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激戰間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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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沒傷著骨頭。”馬清抬手抹了把額頭的汗,粗糲的指節蹭過發燙的顴骨。他眯眼望著方琦和方信,眼角的細汗在陽光下泛著細密的油光。他伸出被血漬染褐的食指,虛虛點了點兩人:“你們怎麽樣?”
“我們都沒事。”方琦緩緩伸手,搭在方信那略顯單薄的肩上,眼神裏滿是複雜,像是不認識似的上下打量著方信,眼皮微微跳動了一下,這才轉頭看向馬清,口中回應道:“王誠的腿被大斧狠狠劃了一下,不過萬幸的是,沒傷到骨頭。”他的聲音裏,隱隱裹著一絲澀意,說完又擔憂地看向方信,“阿信沒事吧。”
方信用那滿是疲憊的眼睛看著方琦,緩緩搖了搖頭。他原本蒼白的臉上,此刻已經有了些許紅暈。
“虧了袁通。”馬清一邊說著,一邊看了看方琦和汪蒼,而後伸出手,輕輕拍了拍袁通的肩膀,“阿通,我知道你的武藝高強,可沒想到你還有這樣的腳力。”
袁通撇嘴笑了笑。他的笑容裏帶著幾分得意,眼睛快速掃了方琦和汪蒼一眼,嘴角微微上揚,似是在炫耀自己的本事。
“抓到匡平了嗎?”馬清的喉結急促滾動兩下,幹裂的嘴唇抿成一道蒼白的線。
“跑了。”方琦咬住下唇。他抬腳碾碎地上半片綠色的樹葉,“我正要追他時,兩個士兵橫著鐵槊過來擋,那混賬泥鰍似的從槊杆底下鑽過去了。”他的手扶在城牆上,指尖狠狠摳進夯土。
馬清抬手擋住刺目的陽光,指節在臉上投下蛛網般的陰影:“這個人是個滑頭。”他喉間泛著鐵腥味,咬了咬嘴唇,“傷亡怎麽樣?”
方琦望著城下一隊隊急速奔跑的騎兵。他舔了舔發幹的嘴唇:“還不清楚。”
“走。”馬清抬腿往斜道下走。
“等等。”汪蒼腳步沉穩地移步到馬清左側,他微微抬起頭,甩了甩淩亂的頭發,眼珠子朝下翻看著馬清左肩上插著的那支箭。那箭頭直直地穿過馬清的鐵披膊,深深插入肌肉一寸多深,周圍還隱隱泛著血跡。
“是一支矛式箭。”汪蒼說著,雙手緩緩伸向那支箭,手指輕輕摩挲著箭杆,“你忍一忍。”矛式箭鏃沒有倒鉤,理論上抽出對肌肉撕裂不會很大。
“來吧。”馬清緊緊咬著牙齒,口中咯咯作響。他將左手插在腰間,努力抬起左肩,額頭上已冒出細密的汗珠。
“等等”方琦蹙著那黑黑的眉毛,眉頭擰成了一個“川”字。他快步過來,伸手熟練地解開馬清的鐵披膊,鐵片摩擦發出金屬的“叮鐺”聲。他從腰間抽出刀,“呲呲呲”布料的撕裂聲中,他將自己左肋下的戎服切下一大片布來。
汪蒼會意地看了方琦一眼,眼神中透著一絲默契。他一隻手用力按著馬清左肩上的鐵披膊,一手緊緊抓住箭杆,口中甕聲甕氣道:“司馬,你忍…”話音未落,他猛一用力,已經將箭從馬清左肩上拔了下來。
一股鮮血就像噴井一樣從左肩冒了出來,淡淡的血腥味直往馬清鼻孔裏鑽。汪蒼手中抓著箭後退兩步,腳步有些踉蹌。方琦迅速來到了他的位置,眼神中滿是關切。
“呼”馬清痛得緊咬牙齒,臉上的汗如豆大般滾落,濕透了他的衣領。他吐出一口氣,聲音帶著一絲顫抖,“仲成,謝謝。”
方琦將切下的布快速包住馬清的傷口,手指靈活地纏繞著,緊緊纏了三下打了個結。
一陣微風吹過,吹起地上的塵土,也吹動著他們幾人的衣衫,在這緊張的氛圍中,增添了一絲別樣的氣息。
“嘩嘩嘩”的馬蹄聲如驟雨般急促,進城的騎兵迅速分為兩隊,一隊沿著祁瑩的那條塵土飛揚的路往南疾馳,另一隊則如黑色旋風般往北卷去。
城門洞口,暗紅的血泊鋪滿了地麵,宛如一條蜿蜒的紅色小溪,緩緩匯集到道路邊緣,凝固成粘稠的暗紅色液體,散發著刺鼻的鐵鏽味。
三具關西軍的屍體橫陳其間,一具無頭屍體的胸膛被馬蹄踏得稀爛,白花花的肋骨突兀地刺破皮肉,暴露在空氣中;另一具的頭顱被踩得麵目全非,隻剩下一個空蕩蕩的頭蓋骨,在夕陽下泛著慘白的光;還有一具的腹部被撕開一個大洞,腸子和心肺混雜在一起,形成一團紅黑相間的汙泥,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惡臭。
王誠的騎兵們分散在城牆根邊,正忙碌地清理著同伴的屍體。他們兩人一組,動作沉重而緩慢,一人抬頭,一人抬腳,合力將一具具屍體抬起。這些屍體沿著城牆根,頭朝城牆垂直擺放,一排排整齊得就像鋼琴的琴鍵,隻是這琴鍵上沾染了斑斑血跡,顯得格外刺眼。
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混合著泥土的腥氣,讓人聞之欲嘔。騎兵們的臉上寫滿了疲憊與哀傷,眉頭緊鎖。汗水順著他們的臉頰滑落,滴落在沾滿塵土的盔甲上。
一名騎兵在抬屍體的過程中,不小心踉蹌了一下,他身旁的同伴立刻伸手扶住他,兩人對視一眼,眼中都閃過一絲無奈與悲戚。他們繼續默默地工作著,仿佛隻有這樣,才能稍微減輕心中的悲痛。
王誠杵著那支丈八蛇矛,瘸著腿,褲子上濕漉漉的血跡斑斑。他抬頭望向斜道,眉頭緊鎖。他伸手朝著斜道上的馬清招了招,動作有些緩慢。
馬清急忙緊走幾步來到王誠麵前,目光落在那條傷腿上,眉頭緊蹙:“怎麽受得傷?”
一聲長長的嘶鳴劃破天際,緊接著是一陣“噠噠噠”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大鼻孔顛著頭,邁著有節奏的步伐,仿佛是在跳舞一般,從城北緩緩而來。它的鬃毛在風中飄揚,馬蹄鐵與地麵碰撞出清脆的聲響,每一步都踏得堅實有力。
王誠那粗壯的手臂青筋暴起,穩穩地杵著長槊。他紅著臉,咧了咧嘴,粗聲粗氣地說道:“被那大斧子劃了一下,沒傷著骨頭。”說著,他抬起手,用粗糙的手指指了指距離門洞四五步遠的地方。
那裏躺著一具屍體,屍體身材龐大,胸口上一個大洞還在往外流著血,鮮血在塵土裏洇開,散發著刺鼻的鐵鏽味。一群蒼蠅圍著屍體亂飛。
王誠收起笑容,又強調了一句:“被我挑死了。”他握了握手中的矛,矛尖上還沾著暗紅的血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