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之中，那個被林喬踩到的那位同學縮了縮腳。
    她的聲音清冷通透說了句沒關係。
    舞台上歌聲響起，林喬咽了口唾沫，扶著扶手緩緩落座。
    “如果說，你是海上的煙火，我是浪花的泡沫……”
    唱歌的是一位高三的學長，林喬見過他在升旗儀式的講話，數次被年級主任誇獎的零班清北苗子。
    沒想到還如此多才多藝。
    此刻他化著淡妝，穿著閃亮的小西服，眸子被燈光映射地發亮。
    堪當得上光彩奪目。
    林喬拘謹地坐著，沒有靠著軟綿的靠背，而是用手輕輕扒著無人的前座靠背。
    在那舞台上的光芒打在他的臉上。
    在那璀璨耀眼之間，林喬更感受到了自己的o和衰。
    越是自卑，越是敏感，越是控製不住地比較，然後更加自卑……
    他也總告訴自己做好自己就好啦，比明天的自己更加進步一點就是棒棒噠。
    可某些時刻，他又忍不住地比較，自己的成績，自己的家庭……
    像是一個沒有多少錢的守財奴，每天攥著薄薄的鈔票說啊我有這麽多錢啊。
    可別人隨便丟來的金子銀子一下就把他砸得鼻青臉腫，隻能悻悻地藏起自己的錢財，表麵上看著別人的財寶說著我不在乎。
    “林喬？”
    坐他旁邊的同學叫出他的名字。
    “嗯？”他輕聲回應。
    這和預想中的不一樣。
    林喬本來想的是自己會演技拉滿地猛地直起腰，一臉詫異地轉頭，在昏暗的燈光下探頭稍稍靠近一些。
    隨後笑著說，啊？原來是你啊班長。
    可此刻林喬倒有些埋怨她了，如果不是她坐在這裏，自己也不會這麽喪……
    為什麽在她麵前林喬總是會感覺自己很喪……
    許霜也不再言語，她靜靜地躺靠著椅背，看著輕輕扣弄前座靠背的林喬。
    沉默良久，直到後麵接著的兩首歌都結束。
    “你怎麽坐這兒了。”林喬輕聲詢問。
    “前麵太擠了，我擠不進去。”
    “哦。”
    林喬似乎稍稍放鬆下來，緩緩躺靠椅背，和許霜並肩。
    “你……”許霜遲疑了。
    她本來想問問林喬最近學習怎麽樣，但又想到此時此刻，大家都在歡聲笑語之中，再說這些話實在有些煞風景。
    “……你同桌的表演什麽時候上？”她臨時找補。
    這番話傳到林喬的耳朵裏就有些怪異的味道，我同桌？為什麽要用這個稱呼江魚？班長帶班一個學期了，名字沒認全？
    怎麽感覺莫名有種淡淡的酸味……
    “下一個好像就是她。”
    話音剛落，一段振奮強勁的音樂響起。
    舞台燈光從黃白暖光瞬間變為淩厲的紅色。
    身著勁裝，頭發紮成丸子頭的江魚身形利索，閃亮登場，順著音樂的節奏舞起八卦拳。
    一招一式頗有力量，引得台下同學陣陣掌聲，尤其是二班，還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口哨聲。
    “江魚！帥！”
    不知是誰帶頭喊得一聲。
    緊接林喬聽見了朱鵬標誌性極強的笑聲。
    “太帥了，是不是啊？林……？”他站起身轉頭朝林喬擠眉弄眼。
    可猛然注意到坐在林喬身邊的同學，即將出口的話被殺死在喉間，化為一口冷吸。
    許霜強大的氣場鎮住了他。
    朱鵬幹咳兩聲在位子上重新坐好。
    而林喬懸起的心髒緩緩歸位，輕籲一口氣，他悄悄斜眼瞟了瞟許霜。
    從下沉舞台輻射而來的光已經很弱，變幻的紅色光芒在她立體精致的五官上投射出淡淡的陰影。
    許霜麵無表情。
    “班長，你選的理科嗎？”林喬率先打破沉默，詢問起白天的分科。
    “是，你呢？”
    “我也是理科，哈哈。”
    “怎麽樣？最近的學習？期末能進前60嗎？
    許霜還是沒忍住，問了出來。
    林喬腦海中忽然浮現出那個反射著白光的掛鎖。
    借著台下激昂的舞台音樂壯膽，他很想問問許霜……為什麽？
    為什麽把鎖給了我，為什麽幫我批改試卷，為什麽這麽關心我……的成績？
    看著身邊女孩古銅鏡般漂亮的眸子，那詢問幾乎要出口。
    可在最後一刻卻被他拚勁全力壓住，懸崖勒馬。
    拉住那馬匹的是幾根單薄纖細的繩子。
    為什麽？
    因為看你老實巴交，是個鎖門的好料子。
    因為那張試卷我正好剛做過，想看看像你林喬這般凡夫俗子做出來的效果是什麽樣的，通過碾壓你獲得我的快感。
    因為我是班長啊，關心每一個班級同學的成績不是應該的嗎，我評優秀班幹部還需要你多多投票呢謝謝咯。
    他好像卸去了全部的力氣，釋然地幹笑了兩聲。
    “進前60……估計沒啥戲了。”
    不知是不是他的幻聽，他隱隱約約之間，聽到了一聲輕歎。
    可身旁的許霜的表情卻毫無變化，隻是靜靜地看著舞台上的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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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魚的八卦拳已經結束，下麵是高二學長學姐表演的話劇。
    《白雪公主》
    不同於原版的童話，故事的背景發生在了校園之中。
    白雪公主是一個轉學而來的女孩，化著清純可愛的妝容。
    皇後同樣是她的繼母，重重設障，不讓公主在學校安心學習。
    七個小矮人則十分創意地換成了七個個子很高的同學，他們是白雪公主的朋友，陪著她解決了一個又一個的問題……
    其中皇後繼母的女兒當著全班的麵嘲笑白雪公主的衣服破舊醜陋。
    一個“小矮人”維護著公主，指著那個尖酸刻薄的女兒笑罵道。
    “你衣服好看可是你人醜啊！”
    同學們笑了起來。
    “看看！”那個“小矮人”朝會堂內的同學揮了揮手，隨後繼續指著她。
    “大家笑起來是真好看，而你我的朋友，是看起來真好笑。”
    “哈哈。”
    林喬忍不住笑出了聲，他轉頭看向許霜，這個冰霜美人依舊麵無表情。
    是她笑點太高，還是我笑點太低？
    台上的是白雪公主，台下的是凍雪公主。
    說起來許霜也是個轉校生，外貌出眾，這倒是和白雪公主挺像的。
    也不知她在看話劇時是不是多了些代入感。
    林喬不知不覺間才發現自己看著許霜的側臉已經好一會兒了，不過是仗著昏暗燈光的掩蓋，他才沒有反應過來後羞恥到爆炸。
    “這……這個話劇演的不賴啊，哈哈，哈哈。”
    林喬笑著，跟著同學們一起鼓掌，來掩飾自己砰砰直跳的心髒聲。
    “演得不好。”
    “嗯？”
    “太假了。”
    林喬鼓動的手掌機械地止停，緩緩落回膝蓋處。
    “是……是嗎？”
    在舞台照射而來的暖黃燈光下，林喬似乎在許霜的臉上看到了一種她從未展現過的表情。
    她一邊嘴角不屑地揚起，眼睛微眯著。
    “如果最後加上一句獨白的話，它才是一個好作品。”
    “什麽獨白？”
    “這一切隻不過都是白雪公主被欺負到繼續轉學前的幻想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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