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寧手指悄悄掐住自己的大腿保持清醒：“哦？怎麽挑選？”
    老婦人渾濁的眼中浮現出狂熱的神色：“姑娘們要在桃仙麵前刺破手指，將血滴在神壇裏的桃枝上。若是桃枝開花，那姑娘就是被桃仙選中的桃女！”
    我聽得心頭一顫，這感覺怎麽像是某種邪術儀式！？
    “被選中的桃女會怎樣？”陰寧繼續追問，聲音裏有一絲幾不可察的顫抖。
    老婦人臉上突然綻放出狂熱的表情：“那可是天大的福分！聖地仙族的大人會親自來接桃女去聖地，接受祖桃的洗禮，從此成為仙族一員！”
    “聖地仙族？”樓妄低聲喃喃，隨後冷嗤一聲。
    老婦人雙手合十，眼中滿是向往又說：“去年我孫女就被選中了，現在在聖地享福呢！”
    樓妄突然開口：“你們見過那些去聖地的桃女回來嗎？”
    老婦人神色一僵，隨即搖頭：“仙族聖地哪是我們凡人能隨意進出的？桃女們去了就不回來了，那是她們的造化！”
    我注意到她說這話時，手指不自覺地揪緊了衣角。
    陰寧輕咳一聲，學著江輕塵平日裏的冷傲模樣：“本仙姑一路行來，發現你們村中幾乎見不到男孩，這是何故？”
    老婦人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隨即又堆起笑容：“仙姑明鑒，我們世代受桃仙庇佑，生女是福，生男是禍啊！”
    “此話怎講？”陰寧追問。
    “男娃養不活的。”老婦人壓低聲音，“生下來不出三年必夭折。陰陽相衝，男娃的陽氣會衝撞了桃仙的陰靈。”
    樓妄眉頭緊鎖：“所以你們把男嬰都……”
    “那些沒福氣的賠錢貨啊。”老婦人撇撇嘴，語氣輕描淡寫，“生下來就扔棄嬰林了。反正也養不活，不如早點投胎，說不定下輩子能托生成女娃。”
    她突然神秘地湊近：“不過我們都會把他們的繈褓掛在村口桃樹上。一來桃仙能鎮住怨氣，二來……”
    她做了個祈求的手勢，“求桃仙。賜個女娃嘛！”
    陰寧臉色發白，強忍著不適繼續問：“那些被丟棄的男嬰，不會鬧出什麽事？”
    “有桃仙鎮著能出什麽事？”老婦人滿不在乎地擺手，“就是最近不知怎的，棄嬰林的魂幡斷了，那些小鬼才敢鬧騰。這不正好仙姑您來了嘛！”
    我胃裏一陣翻騰，想起昨夜在陰冥之地入口見到的那些鬼嬰，果然都是被村民丟棄的男嬰所化。
    江輕塵突然開口，聲音波瀾不驚：“你們村有多少年沒見過去聖地的桃女回來了？”
    老婦人被他問得一怔，眼神飄忽起來：“這個……我也記不清了，總有……幾十年了吧？”
    “那你還說去年你孫女去了聖地？”我敏銳地抓住她話中的矛盾。
    老婦人臉色大變，突然跪地猛磕頭：“仙姑饒命！老婆子一時糊塗記錯了！我孫女是二十年前被選中的！”
    我皺起眉頭，這老婦說的話明顯有些前後不搭。
    但看她那模樣，也不像是在故意騙人，而是神經錯亂了一樣。
    陰寧的手指在袖中微微發抖：“那……被選中的人家有什麽好處？”
    “哎喲，那可了不得！”老婦人激動地拍腿，“桃女的家人能得到仙桃賞賜，吃了能延年益壽，其次全家受村人敬重。”
    老婦人渾濁的雙眼突然泛起詭異的粉紅色，她神經質地搓著手指：“桃仙最是靈驗，隻要誠心供奉，每年村口的桃樹都會結出桃。那桃子啊……咬一口就能祛病消災，百毒不侵……”
    陰寧的眼睛朝著我們看，樓妄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
    陰寧心領神會，強作鎮定地對老婦揮了揮手：“本仙姑問完了，你退下吧。”
    老婦人退下後，屋內陷入短暫的沉寂。
    陰寧長舒一口氣，癱坐在椅子上：“我的媽呀，裝仙姑比趕屍還累！”
    樓妄皺眉思索：“那老婦說話顛三倒四，但有一點可以確定，所謂聖地仙族，應該跟那些穿法衣的人有關係。”
    陰寧也疑惑的說，“最奇怪的是他們要這些桃女做什麽？如果隻是為了害人，大可不必如此大費周章。”
    我在旁邊說：“而且把桃女送去聖地什麽洗禮，恐怕不是什麽好事。”
    江輕塵站在窗邊，黑袍下的手指輕輕敲擊窗欞：“我去村裏轉轉，我能隱去身形，比你們方便。”
    我下意識想跟上，卻被他冰涼的手指按住了手腕：“你留下。”
    “可是……”
    “聽話。”他聲音很輕，卻不容反駁，“那些村民看你的眼神不對。”
    我心頭一跳，想起進村時那些村民盯著我的詭異目光，不由得點了點頭。
    江輕塵的身影如煙般消散在空氣中，隻留下一縷若有若無的冷香。
    陰寧露出誇張的羨慕：“我要有這種本事就好了，想去哪就去哪。”
    我走到窗前，望著村口那棵巨大的老桃樹。
    它雖然看上去死氣沉沉，可那些枝椏像一隻張開的大手，隨時準備攫取什麽。
    “喂，你們快來看！”陰寧突然壓低聲音叫道。
    我和樓妄湊過去，隻見她從床底下拖出一個落滿灰塵的木箱。
    箱子裏堆滿了小女孩的衣物，最上麵是一件繡著桃花的紅色嫁衣。
    “這是……”我拿起嫁衣，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撲麵而來。
    陰寧隨口說了句，“不會是桃女穿的衣服吧？”
    樓妄翻檢著箱中物品：“看上去已經很多年了。”
    我心頭一震：“那老婦說她孫女二十年前被選為桃女……”
    不過老婦說話顛三倒四，根本不知道真假。
    這時候，陰寧突然指著箱底：“那裏有東西！”
    樓妄伸手摸出一本發黃的冊子，封麵上歪歪扭扭寫著幾個字。
    翻開第一頁，上麵用稚嫩的筆跡寫著：
    “三月初六，阿姐被選為桃女。阿娘說這是福氣，可阿姐哭了一夜。她說桃仙廟裏有東西在看她……”
    我們三人麵麵相覷。樓妄快速翻閱後麵的內容，臉色越來越凝重。
    “這女孩記錄了她姐姐被選中後的異常。”他低聲道，“出發前夜，她發現姐姐站在院子裏，她的雙眼變成了桃花狀……”
    我後背一陣發涼：“然後呢？”
    “後麵幾頁被撕掉了。”樓妄翻到最後，“隻剩最後一頁寫著：“阿姐不是阿姐了，我要逃……”
    我仔細檢查房間，在床板下又發現了更多刻字：“不要吃桃子。”
    “桃女都死了。”
    “下一個就是我。”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神龕後麵還刻著一行血字：“桃仙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