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的晨霧未散，夜市外區的青石板還沾著露水。陳峰攥著半塊暗紋牛骨，鞋跟碾過煤渣堆時發出細碎聲響。蘇清雪走在他身側，月白武服下擺掃過醃菜攤前的木牌——"劉記酸黃瓜，童叟無欺"，字跡被雨水泡得發皺。
    劉嬸正蹲在壇前翻醬菜，抬頭見著兩人，木勺"當啷"砸進壇裏。她胖圓臉瞬間煞白，銀鐲子在腕上磕出輕響："峰...峰子，這大清早的..."
    "暗紋牛骨的來路。"陳峰把牛骨往案上一擱，骨麵幽光映著劉嬸發抖的手，"我要知道。"
    劉嬸喉結動了動，眼光往醃菜壇後溜。那壇半人高，泥封的蓋子沾著黃漬，壇身刻著歪扭的"鹹"字——和三個月前陳峰在魚攤發現帶血星核時，她藏東西的那口壇，是一個模子。
    蘇清雪指尖叩了叩壇沿："劉嬸，你腕子上的銀鐲子，刻的可是天樞星捕的勺狀紋？"
    劉嬸猛地縮手，鐲子撞在壇壁上，"當"的一聲。她額角冒出汗，聲音發顫："我...我哪懂這些，就是圖個亮堂..."
    陳峰彎腰攥住壇沿，指節因用力泛白。蘇清雪退後半步，寒星劍在腰間輕晃。醃菜壇被掀翻的刹那，酸水混著芥菜"嘩啦啦"淌了滿地，露出壇底青石板上巴掌大的暗格——和三個月前魚攤下的暗格一般模樣，石縫裏還塞著半片星核碎屑。
    鐵盒就躺在暗格裏，鏽跡斑斑的盒蓋上，七顆星連成勺狀，在晨霧裏泛著冷光。陳峰捏起鐵盒，指腹擦去鏽灰，"天樞·星捕"四個字蹭掉他掌心一層皮。
    劉嬸突然跪了，膝蓋砸在青石板上"咚"的響："我真沒別的法子！那姓周的拿我兒子的星能經營許可證要挾，說要是不往牛骨裏摻蝕星毒，就封了阿狗的武館！"她扯著陳峰褲腳，銀鐲子硌得他腿生疼，"那星材商...左小腿綁著滲血的白毛巾，我瞅見他往牛骨裏塞東西，血都洇到骨頭縫裏了！"
    鐵盒"哢"的一聲開了。裏麵疊著半卷黃紙，墨跡未幹，排頭寫著"北域老錢"，後麵跟著一串星核數目——和陳峰前晚在牛大壯湯裏嚐出的蝕星毒量，分毫不差。
    蘇清雪俯身拾起一張紙，借晨光看了看，冷笑："天樞盟分堂堂主周正豪的私印。"她把紙遞給陳峰，"和蘇家半年前被迫簽的星能共享契，是同個印泥。"
    陳峰捏著紙角，指節捏得發白。紙頁在他掌心碎成齏粉，混著晨霧簌簌往下落："去夜市盟領罰。"他蹲下來，盯著劉嬸發紅的眼，"他們頂多收你三個月利潤。要是讓天樞的人先找到你..."他摸了摸左眉骨的淺疤，"我見過被蝕星毒啃光星竅的人，疼得拿頭撞牆，撞得腦漿子都沾在星能鎖鏈上。"
    劉嬸抖得像篩糠，銀鐲子在腕上跳著圈兒。她突然撲過去，把醃菜壇碎片往暗格裏塞："我這就去...這就去..."酸水順著她指縫往下淌，滴在陳峰腳邊，像攤化不開的血。
    蘇清雪轉身要走，被陳峰扯住袖子。他望著滿地狼藉的醃菜，又望了望遠處天樞盟分盟的飛簷，淺疤在晨霧裏泛著紅："劉嬸。"他喊了一聲，等那胖女人抬頭，才說，"阿狗的武館，我托鐵勺王去說情。"
    劉嬸愣了愣，突然捂著臉哭起來。哭聲撞在醃菜壇碎片上，碎成一地酸氣。陳峰轉身時，鞋跟碾過半片芥菜，汁水浸進鞋底，涼得透骨。
    "那星材商的白毛巾。"蘇清雪走在前頭，聲音像浸了霜，"左小腿滲血。"她摸了摸腰間的寒星劍，"北域來的人，青河市裏左小腿有傷的星材商，頂多三個。"
    晨霧散了些，能看見夜市入口掛著的"公平交易"木牌。陳峰摸了摸懷裏的星隕鍋，鍋底的陣紋隔著布貼在他心口，燙得慌。後巷傳來更夫打更的響，"咚——"，驚起幾隻麻雀，撲棱棱往天樞盟分盟的飛簷上落。
    劉嬸還在哭，哭聲被風卷著往巷外飄。陳峰望著她顫抖的背影，又望了望掌心裏鐵盒的鏽跡，突然覺得這晨霧裏的酸氣，比三個月前魚攤的腥氣，更刺得人眼睛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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