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伊莎貝爾與弗洛裏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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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龐大洶湧的情緒像海潮般將野獸從頭衝刷到尾,他還想回頭再說些什麽卻猛地噎住了。
    喉嚨抽動兩下,從中發出的聲音好似被利箭射中的獵豹。
    “嗬,嗬,孤獨個毛啊……”
    野獸快步離開了書房,砰的一聲關上木門後衝向頂樓。
    在白天,玫瑰散發的淡金色光暈被陽光覆蓋,幾乎看不見。
    他輕吸一口氣,靠近花盆,金紅色的花紋依舊沒有灼燒他,他緩緩伸手,觸摸到花瓣。
    “嗞——”
    熟悉的推力和高溫,金色花瓣直接將他的利爪頂端燒成了墨黑色。
    野獸被燙得齜牙咧嘴。
    久久地望著那朵精致的金色玫瑰,他最後長歎一口氣,離開了頂樓。
    深夜,伊莎貝爾為野獸做完了夜宵。
    她還是高估了自己的見識,沒想到魔法生成的食材竟然和真實的一模一樣,香味和口感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在她的提議下野獸答應了用魔法生成食材然後讓她來做,雖然最後的味道不像魔法那般完美,不過應該也算湊合,畢竟那個野獸沒有拒絕。
    她又悄咪咪地登上了頂樓,自從發現野獸也無法取出金色玫瑰後她總是會來頂樓看看。
    不僅可以看看金玫瑰,還能扒著城堡牆頭眺望遠方。
    小鎮燈火朦朦朧朧,密林之中偶爾傳來一聲鹿鳴。
    走向天台中央的花盆,伊莎貝爾蹲下身,像往常一樣靠近。
    精美的深藍色圈紋開始擴散,她心有餘悸地後退。
    清涼的夜風拂麵,吹起少女額前幾縷碎發,一陣恍惚之間,她猛然發現圈紋散發出的那股炙熱消失了。
    貝爾有些詫異,她顫抖地伸出手,深藍色圈紋緩緩遊動,在她的指尖縈繞。
    不知不覺間她竟然觸碰到了金色玫瑰的花瓣,少女下意識地想縮手,卻驚奇地發現花瓣冰冰涼涼,手感舒適。
    “這……”
    伊莎貝爾咽了一口唾沫,伸出另一隻手。
    她抓住了。
    她抓住了金色玫瑰的花柄。
    沒有任何灼燒,沒有任何阻力。
    她微微發力,伴隨著輕微的聲響,金色玫瑰被拔出花盆。
    “轟隆!”
    城堡發出一聲巨響,麵向白鳥湖的那一麵牆開出了一個拱形缺口。
    整個城堡都在顫抖,無數塵埃蛛網憑空生成,又如枯葉般緩緩飄落。
    貝爾心跳加速,她小心翼翼地抱著玫瑰,快步下樓,像一個真正的盜賊。
    一直走到拱形缺口前她才緩緩停步,沒曾想到幾分鍾前她追求的金色玫瑰和自由,轉瞬之間全都得到了。
    她轉頭,城堡之中的塵埃簌簌地落下,陳舊古樸,像是數百年沒住過人。
    “大人?”她輕聲呼喚,聲音婉轉清冽。
    她的聲音在城堡中回蕩了兩圈,可回應她的隻有嗆鼻翻飛的泥塵。
    夢。
    這一切都是夢而已,這是那個女巫設置的障眼法和考驗。
    而自己完成了這個考驗。
    伊莎貝爾安慰著自己,最後望了眼幽深的城堡後,她捂住口鼻從拱形缺口中衝出。
    “天呐……”
    小鎮茶樓,仆人看著灰頭土臉的伊莎貝爾,懷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小姐……您吃了不少苦吧……萬幸您還活著……我的上帝……”
    身材魁梧的女仆雙手合十,虔誠地禱告。
    “父親怎麽樣了?”貝爾握緊懷中的金色玫瑰,話音急促。
    女傭歎了口氣:“還是那個樣子,大人應該撐不了太久了,還好您回來了,這幾天他一直念叨著小姐的名字,說著對不起您。”
    “我要去見父親。”貝爾就要上樓,卻被女傭輕輕攔住。
    “還是先換洗一下吧,小姐。”
    伊莎貝爾好像猛然清醒,她低頭,自己的衣服早已破舊不堪,泥汙和水漬布滿全身。
    隻有那朵金色玫瑰在閃閃發亮。
    她認定了這發生的一切都不過是夢,什麽奇怪的野獸,會說話的燭台,都是夢境中的虛影罷了。
    她重新換上了閃亮亮的公主裙,裙擺絲邊上的每一顆珍珠都反射著昂貴的光澤。
    這才是她原本的樣子。
    她小心翼翼地握著金色玫瑰,推開了父親的房門。
    這個病入膏肓的中年男人此刻幾乎已經說不出一句話了,他愣愣地看著貝爾坐到他的床邊。
    一朵金色的玫瑰輕放在了他的胸前。
    無數金絲從花瓣中流出,湧入男人的血液之中。
    “咳咳咳……”男人咳出黑色的汙水。“貝……貝爾……”
    “先不要說話了父親。”
    伊莎貝爾握住了父親的手,感受著男人溫度的回升,無數新鮮血液重新在這個病人的血液中流動。
    這就是金色玫瑰的效力,甚至能做到起死回生。
    “啪,啪,啪……”
    有節奏的鼓掌聲在臥室內響起。
    貝爾驚詫地轉頭,隱沒在黑影中的女巫一邊鼓掌一邊坐到床尾。
    “你……”
    貝爾想著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應該就是這個女巫,她猛然起身,拿起父親之前掛在臥室牆上的一把獵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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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槍口對準女巫的胸口。
    “你這個惡毒的女巫,真應該被一把火燒死。”貝爾的聲音顫抖。
    女巫不再鼓掌,她幹枯的雙手重新收入袖袍之中,對於少女的謾罵她並沒有生氣,反而笑出聲。
    “無需對我生氣,甜心,你已經贏了,身為贏家是不應該對裁判生氣的。”
    伊莎貝爾雲裏霧裏,剛想再說些什麽卻被屋外一陣喧鬧聲打斷。
    “上山!上山!”不少居民高舉火把衝上密林。“燒死那個怪物!”
    莫名的恐懼和不安籠罩了伊莎貝爾,她推開窗子,整個小鎮燈火通明。
    遠處密林中燃起了衝天的山火,巨大的火焰甚至能將深紫色的夜空照亮,再往上,月亮黯淡無比。
    “什麽意思。”伊莎貝爾話音顫抖。
    女巫也站起身,瞥了一眼正在恢複的茶葉商人,而後和少女並肩站在窗前,眺望著熊熊燃燒的山林。
    “在這場摯愛的遊戲中,你是最後的贏家,這朵金色玫瑰就是你的獎品。”
    “贏?”
    “隻有被愛的那一方才能摘下這個朵玫瑰,很明顯,你贏了,看來我們的貝爾小姐果真是魅力四射啊,你可以救回你親愛的父親了。”
    女巫雙手攏袖。“而他輸了,再也無法變回原來的樣子。”
    “不過他原先也不怎麽英俊,過得也不太舒坦,不像你。”女巫笑了笑。
    遠處的山火燃燒得更旺了,伴隨著衝天的濃煙,高舉著刀劍的人群排成長隊,高喊著驅魔咒語上山。
    女巫瞥了眼眼神呆滯的伊莎貝爾:“贏家有獎勵,輸家自然也有懲罰。”
    少女回頭看了眼已經恢複大半的父親,此刻她卻一點都開心不起來。
    握著獵槍的手已經浸滿了汗,她的呼吸有些急促。
    被愛的那一方?到底是什麽時候?
    是她在頂樓的晚風中以一種卑微到塵埃裏的態度向他訴說願意用愛來交換?
    還是她看著野獸顫抖通紅的眼眸,被那股龐大悲傷的苦海籠罩時訴說出他的孤獨?
    又或者是平平常常的一次對視,還是那最後一份半生不熟的夜宵?
    伊莎貝爾握住獵槍的手有些顫抖。
    沒事的,那個野獸法力高強,城堡又這麽牢靠,實在打不過跑應該沒啥問題……
    怪了,你擔心他幹什麽,你忘記他怎麽欺負你的了嗎?
    貝爾坐到床邊,金色玫瑰已經完全枯萎,父親的麵孔重新變得紅潤。
    “貝爾……謝謝你……”父親還是有些虛弱,應該還需要恢複兩天。
    “怎麽了?我的甜心?”女巫的聲音變得飄忽,她的身影也在變淡。
    父親似乎看不見那個巫婆。
    伊莎貝爾心髒不受控製地砰砰狂跳,不斷在腦海中用力地回憶著那個野獸凶狠猙獰的麵孔。
    回想著他是如何侮辱自己。
    他是如何傷害自己的。
    她試圖用這種方式來安慰自己。
    但是在這個該死的時候,她又偏偏想起某個月朗星稀的夜晚,在涼風吹拂的頂樓之上,那個野獸用毛絨的爪子握住了她的手,溫柔的涼意撫平了燙傷的褶皺。
    在那個微光籠罩著塵埃的書房裏,野獸雙眼通紅,亢奮又悲傷地訴說著那個小王子的故事。
    在那一刻她忽然覺得,這個怪物,似乎不壞?
    伊莎貝爾倒吸了一口氣,端起獵槍推門而出。
    她顧不得提起裙裾,飛奔上山,期間因為不小心踩到裙擺好幾次摔倒在地。
    華麗的公主裙染上了腐朽的泥塵和落葉。
    樹木燃燒的煙塵嗆鼻令人窒息,熏得貝爾淚水控製不住下流,咳嗽不止。
    長時間的奔跑讓她喘息不止,白鳥湖水波蕩漾,反射著城堡熊熊燃燒的火光。
    “不要!”貝爾高聲呼喊,同時朝天開了一槍。
    原本喧鬧混亂的密林瞬間安靜下來。
    “貝爾小姐?您?”戴米克斯十分驚喜。“您還活著?我還以為您已經被這個畜生……”
    伊莎貝爾緩緩走到人群中央,走到那個被鎖鏈捆住的野獸身邊。
    “危險!貝爾小姐!”一個老人高喊。“這個野獸可凶得很!”
    “先讓開,小姐,等我先把這個怪物處決,再去帶您去城堡裏麵找金色玫瑰。”
    戴米克斯舉起他那把裝填有獵魔子彈的獵槍。
    槍口有淡紫色的火光縈繞,看來已經開了不止一槍了。
    “你們為什麽要殺他?”伊莎貝爾聲音沙啞。“他沒殺過人吧。”
    人們瞬間喧鬧起來。
    “貝爾你在說什麽啊,他是怪物啊,他不是人,你是被他下了咒嗎?”
    伊莎貝爾回頭看了一眼被捆住的野獸,此刻他劇烈地喘息著,發出困獸嗚咽的吼聲,身上有數道淡紫色的傷口。
    “他是人,他有名字,他叫弗洛裏安,是一個王子。”
    “哈哈哈哈……”
    有人被貝爾認真的表情和話語逗笑,也有人搖頭唉聲歎氣。
    “哈哈哈……”嘶啞的怪笑聲響起,這個野獸竟然也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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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戴米克斯歎了口氣。“我可沒聽過哪個國家的王子是這樣的一個怪物?難不成是個畜生之國?”
    “哈哈哈……”笑聲更甚了,還有源自貝爾身後的笑容,那個野獸似乎也被戴米克斯的話逗笑了。
    他忍受著獵魔子彈灼燒的痛苦,笑著出聲。“哈哈哈哈……畜生之國,笑死我了,我也沒聽說過……”
    伊莎貝爾呼吸變得急促,她用力地吞咽下喉間的酸液,轉身蹲下,即便是在這危急存亡的關頭,他的紅色眼眸中還是略帶著戲謔。
    “我說伊莎貝爾小姐,難道不好笑嗎?還是說你笨到真的相信我是一個王子?”野獸的笑聲顫抖。
    “我……”
    貝爾聲音哽咽,她回頭看向人群。“他是個人……”
    “他……他還讀魯迅呢……”
    “哈哈哈哈哈……”
    人群的笑聲更甚了,也不知道這個野獸從哪裏學來的迷魂咒,讓貝爾小姐說出這麽離譜的話。
    伊莎貝爾沒有理會他們,她看著野獸半耷拉著的眼眸。
    “我相信你,我相信你是那個國家的王子,你是莫聖洛伊斯的王子……莫聖洛伊斯……我還沒去過呢……你……”
    “你能帶我去看看嗎?”
    野獸的表情忽然變得扭曲,他身上的鎖鏈也有灼燒效果,收緊束縛,讓他的喘息聲更加粗狂。
    伊莎貝爾伸手觸摸到了那鎖鏈。
    “我相信你,你不是被人嫌沒人愛的野獸,這個世界上會有人愛你的,王子總會有人愛的,哪怕不是公主。”
    “哈哈哈哈……還真是稀奇呢……”野獸咳出鮮血,他的聲音更加顫抖了:“那個人不會就是你吧。”
    白鳥湖畔靜的可怕,整個世界仿佛隻剩下了火焰燃燒劈裏啪啦的聲響。
    少女緩緩上前,放下獵槍,伸出雙手。
    猩紅的鮮血髒汙了她素白纖細的手和華麗的裙裾。
    “真遺憾呐……那個人就是我。”
    伊莎貝爾的背後,是重重擁堵,提醒著她危險的人群,再後麵是紅色火光煽動的密林和反射著火光水波蕩漾的白鳥湖,再後麵是燈火通明的小鎮。
    從小鎮的中央忽然升起一道衝天的金色光柱,瞬間照亮了整個夜空。
    一支巨大的金色玫瑰在深紫色的夜空中盛開,美輪美奐的綻放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在這金光閃閃的夜幕下,在這火光衝天的密林之中。
    伊莎貝爾輕輕擁住了弗洛裏安。
    ……
    林喬微張著嘴,那顆不安的心髒緩緩歸到原位,整個會堂寂靜無聲,在舞台上都能聽到外麵嘩嘩的雨聲。
    許霜散開的發縷貼住他的臉頰,癢絲絲的。
    他半趴在地,下巴枕著許霜的肩膀,溫暖濃鬱的白茶花香似乎順著他的血液流遍了全身。
    心髒跳動的聲響漸漸變大,仿佛與雨聲同頻。
    他此刻的心情緊張而局促,生怕許霜聽到了他這沒出息的心跳聲。
    觀眾席靜默兩秒,而後爆發出了雷鳴般的掌聲,歡呼聲口哨聲隨著燈光亮起一齊湧了上來。
    大會堂之內,彩帶翻飛,舞台之上的帷幕緩緩落下。
    歡呼聲透過會堂緊閉的窗戶,透到三中之外。
    與此同時龐大厚密的黑雲籠罩了整個宜月。
    雷聲隆隆,暴雨傾瀉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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