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台聽聞李青玄的要求，臉色瞬間變得難看。
    他從小錦衣玉食，何曾做過這等粗活？
    更何況是數十間廂房，還要一塵不染？
    “大師，你……你是認真的？”王台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李青玄隻是微笑著點頭，並未多言。
    “我……我乃王家子弟，身份尊貴，怎可做此等雜役之事？”
    王台忍不住脫口而出，隨即又意識到失言，趕緊補救道：
    “我的意思是，這等小事，自有下人去辦，我來禪光寺，是為求取真法，不是來……來做這等雜役的。”
    李青玄眉眼低垂：“昔日亦有掃地僧，於凡俗勞作中證得羅漢果位。”
    “若連區區灑掃小事也不願為之，又何談降服自身心魔，學得上乘精妙佛法？”
    王台被這一番話噎得半晌說不出一個字來。
    他猶豫了片刻，來禪光寺，是他聽聞此處有降妖伏魔的本事，想來學些手段，回去在家族中揚眉吐氣。
    若就此離去，又心有不甘。
    可讓他去打掃廂房……這實在太跌份了。
    “王施主若覺為難，可就此離去。”李青玄看出了他的躊躇。
    他咬了咬牙，帶著幾分不忿哼聲道：“好！掃就掃！我倒要看看，你們這破落小廟裏，究竟能有什麽了不得的名堂！”
    說罷，便讓家丁外在此等他，他氣衝衝地尋了一把掃帚，往西廂房的方向走去。
    隻是那拿掃帚的姿勢，比他平日裏握劍還要別扭生疏幾分。
    弘癡在一旁將這一切看得分明，他撓了撓自己腦袋，小聲對身旁的法伍嘀咕道：“師弟，師傅……好像讓他們去幹活了？”
    法伍低聲道：“師傅此舉，自有深意，我等看著便是。”
    弘遠則在遠處微微點頭，那劉束油滑，令其勞作，可觀其心性耐性。
    另一邊，劉束此刻正汗流浹背地搬運著磚瓦。
    他平日裏遊手好閑慣了，哪裏幹過這等體力活？
    才搬了幾趟，便覺得腰酸背痛，氣喘籲籲。
    他偷偷瞥了一眼山門方向，隻見那裏依舊人頭攢動，熱鬧非凡。
    再看看自己身旁的磚瓦堆，感覺怎麽搬也搬不完。
    “這叫什麽事兒啊！”劉束心中哀嚎。
    “來求個庇護，混口飯吃，怎麽就碰上這麽個和尚，還讓幹這種苦力！”
    他越想越氣，動作也慢了下來，甚至四下無人注意，偷偷將一塊磚頭扔進了旁邊的草叢裏。
    然而，他的一舉一動，都未能逃過樹下弘遠的眼睛。
    弘遠他默默地在記錄本上，在劉束的名字後麵，又添了幾筆。
    前來報名的人絡繹不絕，形形色色。
    有衣衫單薄的婦人，帶著一個瘦弱的孩子，跪在山門前，不住地磕頭，口中祈求著：“大師慈悲，收下我家娃吧，他能吃苦，隻要給口飯吃，什麽都肯幹……”
    也有身形魁梧，麵相凶惡的漢子，腰間鼓鼓囊囊，一看便是帶著凶器而來。
    他時不時地打量著寺廟內的景象，當他的目光與弘癡的眼睛對上時，漢子心頭一跳，趕緊收回目光，老老實實地排隊。
    弘癡他手中的【破障杵】輕輕一頓地，發出沉悶的響聲，警惕地盯了一眼那漢子。
    一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扭著腰肢來到法壹麵前。
    “小師傅，入了這寺廟，是不是就能不愁吃穿，還有人伺候著呀？”
    法壹努力保持平靜，雙手合十：“女施主，禪光寺乃清修之地，弟子皆需自力更生，修行佛法，若為享樂而來，恐非善地。”
    女子一聽，頓時臉上的媚笑僵住，撇了撇嘴，嘀咕道：“切，什麽破地方，還以為能攀上個高枝呢。”
    說完便扭頭走了。
    法伍一邊登記，一邊耳聽八方。
    他發現有些前來報名的人，對登記的要求含糊其辭，甚至試圖隱瞞真實身份或目的。
    他按照師傅的吩咐，將這些可疑之處一一記錄下來。
    法壹、法貳、法叁、法肆則在人群中穿梭，維持著秩序。
    他們時不時地展示一下【羅漢拳】的招式，引來一陣陣驚呼。
    有人上前詢問：“小師傅，這拳法厲害嗎？能打死鬼怪嗎？”
    法貳認真回答：“【羅漢拳】需配合佛法，便能除鬼怪。”
    他們的認真，讓不少原本心懷顧慮的百姓，對禪光寺生出了幾分信任。
    李青玄在人群中緩步而行，他偶爾會停下腳步，與某個前來報名的人簡短交談幾句。
    “這位施主，為何想入我禪光寺？”他問一個衣著樸素的中年漢子。
    漢子憨厚一笑：“俺……俺家婆娘前些日子被邪祟纏上了，幸虧請了一位道長出手才保住了性命，俺瞧著，這世道不太平，想學點本事，將來也能護著家裏人。”
    李青玄微微點頭：“有此護家之心，善。”
    他又走到一個眼神閃躲的年輕人麵前：“看施主麵露憂色，可是有何難處？”
    年輕人嚇了一跳，結結巴巴道：“沒……沒有，小人隻是想來寺裏……找個安生日子過。”
    李青玄並未深究，隻是淡淡道：“寺中清苦，並非避世之所，隻為求得安生，恐難長久。”
    ……
    日頭偏西，招新持續了大半日。
    前來報名的人數遠超李青玄的預料，足有數百人之多。
    法伍手中的名冊已經寫滿了好幾頁紙。
    弘遠身前的記錄本上也密密麻麻地記下了許多名字和觀察結果。
    劉束此刻已經累得癱坐在磚瓦堆旁，渾身泥土，衣衫襤褸，哪裏還有半分精明相？
    王台也好不到哪裏去，他勉強打掃了幾間廂房，但要做到“一塵不染”，對他這些養尊處優慣了的人來說，簡直是天方夜譚。
    他看著廂房裏怎麽也掃不幹淨的灰塵，氣得直喘粗氣。
    當他回到山門外，幾位家丁立刻圍了過去。
    “少爺，我看咱們還是算了吧。”
    一個家丁勸道：“這寺廟太古怪了，根本不像是招收弟子，倒像是招收苦力。”
    王台也心生退意，來這裏本是想學厲害功夫，結果卻是幹這種活兒。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準備就此打道回府。
    李青玄此時恰好看到了王台：“王施主可是遇到了難處？”
    王台強撐著麵子：“沒有！隻是覺得這打掃之事，並非修行正途，恐耽誤了學法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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