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牆之上，高聳的箭樓如同巨獸一般張開獠牙，凶狠地俯瞰著東方。簷角就像刀一樣露出鋒利的輪廓。
    城頭飛舞的密密麻麻的赤紅和黃色旗幟獵獵作響。箭樓上一杆飄著八根流蘇的黃色大纛旗上書著“河間王”三個大字。
    城堞上傳來兵器交加的金屬撞擊聲和喊殺聲。隱約傳來“反了…”“城破了…”“快跑…”的喊聲。
    密集的箭垛邊，一隊持刀槊的士兵往左右驅散著另一群持弓弩和刀槊的士兵。
    匡平的後衛騎兵飛跑著，魚貫一般往城裏進。
    祁瑩衝在隊伍最前麵。他左手不斷地抖著韁繩，持刀的右手用刀片使勁拍打著馬屁股，不時再揚起大刀，又再拍一下馬屁股。他胯下那匹紅馬就像火焰閃進了城門。
    城門內是一個沿著城牆根一百步寬的大道。大道外是一排整齊的宮牆，宮牆下是一座大樓闕，此時樓闕緊閉，門匾上有三個被抹去，但還是能看出“長樂宮”三個大字的印記。黑旗下的匡平軍隊正分成兩路。一路往北，朝清明門方向運動，一路往南，朝覆盎門方向運動。他們的速度很快，看似所向披靡。
    城門口，兩百名步騎兵護衛下，一將身材高大，披著兩襠鐵鎧，挺槊立馬，腰後兩麵黑色紅邊，飄著黑帶的校尉腰旗迎風飛舞。那張國字臉在東方紅日的映照下紅彤彤的，就像塗了一層血，正是匡平。
    祁瑩衝到城門內一勒馬匹。馬揚起兩隻前蹄，兩隻後蹄在地上滑出三尺長的蹄印。
    “將軍，跟著我的曲將，抓河間王，快。”匡平手一揮，語氣刻不容緩，“從南宮門進。”
    “頭前帶路。”祁瑩頭一揚，如來接收長安城的大員一般。
    “將軍，隨我來。”一名曲將將右臂上的鐵披膊一抬，揚了揚長槊，另一手一抖韁繩，調轉馬頭沿著城牆往南跑。二十名騎兵各抖韁繩，躍馬挺槊跟在他身後。
    “跟上。”祁瑩朝身後轉了轉身子，舉刀喊了一聲，雙腿一磕馬肚，跟在曲將的隊伍後往城裏跑。
    六百名騎兵歡呼雀躍，猶如搶金子一般爭先恐後往城裏衝。
    祁瑩六百名騎兵中最後一名騎兵進城時，馬清距離城門在五十步開外。他一邊輕輕提了提韁繩讓大鼻孔放慢了速度，一邊抬頭望城頭看。
    城頭喊殺聲震天。廝殺的雙方刀槊閃爍，金屬聲乒乒乓乓的響，不時響起慘叫聲，卻不見一人倒地，也沒有一人從城牆上掉下來。
    “司馬，快啊。”王誠在身後大喊，“你怎麽慢下來了。”
    “喊個屁。”馬清猛地回頭瞪著王誠。
    王誠的喉嚨仿佛被無形的手緊緊扼住了，喊聲戛然而止。那雙眼睛裏充滿了被誤解的委屈和被理解的渴望。
    “你們看城樓上。”馬清朝城樓抬了抬頭。
    “你們看城樓上。”馬清朝城樓方向抬了抬頭，眉頭緊鎖，目光如炬地凝視著那高聳的城樓，夕陽的餘暉灑在他的鎧甲上，反射出點點金光。
    方信和王誠聞言，同時抬頭，目光穿過微微飄動的旌旗，望向那城頭之上。城樓上旗幟獵獵，喊殺聲震天，卻沒有那種生死相搏的氣勢。
    “控製城門。”馬清沉聲下令，聲音雖低，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方信和王誠的頭一直望著城頭，不敢有絲毫懈怠，他們的眼神中透露出警惕與緊張。
    “聽見沒有。”馬清又轉頭大喊一聲。
    “聽見了。”方信大聲回答，他的右手迅速將槊插進槊套，動作幹淨利落，隨後又伸到左邊，抽出腰刀，刀身閃爍著寒光，“有詐。”他低聲提醒，眼神中閃過一絲銳利。
    王誠大聲喊：“怎麽做？”他將手中倒提著的丈八蛇矛夾在腋下，矛尖微微顫動，顯示出他內心的波動。
    “看我的動作，弘先在城下接應，阿信隨我上樓。”馬清道。
    “諾。”“諾。”方信和王誠答應著。
    方信和王誠的話音剛落，馬清的馬已經進了城門洞。他在五十步的距離就在降低馬速，來到城門洞時，大鼻孔的步伐已經是比常步稍快的慢快步。
    馬清在馬上顛著一起一伏的身子四下觀看。
    城門洞有三個，左右兩個門洞都關著，隻開了中間的門洞。門洞高六丈，深六丈，內有三條車軌，每條車軌都是二丈四寬。光滑的洞壁泛著紅日的亮光，就像染了鮮血一般。城門不是兩扇的推拉型門，而是在城頭吊著的閘門。那蒙著鐵皮三尺厚的閘門，就像大張著的虎牙一般。
    匡平騎著馬在城門洞口十來步開外，他朝馬清飛快有力地招著手：“將軍，快，快。”他那一雙焦急的眼神下的嘴巴顫動著，好像為馬清錯過抓河間王的大功焦急萬分。
    大鼻孔不緊不慢地朝匡平走去，蹄子打在石頭地板上發出“滴答滴答”四個蹄音。蹄音在門洞內不停反射後又加大，就像高音喇叭一樣從門洞裏釋放出來。
    “匡校尉，今日抓獲司馬顒，你是首功，可喜可賀。”馬清朝匡平拱著手，身子在馬上一起一伏。
    他的身後，方信一手提韁繩，一手提著刀，轉過身子抬頭望城門內牆看。王誠一手提韁繩，腋下夾著槊尖，也在往四處看。
    “將軍，別開玩笑了，快，你們的人就在前麵。”匡平伸手指著城牆南麵，他兩個顴骨上露著焦急的皺紋。
    沿著城牆的南麵，祁瑩的騎兵正如入無人之境一般朝前飛跑，那些披著皮甲的背影在馬背上一跳一跳的。他們和馬清拉開了一裏的距離。
    “匡校尉，某不是將軍，乃是司馬，在下姓馬名清，字船嶽。”馬清像喝茶聊天一樣。
    緊跟在方信和王誠身後，三四十名騎兵出了門洞。
    “哦，馬司馬，快，快啊。”匡平瞪著眼睛，那雙小鳥一樣的眼睛顯得很焦急。
    “我們為何不從那裏進？”馬清指著對麵，那是霸城門的長樂宮東門。
    “那裏進不去，我的人會從南門進去。”匡平小鳥一樣的眼睛變得像鷹一樣。
    “哦”馬清朝匡平笑了笑，突然大喊：“王誠”
    “在。”王誠大聲答應。他一抖手，腋下長槊打了半個圈。
    “接管城門。”馬清大喊。他看了看匡平，咧了咧笑臉，“這是我接到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