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停刀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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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鼻孔仿佛一隻猛獸額頭被厚布綁住,失了方寸。它本能地閉起眼睛,速度立刻減緩。它不停地甩頭,用蹄子狂踢,試圖把頭上的網撕扯開來。塵土飛揚中,馬的鼻翼煽動起一陣腥甜的氣息。
馬清握槊杆的左手死死拽住韁繩,力圖壓住這匹正在恐慌中掙紮的獸。
那一百多羯人騎兵迅速合圍上來,和馬清的三百名騎兵展開近身廝殺。
那個金發羯人忽然從身後抽出長槊,刺向馬清,槊影如閃電而冷酷。馬清一揮蜀刀,刀刃劈下,應聲將長槊削成兩截。
馬清顧不得喘息,縱身從馬上躍下,又抬腿朝金發羯人縱身躍過去。
馬上的金發羯人右手抽出一條鐵鞭,揚手便要朝馬清的頭頂砸下。
頭上一道鞭影砸下,馬清並未正麵迎擊。
此時馬清位於那金發羯人的左側,他右手持鐵鞭在馬上左打就限製了他的打擊範圍。他的鐵鞭雖然勢猛,在他的左側身後卻有一個很大的死角。
馬清身體一側閃過,像貓般從金發羯人身後那死角鑽出,左手一把抓住他的皮腰帶,順手一拽,將他整個人拽離馬鞍。
金發羯人那高大健壯的身軀在空中騰起,重力瞬間奪去了他的準星,力氣也被撕扯得無處施展。他落地時四肢慌亂,完全失去穩固的支點,剛試圖站起卻被馬清閃電般的反應壓製。
金發羯人尚未穩住身形,便感到脖頸上頂起冰冷的刀尖,鋒利的寒芒貼著喉膚,像要割斷呼吸。他能感覺到刀尖的冷與快。他閉上了那對深陷的眼睛,像是要在死亡來臨前把視線收攏,死死抓住最後的意識。
一陣馬匹淒厲的嘶叫驟然響起,又在下一刻戛然而止,像被鋒利的一刀割斷。
一道黑影如山般衝來。
那名紅胡子羯人趁亂躍馬挺槊,意欲刺殺馬清。正當他的馬蹄揚起泥土,馬鬃飛揚時。一個戴著皮帽、破爛絳色戎服的黑大漢騎著一匹青色鮮卑馬,疾如風雷衝了過來。
黑大漢的身形像熊一般粗壯,雙臂如鐵錘一般,手裏揮舞著兩條沉重的鐵鞭,鞭影在空中翻卷,發出低沉的嗖嗖聲。
他不等戰馬停住,已一個高躍翻身,身體騰空,像一隻撲食的熊掌,兩隻鐵鞭如同螳螂的前肢般滑動,帶起淩厲的風聲。
那紅胡子羯人胯下的黃驃馬還未來得及反應,就被這一記鞭擊正中腦袋,血花四濺,腦漿與碎骨像被打爛的西瓜一般迸裂開來。馬的雙前腿猛地一彎,整匹馬像被拔起了根基般重重墜地。
黑大漢右手鞭剛打爛馬頭,左手鞭幾乎同時朝著馬上的紅胡子羯人揮去。
紅胡子羯人驚惶地向後一仰,滾下馬鞍。那馬還沒有完全倒地,背上又挨了一記鐵鞭。
斷裂般的“哢嚓”聲中,骨骼碎裂的巨響在四周回蕩,馬身一分為二,隻剩皮連著殘骸,四肢無力地跪在塵泥上,死得慘烈。
紅胡子羯人仰麵從馬鞍上滾落,在地上連打幾個滾,慌忙遠離這個可怕的黑大漢。
黑大漢並沒有追逐倒地的紅胡子,他隻是轉身,步子沉甸甸地朝馬清走來。他的麵頰粗糙如砂紙一般,上麵滿是汗水與血點。他身上的戎服太小,已經被他這塊頭撐成了裂縫,布片隨風飄動。他的後背還插著一支箭,箭羽隨著他熊一樣擺動的身子不停晃動著。
正是墨仁。
馬清心頭一動,眸中劃過一絲猜測之前怎麽沒有看見他,難道墨貞也在自己的這支隊伍之中?
他顧不得多想,也顧不上與這黑大漢打招呼,手中刀鋒已經又舉起,意欲先了結身下之羯人,然後換馬直取紅旗下的主將。他正要行動,空中又傳來一聲宏亮、帶著些許緊張的呼喊,聲音既熟悉又像遠雷回響“停!停——刀下留人,這位好漢是馬清馬官人嗎?”
馬清手一頓,眼神微微一滯,手上的動作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
他抬頭四望。那黃胡子的主將正跨在一匹高大的黑色大宛馬上。主將骨架寬厚,肌肉繃結,跨下的大宛馬本就高大,他騎在上麵更似一尊鐵鑄的雕像,身形高聳,渾身散著讓人無法忽視的威嚴。
他揮舞著雙手,動作粗獷有力,整個人像被釘在馬背上一樣穩固。這一身形讓馬清心中泛起一種熟悉感。
被壓在地上的那個羯人猛然抬頭,藍色的眼珠泛著驚懼又帶著一絲似曾相識的光。他的聲音粗啞“你是?啊——”那神色,就像是獵物突然認得了獵人的樣子。那是一張長在寬闊肩膀上的高顴骨,皮膚白皙的四方臉,這也是一張讓馬清感到熟悉卻一時叫不出名字的臉。
城頭上那個熟悉的匈奴人的麵容,黃須主將熟悉的聲音和身形,身下這張熟悉的臉龐馬清猛地抬頭看向另外八名騎兵。
那八張臉,他竟然也都認得!他們中有羯人,也有匈奴人和晉人,看馬清的眼神都帶著一種久別重逢的複雜情緒。
記憶如閃電般劈開迷霧——他們是馬清在朝歌城外遇到的那十九個養馬人!領頭的叫弗拉。當時馬清還警惕著十九人裏麵有沒有混入石勒,特意進行了試探。他當時下了決心,隻要發現有石勒,就將這十九個人全部砍死。
他當時確信,這十九人中絕對沒有石勒。
“弗拉?……”馬清的聲音低沉,帶著將信將疑的味道。他手中刀尖也隨之離開了身下羯人的脖頸。
"是我啊!"來到二十步外,主將在馬上猛地一仰,露出一口雪白而整齊的牙齒,笑聲粗豪,在夕陽下顯得真實而幹脆。
主將並沒有拉韁繩,隻是身體後仰一下,那匹神駿的黑馬就聽話地由快跑變成了慢步。可見其馬術的精湛。
地麵恢複了喧嘩中的暫時安靜。
都尉和兩個騎兵在地上痛苦地翻滾掙紮——他們被套馬索從奔馳的馬上拖下來,又在地上拖行了一段,大腿和屁股上的褲子都磨爛了,皮肉擦傷嚴重,鮮血淋漓。
更遠處一百步外,雙方騎兵也逐漸停止廝殺。塵幕像被風吹散,露出一條戰場上的縫隙。
城牆之上還在喊殺,雲梯有的倒下,有的靠上城牆,士兵像斷線的木偶被拋下,場麵慘烈。更多的黑色狼旗開始攀上城頭,旗幟在風中獵獵作響,如同一隻隻黑色的利爪插進城垣,宣告著範縣城防正在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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