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隊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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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淩晨,馬清正做著出發的準備,邰忠過來傳達潼關方麵的戰報。大意是:
潼關被攻克,祖主簿和奮威將軍在潼關留下八百軍駐守,主力又往關中進發。
邰忠咬著黑黑的像鐵一樣的嘴唇對馬清道:“你的預料真不差。”
“我可不希望我的預料成真。”
“你還打算上路嗎?”邰忠顯得心事重重。
“稍等。”馬清回到房間,用案桌上的筆寫著,“臣馬清頓首。大王殿下,潼關已克,臣達湖縣,前軍入關。潼湖兵薄,前軍無援,望殿下定奪。”
馬清將書信交給邰忠:“邰都尉,請你立刻派信使給長沙王殿下送去。”
“你要小心。”邰忠接過書信,關切地看著馬清。他咬了咬牙齒,臉頰上綻起根根肌肉。
“放心吧。哦,謝你的糧食。”馬清朝邰忠拱手。
邰忠沒有拱手,隻是抿了抿嘴,抬起手臂使勁拍了拍馬清的肩膀。
馬清告別邰忠,帶著屯隊出了湖縣。
湖縣以西是一片黃色的景象。黃土的官道到處是逃兵的痕跡。滿是車骸,丟棄的武器和旗幟。
官道左側兩壁,黃色峭岩如刀劈斧削。上麵是一個廢棄的棧道,峭壁上有插木樁的洞,一串串粗大的鏽跡斑斑的黃色鐵鏈在風中叮當作響,就像風鈴一般。
“這個棧道是前朝的,木樁之間都釘著人的鎖骨。”一個矮個子降兵指著廢棧道說。
“什麽人的鎖骨?”祁泰抬頭看著棧道問。
“死囚,還有修棧道死的人。”降兵看祁泰饒有興趣的樣子,又補充道,“辟邪。”
更遠處的河床泛起碎金。渾黃的浪頭撞在崖石上發出轟鳴聲,炸開的雪沫裏翻滾著上遊衝來的斷桅殘板。
五名降兵不時指指點點向士卒們介紹當地的風俗,就像導遊一般。
“你們看看這崖底。”窄肩膀的愣娃指著右側穀底。
崖底雲霧翻滾,就像黃河倒懸著一樣。
“看不到吧,深得很,下麵都是冤死的鬼,陰氣重。”愣娃一臉凝重。
“夥計,你在編故事吧。”車泉笑道。
“你看看這些山鴉。”愣娃指著右側山穀中,在腳下飛著的嘎嘎叫著的山鴉,“聽老士卒說。當年魏文帝征伐漢中,三萬民夫在此墜崖,他們的骸骨就成了山鴉的巢。”
屯隊頓時沉默起來。
臨近中午時,潼關高大的箭樓屹立在三裏外的金色陽光下。一條渭水衝進黃河。兩股河水的撞擊聲中,一圈圈的旋渦打著旋向下遊飛馳而去。
在潼關駐守的是一名高大的都尉,臉上寫滿了勝利的驕傲。
“馬屯長,潼關天險已在我手中,長安指日可破了。”都尉咧著大胡子道。
“都尉,打這座潼關天險,我們陣亡了多少人?”
都尉一揮手:“不費我們一兵一卒,天兵一到,敵人是望風披靡啊。”都尉拖著長音就像唱戲一樣。
“敢問都尉大人,俘虜多少?”
“知道什麽是望風披靡嗎?”都尉瞪著馬清不耐煩地說,“我們還沒有到敵人就跑了。”他又呲著牙道,“他媽的,跑得比兔子還快,追都追不上。”
“潼關對東邊的敵人來說是天險,對西邊來敵卻一點也不險。都尉要做好防禦的準備,防止敵軍突然打回馬槍。”
都尉張著嘴,他誇張地朝馬清瞪著眼睛:“馬,屯長。”他有意將“屯長”兩個字咬得很重,“做你的事去吧。”他用手背朝馬清揮了揮。
馬清帶著屯隊出了潼關,眼界赫然開朗,相比潼關以東又是另一番風景。
淡金的光澤灑在渭河衝積平原上。麥苗在料峭的春風裏搖擺著,青色的嫩葉子都能掐出水珠來。遠處道旁的野桃林開著花苞,粉白的花瓣就像美人兒的臉蛋一樣。
南風掠過渭河兩岸的柳林,驚起漫天柳絮。遠處的村莊裏炊煙繚繞,不時傳出狗吠聲。
若不是大道上敗兵逃跑遺棄的車輛甲仗,道路上淩亂的馬蹄和人的腳印,真會讓人忘記此時的戰爭狀態。
現在馬清和祖逖的軍隊都已經深入敵境。
馬清的這支小部隊還不至於引起敵軍的注意,而祖逖的大部隊已經是孤軍深入,這是兵家大忌。馬清打算暫時放棄尋找張方的計劃,先找到祖逖的主力再行定奪。
他命令全屯重新換上了關西軍的服飾,沿著敗兵逃跑的路線追擊。
沿著出潼關的大路走了十裏,眼前出現了一個沿渭河往北的岔路。往西和往北的兩條路都是官道,都蜿蜒曲折看不到盡頭。
從道路上的痕跡看,逃兵和追兵都走上了那條往北的路。
“往北是馮翊,往西才是長安。”五個降兵都這麽說。
馬清一拽馬頭走上了往北的岔路。
剛走出兩裏,耳中隱隱有大隊的馬蹄聲。馬清心裏就像被錘子敲打了一下猛然一跳。他勒住馬匹,將手抬起做了一個停止前進的手勢。
隊伍停止下來。
馬清轉動著頭,兩隻耳朵像雷達一樣收集著聲音。
馬蹄聲來自背後的西南方向。聲音低沉,如在天邊打雷一樣。
“萬壯。”馬清喊了一聲。
“在。”萬壯在身後答應。
“命第一什隊在前方二裏警戒。”馬清指著隊伍前方。
“諾。”
“第三支隊跟我來。”馬清調轉馬頭,從柵欄一樣的兩列隊伍中間穿過去。
方信緊跟在馬清馬後。他們走過方琦身邊後,方琦調轉馬頭和方信並排走在馬清的馬後。
兩列第三什隊的士兵像兩條毛毛蟲一樣打著彎跟在方琦馬後。
馬清帶著馬快速跑了一裏左右,來到一個四五人高的山丘。他一躍跳下馬來,手扶著刀鞘,一手撐在近似四十度的斜坡上,身子也順著斜坡斜著上了山丘頂部。
山丘上滿是蒲公英,紫花地丁和一些雜草,馬清單腿跪著隱在一棵楊樹下往下看。
一條往西的官道順著南邊的山脈彎彎扭扭而來,自己身下這條路分開兩邊翻著新土的田埂在一裏外和那條官道匯合。
西邊,四裏外大股塵土飛揚。高高的旗尖就像星星一樣閃著光,時不時又隱沒在塵土中。旗幟下,一排排密集的像細針一樣的長槊一高一低地起伏著。長長的,就像蛇一樣的騎兵隊伍忽隱忽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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