向去了——那裏頭，陳峰的星隕鍋該又架起來了吧？牛骨在湯裏咕嘟響，混著星草的香、火鱗魚的鮮，正漫過漏風的牆縫，漫過晨霧，漫過所有想嚐一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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