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屑落得更密了，像有人在穹頂撒了把銀沙。陳峰踩著碎石往星門遺址走，懷裏的半塊玉牌硌得肋骨生疼，星隕鍋的鍋沿卻燙得離譜，像揣著團活火。他抬頭望，星門方向的暗雲正翻湧，貪狼使的星能引擎聲早沒了，倒像被這星屑壓下去似的。
    祭壇的石門虛掩著，門縫裏漏出點幽藍的光。陳峰剛湊近，門"吱呀"一聲開了，星影的鬥篷裹著風鑽出來，霧氣罩著的臉隻露出雙眼睛，像兩口淬了冰的井。"來了。"她遞過塊黑布，"蒙眼。"
    陳峰沒問，接過布往眼上一係。星影的手搭在他後頸，力道輕得像片羽毛，卻帶著股星能的灼。他跟著走了七步，腳下的觸感變了——不是碎石，是刻著紋路的青石板。"到了。"星影的手撤了，黑布被風卷走，他眯眼望，祭壇中央的地麵正泛著光，隱約能看出北鬥七星的輪廓。
    "《星陣》殘卷。"蘇清雪的聲音從左側傳來。陳峰轉頭，見她立在北鬥勺柄位置，寒星劍斜插地麵，劍身凝著層霜，劍尖正對著塊凹進去的石槽。她懷裏抱著本泛黃的書，封皮上"星陣"二字被星能映得發亮。
    陳峰摸出懷裏的殘卷，剛要遞過去，星隕鍋突然震了震。他低頭，鍋沿的星斑正順著手臂往上爬，像條銀色的蛇。"血脈引陣。"星影的聲音從祭壇角落飄來，她的鬥篷已經掀開，腰間的羅盤"守"字正轉著，"陳遠山的血，該熱了。"
    陳峰咬開指尖，血珠滴在石槽裏。紅的血剛觸到青石板，北鬥星圖"嗡"地亮了，七顆星依次從地上升起，每顆都裹著層銀霧。蘇清雪把《星陣》殘卷按在星圖中央，書頁自動翻起來，紙頁摩擦的聲響像春蠶吃葉。"刻陣紋。"她抽出寒星劍，劍尖在星圖邊緣劃了道，霜花順著劍痕爬，"星能太野，得鎖。"
    陳峰覺得氣海在發燙。他望著星圖中央，本源星能正從星門方向湧過來，像條倒懸的銀河，撞在祭壇上濺起星屑。星隕鍋突然跳起來，"哐當"砸在星圖中央，鍋身的星斑與星圖的星芒絞在塊，原本亂湧的星能突然順了，順著鍋沿往湯裏鑽。湯麵浮起層白霧，他湊近聞，是牛骨香混著星能的甜。
    "李叔？"陳峰這才發現暗室的門開著，條灰影閃了進去。那是李守真的鬥笠，鏽劍的劍柄在門框上撞出"當啷"聲。"找手劄。"星影望著暗室方向，羅盤"守"字轉得更快了，"老東西說過，星衛的賬，要寫在紙上。"
    祭壇外突然傳來石子滾動的響。星影的鬥篷"刷"地裹緊，人已經閃到石門邊。陳峰看見她的手按在羅盤上，霧氣從羅盤縫裏滲出來，像團活的雲。"天樞盟的。"她側頭，霧氣裏的眼睛眯成線，"三個，星捕境。"
    蘇清雪的劍"嗡"地出鞘。她反手把劍拋給陳峰，劍身上的霜花落在他掌心，涼得刺骨。"穩住陣。"她解下腰間的星紋帶，往石門方向甩過去，帶子在空中繃直，像根銀線，"我去幫星影。"
    陳峰攥緊寒星劍。他望著星圖裏的星能，正順著鍋沿往氣海鑽，每滴都像滾燙的蜜。星隕鍋的湯麵浮起北鬥光紋，他伸手攪了攪，湯裏的星能突然濃了，甜得他舌尖發顫。暗室裏傳來翻書的響，李守真的咳嗽聲混在裏頭，帶著股舊紙的黴味。
    星門方向的星屑更密了，落在祭壇的星圖上，像給北鬥七星撒了層鹽。陳峰摸了摸氣海，那裏有團火在燒，燒得他眼眶發酸。他想起父親的手，也是這麽燙的，那年他摔破了頭，父親用這雙手按在他傷口上，說"別怕，星衛的血，能暖"。
    石門那邊傳來金屬碰撞聲。陳峰抬頭，見星影的羅盤飛了出去，"守"字撞在個穿黑甲的人胸口，那人悶哼聲，甲片裂開道縫。蘇清雪的星紋帶纏住另個人的脖子，用力往石牆上撞，"哢嚓"聲，那人的頭歪了。第三個星捕舉著星能槍衝過來，槍口的藍光映得他臉發青。
    星隕鍋突然"轟"地炸出團星芒。陳峰還沒反應過來，湯裏的星能已經湧了出去，像道銀箭，穿透那星捕的胸口。那人瞪著眼倒下去，胸口的傷口冒著涼氣，像被凍住了。陳峰望著自己的手，指縫裏還沾著星隕鍋的湯，甜絲絲的，帶著股鐵鏽味。
    "走了。"星影撿回羅盤，霧氣裏的臉看不出表情。蘇清雪擦了擦劍，劍身上的血珠凍成冰晶，"啪嗒"掉在星圖上。暗室的門"吱呀"開了，李守真扶著門框出來，手裏攥著本皮麵的書，封皮上的字被磨得模糊，隻能看出"星衛"二字。
    陳峰望著星圖裏的本源星能，還在往氣海鑽。星隕鍋的湯麵泛著光，像麵小鏡子，照出他眉骨的疤，還有疤下跳動的星斑。他摸了摸鍋沿，鍋在他掌心跳著，像顆活著的心髒——有些事才剛開頭，比如要燒穿血煉星能的湯，比如要斬斷貪狼鎖鏈的劍，比如他們要護的，所有被踩進泥裏的光。
    星門方向傳來悶響，像有人在敲鼓。陳峰抬頭，星屑落進他眼睛裏，辣得他想掉淚。他吸了吸鼻子，把星隕鍋抱進懷裏，鍋身的熱度透過衣服滲進來，暖著他的胃，暖著他的血，暖著他骨子裏那點，怎麽都滅不了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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