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星港的星能燈漸次熄滅時，蘇清雪的腳步已踏在蘇家祠堂的青石板上。後牆第三塊磚縫裏積著陳年老灰，她指尖拂過，突然扣住磚角——左轉三圈，聽得"哢"一聲輕響，整麵牆便往旁錯了半寸。
    密室黴味湧出來時，她的寒星劍已出鞘。劍尖挑開布幔，供桌上擺著半塊星衛羅盤，正是李守真前日提過的舊物。台下有個木匣，銅鎖生了綠鏽，她用劍脊一撬，鎖扣"當啷"墜地。
    匣中黃絹裹著的東西，她光是看一眼，便覺掌心發緊。那是卷《星能壟斷契》，邊角沾著暗褐色血漬，最末兩行朱砂字刺得人眼疼："蘇長卿血誓，獻蘇家百年星核礦脈，助天樞盟困底層武者於星竅。"下麵蓋著枚狼首紋印——貪狼使的私印，她在家族賬冊裏見過七次。
    "好個蘇長卿。"她將絹卷攥得發皺，指甲掐進掌心，"說什麽食武同修護市井，原是拿我們的星材換他的星主位。"劍穗上的銀鈴跟著顫，像極了幼時在食武閣聽的星能鳴，那時她以為那是天地在唱善，如今才知是萬千底層武者的血在哭。
    陳峰到達星命共鳴台時，天剛蒙蒙亮。星門遺址的斷柱間浮著星屑，像撒了把碎銀。他把星隕鍋擱在台心，鍋底的星紋在晨霧裏泛著幽光——這是他爹留下的最後物件，也是他敢來闖星主境的底氣。
    "北極星...星命共鳴。"他閉了眼，氣海深處的七星宮突然發燙。那是他半年前在這台子上凝的星宮，此刻每道宮簷都在震，像被無形的手攥著往碎裏捏。額角的汗砸在青石板上，他聽見骨縫裏有嗤嗤聲，是星能在亂撞——北極星的星能太暴烈，他的氣海根本兜不住。
    "鍋！"他踉蹌著抓住星隕鍋，鍋沿燙得他倒抽冷氣。鍋腔內的星霧突然翻湧，混著牛雜的腥香漫出來，裹住他的手腕。他想起昨夜李守真說的話："你娘中了血煉星能，是這鍋把毒星能濾成了溫的。"此刻這溫的，卻要去頂那暴的。
    湯勺在鍋裏攪得飛快，牛骨在星霧裏咕嘟作響。陳峰咬著牙扯開衣領，左胸的星隕印記跟著發燙——那是鍋認主時烙下的。他能感覺到，狂暴的星能正順著湯霧往鍋裏鑽，被牛雜的筋膜絞碎，再順著他的喉嚨灌進氣海。七星宮的裂痕"哢"地又開了道縫，他悶哼一聲，湯勺當啷墜地。
    "不能碎。"他拾起湯勺，指節發白，"我娘還等著我用星主境的星能給她續命，清雪還等著我燒穿天樞盟的血煉網。"星霧更濃了，像團紫綢子裹住他的腰，他能聽見星宮在愈合的輕響，像春冰初融時的裂帛。
    天樞盟總盟的穹頂星上，貪狼使捏碎的密信正化作青煙。他望著掌心的灰，狼首紋的戒指壓出道紅印："陳峰？"他笑了，犬齒在星能燈下泛著冷光，"星衛餘孽，還敢碰星門共鳴台？"案頭的星核燈突然爆了盞，他指尖一彈，火星濺在狼首紋上，"傳我令，穹頂星陳峰，必殺。活要見人，死要見星宮——我倒要看看，他那口破鍋，能不能護得住他的命。"
    星命共鳴台的霧散時，陳峰正倚著斷柱喘氣。星隕鍋裏的湯早涼了，可他氣海裏的七星宮卻亮得晃眼——裂痕沒了，宮簷上還凝著層淡銀色星斑，像落了層新雪。他摸了摸左眉骨的淺疤，那是小時候給娘搬煤渣摔的，此刻倒像被星光照著，暖融融的。
    遠處傳來星能引擎的轟鳴，他知道，貪狼使的人快到了。可他不怕——他有星隕鍋，有清雪剛找到的契約，有李守真塞給他的半塊星衛玉牌。更要緊的是，他嚐過自己熬的湯裏的星能，那不是天樞盟的血煉毒，是星門裏淌出來的，最幹淨的光。
    蘇家密室的暗門在他走後"哢"地合上，陳峰不知道，蘇清雪正把那卷契約貼身藏著。她望著祠堂外的老槐樹，枝椏間有隻灰雀撲棱著飛走，像極了昨夜碎星港的星能燈——滅了一盞，還有千萬盞要亮起來。
    星門方向的星屑更密了，陳峰摸了摸懷裏的玉牌，又摸了摸星隕鍋的鍋沿。鍋在他掌心跳著，像顆活著的心髒——有些事才剛開頭，比如要燒穿血煉星能的湯，比如要斬斷貪狼鎖鏈的劍，比如他們要護的，所有被踩進泥裏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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