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未從死裏逃生的驚悸中回神，江輕塵轉身，目光落在我身上，冷峻的眼眸柔和下來，卻讓我心跳更快了幾分。
    我微微偏頭，避開他灼人的視線，卻又忍不住問：“你的傷勢……痊愈了？”
    神隻麵具遮住了他的麵容，他輕輕搖頭：“還差一點。”
    “那你還出來？”我蹙眉，語氣裏不自覺帶上一絲擔憂。
    他低笑一聲，修長的手指撫過我的發梢，嗓音低沉：“再不出來，你怎麽辦？”
    這句話讓我耳根發燙，卻又莫名安心。
    他掌心微涼，卻讓我整個人都暖了起來。
    江輕塵不再多言，牽起我的手：“走吧。”
    有他在身旁，鬼哭林的黑霧仿佛自動退散，那些潛伏在暗處的鬼物雖然虎視眈眈，卻不敢靠近半步。
    但是鬼哭林裏黑霧太過詭異，尤其是時不時周遭傳出嗚嗚的哭號，更是滲人發麻。
    江輕塵走了一段路後，讓我把蛇魂鈴拿出來。
    我明白他的用意，沒有蛇神引路，恐怕我們找不到擺夷族所在。
    我握緊蛇魂鈴，鈴身在掌心微微發燙，輕輕搖晃了兩聲。
    “叮鈴——”
    鈴聲清脆悠遠，在黑霧中蕩開。
    鈴鐺裏的蛇首忽然張開嘴，一縷白煙嫋嫋升起，在半空中凝聚成一條纖細的白蛇虛影，盤旋兩圈後，朝著某個方向遊去。
    “蛇神會通過蛇魂鈴給我指引方向，跟它應該就可以找到擺夷族。”我低聲道。
    江輕塵微微頷首，帶著我緊隨其後。
    黑霧中的鬼物似乎不甘心，幾次試圖逼近，但江輕塵連頭都沒回，隻是袖袍輕揮，那些蠢蠢欲動的黑影便如遭雷擊，慘叫著退散。
    越往深處走，蛇魂鈴開始自動發出鈴聲，而且震動越發急促，鈴聲幾乎連成一片，仿佛在提醒我們，就要到了。
    可就在這時，我耳邊忽然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小音……”
    我渾身一僵，這聲音……是我媽。
    “小音，過來……”
    聲音溫柔繾綣，仿佛從記憶深處傳來，透著一種讓人分辨不清，不可抵擋的魔力，讓我不由自主地想要轉身。
    腳步剛動，手腕驟然一緊！
    “清醒點。”江輕塵冷冽的嗓音如冰水澆下，瞬間讓我回神。
    我這才驚覺，自己竟不知不覺朝著黑霧深處邁步，而那裏，根本什麽都沒有！
    “閉眼。”他沉聲道，“這裏麵有些東西很詭異，能惑人心智，別被它牽著走。”
    我深吸一口氣，依言閉上雙眼，任由他牽著我前行。
    黑暗中，蛇魂鈴的聲響越發急促，似在催促我們加快腳步。
    可沒走幾步，腳下又突然傳來異樣——
    “唰！”
    無數枯瘦如柴的手從地底探出，死死抓住我的腳踝，冰冷的觸感順著小腿爬上來，像是要把我拖入地底。
    我咬緊牙關，強迫自己不去理會，可那些手的力道越來越大，幾乎要捏碎我的骨頭。
    “不要管。”
    江輕塵感受到我身體顫抖，手又不自覺抓緊了幾分。
    他的聲音冷靜而堅定，手穩穩地托住我的腰，帶著我繼續向前。
    我硬著頭皮，在他的攙扶下，不知道走了多遠多久。
    終於，在某一刻，蛇魂鈴的聲響戛然而止，腳下的拉扯感也驟然消失。
    時間也好像停止，過了許久，江輕塵的聲音才落入耳朵。
    “可以睜眼了。”
    我緩緩睜開眼，可眼前的景象讓我瞬間屏住了呼吸。
    此刻的我們，站在一處高崖上，腳下是一個巨大的村寨，數百戶吊腳樓依山而建，錯落有致。
    在村寨中央，一棵參天古樹拔地而起，樹幹粗得恐怕十人合抱都難以圍住，樹冠如巨傘般遮蔽了大半個寨子，枝葉間隱約有熒光流動，神秘而壯觀。
    “這是……擺夷族？”我瞪著眼睛，不敢置信。
    “應該是了。”江輕塵的瞳孔微眯。
    “不……不對。”我喃喃自語，手指不自覺地抓緊了身旁江輕塵的衣袖。
    蛇婆明明說過，擺夷族早已覆滅，可眼前的寨子不僅沒有一點破敗，而且還能看到村寨裏有瑩瑩光亮。
    江輕塵顯然也察覺到了寨子有些詭異，深邃眼眸裏透著警惕。
    “去看了就知道了。”江輕塵抓住我的手，傳遞安定的情緒。
    偌大的擺夷族就在眼前，但我卻有些恍惚，總覺得這一切都很不真實。
    這就是我生母出生，也是她長大的地方嗎？
    在來之前，尤其是在從蛇婆嘴裏得知擺夷族覆滅的真相後。
    我想過擺夷族，如今已經成為一片廢墟的舊址，甚至是一個死氣和鬼氣彌漫的荒蕪之地。
    但我絕對想象不到，擺夷族是這副模樣。
    俯瞰而望，擺夷寨在巴山與世隔絕深山裏，卻顯得一片安寧。
    我咽了口唾沫，隻覺得喉嚨幹澀得發疼。
    山風拂過，又帶來一絲若有若無的嗩呐聲，還有人群的喧鬧。
    隨著我們沿著陡峭的山路向下，那聲音越來越清晰。
    “你聽到了嗎？”我小聲問道，心跳地很厲害，“好像有人在辦喜事。”
    江輕塵沒有回答，但他的步伐明顯放慢了，
    隨著我們走近，村寨子裏的細節越發清晰。
    吊腳樓上纏繞著喜慶的紅綢，門楣上貼著喜字，就連石板路上都灑著未掃淨的花瓣，仿佛剛辦過一場盛大的喜宴。
    更詭異的是，寨子裏人影綽綽，頭戴銀飾，穿著繡花對襟上衣、百褶裙的女子有說有笑。
    女子銀鈴一般的笑聲，清脆傳來，讓我如遭雷擊。
    “這不對勁！”我聲音發顫，“太不對勁了，擺夷族……怎麽還有活人？”
    江輕塵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讓我吃痛：“別怕。”
    村寨口的牌坊上掛著牛角，擺夷寨三個字映入眼簾。
    我已經有些邁不動步子了，精神都開始有些恍惚。
    這時，兩個穿著彩繡寨服的孩童蹦跳著從我們麵前跑過，稚嫩的童謠隨風飄來——
    “白衣郎，紅姑娘，叮叮當當鑼鼓響。”
    “殺百雞，敬百酒，祈求神樹降福祥。”
    我怔在原地，心底升起一股詭異的違和感。
    這寨子……真的還存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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