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未散時，蘇清雪已換了月白武服。腰間寒星劍的劍穗被風卷著，掃過青石板上的水痕。陳峰跟在她身後，圍裙上還沾著昨夜夜市收攤時的油星——他特意沒換，說要讓蘇家的老東西們看看，真正的星能該沾著人間煙火氣。
    議事廳的門開著，檀木香裹著冷意撲出來。主座上，蘇家家主正用青玉扳指叩桌，指節泛著青；右側瘦長老的茶盞裏浮著片茶葉，紋絲不動；左側胖長老的佛珠轉得太快，串繩勒得指頭發白。蘇明遠靠在門邊，墨綠錦袍上金線晃眼，見他們進來，漫不經心撥了撥腰間銀質食武閣令牌。
    "清雪。"家主開口，聲音像凍過的刀，"你要呈什麽報告？"
    蘇清雪從袖中抽出一疊紙。紙角卷著星材庫的灰，每一頁都壓著《星鑒》的紅印。"三日前在舊糧倉翻出的星草，"她把紙拍在檀木桌上，"帶血煉烙痕的，共十七筐；天樞盟特供標下摻劣質星能的，共三十九箱。"
    瘦長老的茶盞"當啷"落地。"胡鬧！"他拍案起身，瘦得隻剩骨頭的手戳向蘇清雪，"蘇家與天樞盟簽了十年共享契，你這是要斷我等根基？"
    "根基？"蘇清雪扯動嘴角，"是星能壟斷的根基，還是壓在底層武者身上的根基？"她掃過眾人，聲音提了些，"牛大壯喝著帶血星能湯爆體時，他娘跪在夜市哭；王二的武館因買不起天樞星核關門時，他把《基礎鍛體訣》抄了百遍送人——這些，蘇家的食武閣看不見？"
    胖長老的佛珠停了。家主的青玉扳指扣進桌縫裏，指節發白。蘇明遠垂著眼，嘴角卻往上勾了半寸。
    "夠了。"家主突然低喝，"你私闖星材庫，篡改檢測數據，已失了蘇家繼承人的體統。"他抬手指向蘇明遠，"從今日起，家主繼承權暫由明遠代理。"
    "父親！"蘇清雪向前一步，寒星劍"嗡"地輕鳴。
    蘇明遠忽然笑出聲。他整理著錦袍金線，眼尾挑得更高："姐姐莫急，我這做弟弟的......"
    "且慢。"陳峰跨上一步。他的圍裙擦過桌角，蹭下塊木漆。"蘇家選繼承人，看的是血脈，還是星能？"他從懷裏摸出個粗陶碗，碗裏的牛雜湯還冒著熱氣，"這鍋湯用的是夜市撿的星隕鐵，熬的是街頭阿婆送的牛骨。"他舀起一勺湯，"星能融合率九成，不用天樞星核，不用血煉星材——您說，這算不算蘇家該守的正統？"
    瘦長老的臉漲成豬肝色："野路子的湯也配談正統？"
    "正統不在銀質令牌上。"陳峰盯著蘇明遠腰間的牌子，"在牛大壯他娘的眼淚裏，在王二抄的鍛體訣裏，在每個喝不上幹淨星能的人心裏。"他把陶碗推到檀木桌上，湯波晃碎了蘇家族徽，"您要的體統，護得住這些嗎？"
    廳裏靜得能聽見寒星劍出鞘的輕響。蘇清雪的手按在劍柄上，指節泛白。"我蘇清雪，"她望著家主，又望向所有長老，"從此不做蘇家的劍，隻做星能公平的劍。"
    寒星劍"錚"地離鞘半寸。晨光從窗欞漏進來，照在劍身上，把那道寒光切成無數碎片，落在家主的青玉扳指上，落瘦長老的茶漬裏，落蘇明遠的銀質令牌上——像無數把小劍，紮得人睜不開眼。
    蘇明遠的笑僵在臉上。他扯了扯錦袍，金線在寒光裏泛著冷色。家主望著那把劍，喉結動了動，終究沒再說話。
    "走。"蘇清雪收劍入鞘，轉身時帶起一陣風，吹得桌上的檢測報告嘩嘩翻頁。陳峰跟上，圍裙角掃過那碗牛雜湯，湯麵上浮著的油星，正映著寒星劍的光。
    議事廳的門在身後"吱呀"關上。蘇明遠望著兩人背影，指尖掐進掌心。銀質令牌撞在桌角，發出細碎的響——像某種東西，正從裂縫裏，一點一點，碎成星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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