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清並不認為張方能再發動一次大規模偷襲，隻是他這樣的想法不能對士兵說。
    一陣腳步聲傳來，馬清順著腳步聲看過去。
    方勇頂著皮盔，上身半甲披掛得整整齊齊，手扶著刀柄穿出夜幕，那杆藍色腰旗卷成一團插在前腰上。
    才子時，方勇的出現讓馬清很驚愕：“方隊，這麽晚不睡覺？”
    方勇指著自己的眼睛：“這眼睛總是跳，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睡不著。”
    他來到馬清身邊，眼睛朝盯著城下看的方信瞄了瞄，對馬清道：“這孩子怎麽樣？”
    “機靈著呢。“
    方勇伸手拉著馬清的手臂，將馬清拉著走了十來步的距離才停住。他神神秘秘地低聲道：“阿清，上午來找你的那個美貌的姑娘，真是祖大人的女子？”
    “是啊。”
    方勇斜睨馬清：“我看這女子對你有意思…”
    馬清立刻打斷他道：“方隊，別…”
    方勇揮手打斷了馬清：“你聽我說。”他簇著眉頭道，“你一個賤軍戶，別想著攀龍附鳳。我從軍二十多年，這樣的事我見得太多了。不要忘了，你我都是賤軍戶，這種事沾上都沒有好下場。我見過最慘的有兩個，一個被校尉家的小姐看上了，結果被校尉五馬分屍，還有一個被河南尹的姑娘看上的，結果被處宮刑，還被挖了眼睛。那個祖大人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你惹了他，我怕我找不到你的屍首。”
    “方隊，這個姑娘可不是你想的那樣。”馬清確實認為祖蘭不是方勇想的那樣。可是他心裏又嘀咕，要是祖逖是方勇想的那樣怎麽辦。這樣想著，他的表情就顯得不那麽理直氣壯。
    馬清不那麽理直氣壯的表情被方勇看在眼裏，他手背猛地拍了馬清肚子一下：“你可別犯傻。”
    “沒那麽嚴重，她讓我教她武藝。”馬清壓製住自己的不爽，盡量表現得不以為然。
    “我說嘛，他娘的，連套路都一模一樣，全是教武藝。”方勇啐了一口，“教她個屁。”
    馬清正要申辯，方信清脆急促的聲音：“馬隊，阿父，那邊好多火把。”
    “閶闔門那邊。”高山用手指著那兒。
    “是關西軍。”蔣寬大喊，聲音都變了調。
    馬清隻覺得心髒被重重敲打了一記，湧上頭的血液敲擊耳膜發出“嘭”的一聲。他忙朝城垛邊跑過去。
    北邊四裏遠的閶闔門外麵有大堆火把。
    “怎麽沒聽見喊殺聲。”方勇靠著城垛，驚異地喊。
    “有火把朝我們這兒來了。”方信伸手指著前方。
    三裏外，有兩列火把像長龍一樣朝西明門和南麵的廣陽門快速而來。
    馬清有點懵，他將身子從牆垛凹處伸出去，仔細朝閶闔門方向看。
    “趙俊，快去喊丁魚。”方勇大喊。
    “諾。”趙俊跑著下了城牆內側的斜道。
    “阿信，跟著我。”方勇來到方信身邊，一把將他拉到自己身後，抽出了長刀。
    蔣寬抓了一把箭在手裏。高山將手中刀放下，從地上撿起了長戟。
    一支路過的扛著長戟的巡邏隊快速來到牆垛邊。胖胖的，高大的巡邏什長朝一名瘦小的士兵大喊著：“趕快報告，關西軍進攻了。”
    那麽瘦小的士兵喊了聲“諾”，連長戟都不拿就快速地往城下跑。
    馬清看清楚了，閶闔門那裏，火把就像紅豆子一樣被黑洞洞的城門吸了進去。這是閶闔門被打開了。
    “不要動。”萬壯的聲音。
    馬清轉過頭來。
    邁著兩條矮胖腿的萬壯披全身皮甲，右手提刀，身後跟著兩名朱越什隊的士兵。他們的後麵是身披兩檔鐵鎧，手扶銀柄長刀的申翼。
    “回去。”萬壯用刀指著那名去報告的巡邏士兵。
    那名巡邏的士兵嚇得猛甩著兩支胳膊跑回了他的什隊。巡邏隊長側身看了看萬壯身後的藍色都伯腰旗，手按刀柄不解道：“大人，關西軍來了。”
    萬壯兩條靈活的胖腿一個健步就竄到了什隊隊長麵前，手中刀搭在在什長脖子上：“命令你的士兵，放下武器。”
    “啊。”巡邏什長喊了一聲，嘴巴張大得成了一個黑洞。他矮了一下身子，可是脖子上那口刀就像粘在他的脖子上一樣。
    馬清也在心裏“啊”了一聲。
    蔣寬，方信等人都將身子從牆垛轉了過來。
    “萬隊，怎麽回事啊。”方勇將擋著他視線的皮盔朝上扶了扶。
    “方勇。”萬壯眼睛看著巡邏隊長。
    “在。”
    “下他們的武器。”
    “這。”
    “執行命令。”
    “諾。”
    “馬清，下武器。”方勇轉過頭對馬清大聲下達命令。
    “諾。”馬清發出他當伍長後的第一個戰場命令，“蔣寬，方信，高山，下他們的武器。”
    “諾。”方信尖細的聲音混在粗嗓門中，顯得特別高亢。
    “弟兄們，別聽他們的，他們是…”巡邏隊長的聲音戛然而止。一股鮮血如噴泉一般朝天上噴出，一顆睜著眼睛，戴著皮盔的人頭落在地上。隨後地上就像下了一陣血雨一樣，點點滴滴，快速匯成大灘血。
    “咚”巡邏隊長身著皮甲的高大的無頭屍體跌落在地。
    萬壯持刀的手像被電了一下似的垂了下來，他低頭看了一眼地上的屍體，抬頭喊了一聲：“屯長。”
    申翼直起身子，右手提著正在滴血的刀，歪著胡子，一雙冷酷卻得意的眼睛掃視著巡邏隊士兵：“違抗命令格殺勿論。”他的刀在地上屍體上擦了一下，挽了一個漂亮的刀花入鞘，“馬清，馬隊長。”
    “在。”
    “執行。”
    “諾。”馬清上前一把從一名挺著長戟，不知所措的大胡子士兵手中拖過了長戟。
    一陣“噌”“襠”“朗”的金屬，木質撞擊聲和皮膚摩擦聲。巡邏隊手中的刀和長戟都到了馬清伍隊手中。
    丁魚帶著隊伍衝了上來。見此情形，他們快速衝刺的腳步突然止住，一個個挺著長戟愣在當地。
    城樓上的軍隊越來越多，除了萬壯麾下的方勇和朱越兩個什隊的防區，各個防區都在做著防禦準備，吵鬧的聲音此起彼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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