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關城定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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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司馬,你看。”司馬乂全身披掛站在西關城牆上。他扶著冰涼的箭垛朝西遙望,伸手指著城外。一麵黃旗在他的身後迎風招展。
南麵的遠處茫茫秦嶺雄偉壯麗,古道蜿蜒伸展,一直伸入茫茫暮靄。北麵沃野八百裏,如青灰色的宣紙,阡陌如線,渭水如墨。身後,黃河在關下蜿蜒如龍脊,濁浪拍打著礁石,似鐵甲軍陣,正從風陵渡口翻湧而來。
腳下,一萬五千步兵成四列穿城而過,腳下踏起的滾滾煙塵使得隊伍裏的白色旗幟忽隱忽現,遠處一麵翻滾的白色主將旗幟上寫著“遊擊將軍 李”。
這是李純的步兵,他麾下原本是一萬人,補充了五千俘虜後擴充成了一萬五千人。
“關西形勝之地,秦王高祖能據此成霸業,真乃雄才大略者。”司馬乂看著城外,抬手撥開撫在那俊美臉上的黃色絲綢旗幟的一角,從鼻孔中冷哼一聲,“可惜後人失了人和,有山河之闊,雄關之險又奈之何。那函穀關隘森嚴,百二秦關何等固若金湯!而如今,那雄峙的關城又何在?”
他朝城外左右看了看,又轉過身來,他一手依然扶著箭垛,一手扶著腰間刀鞘上對馬清歎口氣道:“河間王鎮守關中,是當年武帝欽點的。他是個有才幹的人啊。”他又轉身看了看周圍的其他人。
除了中尉田恩,從事中郎杜全,典農中郎將郭全,護軍將軍慕江,長史伍度,帳下都督祁瑩外,還有簡雲和祖徽。最外圍是郜冼和阿洪。
祖徽左耳垂下有一道紅紅的傷痕,那是被箭射掉了那隻蟬翼璫珥時,被耳墜拉出的傷,她幹脆把右邊耳垂下吊著的耳墜也取了。
祖徽的身後站著身披絳絲銀裝兩襠甲,腰上掛刀,梳著馬尾辮的祖蘭。她是自己跑來的。她原本和祖約一起待在家裏,結果她留了一個字條就自己偷跑過來。祖約發現字條後又命令韓潛和馮鐵出來找她。韓潛和馮鐵兩人一直追到澠池才見到她。
司馬乂意味深長的一眼,讓所有人都不明所以,他麾下的幕僚麵麵相覷,都不說話。祖徽似乎很感興趣地看著城外。
馬清正要說話,祖蘭清脆的聲音響起:“有才無德,不如無才。”
祖徽忙伸手拉了拉祖蘭的手臂。祖蘭斜睨祖徽一眼:“我說的不對嗎?”她又朝司馬乂昂了昂頭,露出一口銀牙笑著問,“殿下,你說我說得對不?”她烏黑的眼珠子又瞥了馬清一眼。
司馬乂咧著嘴看著祖蘭點頭笑,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笑。他收起笑容朝著幾個幕僚道:“你們都知道,就是不說。”
“這樣的人,留著就是禍害。”祖蘭掃了一眼司馬乂的幕僚們。
田恩等幾個幕僚都轉過臉來看著祖蘭。他們動作各異,眼神中卻都有一種肅然的恐懼。
祖徽轉過臉,她蹙眉看著祖蘭,就像不認識祖蘭似的。祖蘭也不看祖徽,隻是看著司馬乂。
馬清對祖蘭的說話並不意外,他並不看祖蘭,而是轉過頭看著司馬乂的表情。
司馬乂的兩條濃眉挑了挑,頭上小冠的羽毛微微顫動。他看了看祖蘭,抬手摸著他那白皙光滑的下巴想了一陣,手上突然停止了動作對馬清道:“馬司馬,你看呢?”
司馬乂進了潼關後馬清就被升為了部司馬,還得到了一個六品宣威將軍的軍號。麾下由原來剩下的一百多人增加了四百多名俘虜組成了一個部。部下轄三個曲,兩個步兵曲,一個騎兵曲。
馬清很清楚,這個六百人的部,其實是祖徽為他爭取的。
祖徽從皇甫商軍中抽了五百人,加上馬清原來的特屯,正好就是六百人。現在司馬乂給馬清封的官,其實就是在馬清原來的基礎上做了一個順水推舟的人情。
馬清相信司馬乂會給他升官,但是如果沒有祖徽的操作,他的麾下可能最多兩百人,他也就是一個曲將,而不會是管轄三個曲的部司馬。部司馬職位是個往高級軍官職位上爬的坎,麾下可以有三到十個曲,下轄的人馬多者可達兩千人,是走向將軍之路的一個關鍵環節。
“殿下,眼下河間王雖然大勢已去,卻還在困獸猶鬥。末將以為,談這個事還有些為時過早。”馬清拱手道。
祖蘭朝馬清微微撅了撅嘴。
馬清一直看著司馬乂的表情。司馬乂沒有順著祖蘭的話往下說,說明他並不太讚成祖蘭的話,而是另有想法。馬清不清楚他的真實意圖,便給了這樣一個沒有結果的回答。
司馬乂咬著嘴唇眨了眨眼睛:“之前孤得到的情報,河間王是想和孤停戰和解。奈何張方不從,今張方已死,潼關已破,孤想,河間王不會這麽不識時務。”
馬清聯想到簡雲說的東邊形勢,看來司馬乂是急於想從西邊脫身,這樣好全身心投入去東邊的事,而和河間王講和是最快最低成本的脫身計策。
“殿下。”馬清道,“張方隻是關東河間一個草民,他能當上河間王的大都督都是靠河間王的提攜,若是張方的原因而使得河間王不能休戰,這就是說,河間王已經駕馭不了張方了,一個連自己提攜的下屬都駕馭不了的人,其才幹又從何談起?若實際並非如此,河間王是拿張方做替罪羊,又正說明河間王此人毫無信義,不值得信任。”馬清揮了揮手。
祖蘭衝著馬清抿了抿嘴。她感覺馬清的意思和她一樣,眼神中露出一絲得意。
司馬乂眨了眨眼睛,咬著嘴唇沒有說話。
“要臣來看,張方是有野心的人。”伍度抬起女人一樣細嫩的白手擺了一下,尖著嗓門道,“他跋扈又恃才傲上,世人皆知,他以為羽毛已豐,連天子都不放在眼裏,才不會聽河間王的呢。”他瞥了馬清一眼對司馬乂道,“臣以為就是張方使的壞。”
祖蘭朝伍度厭惡地翹了翹嘴。祖徽用嘲笑的眼光瞥了伍度一眼。伍度似乎感受到了兩個女人的眼光,也還了兩個女人一個白眼。
司馬乂看了看箭垛下的朝西前進的隊伍,轉過身來掃了大家一眼。他將雙手背在身後,咬著嘴唇道:“還是看河間王到底想做何打算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