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朱國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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薊州城
“咚!咚!咚咚咚!”
沉悶如雷的撞擊聲再次響起,巨大的攻城槌在外層包鐵的掩護下,一次次轟擊著早已傷痕累累的薊州城門。城牆之上,箭矢如蝗,滾石檑木帶著呼嘯不斷砸下,每一次落下都伴隨著建奴士兵淒厲的慘嚎或是骨骼碎裂的悶響。
“火油!給我往下倒!” 城頭一名都司聲嘶力竭地吼著,幾名士兵合力抬起一口大鍋,滾燙的火油傾瀉而下,澆在密密麻麻試圖攀爬雲梯的建奴兵身上。瞬間,慘叫聲、皮肉燒焦的“滋啦”聲和刺鼻的氣味彌漫開來,幾個火人慘叫著從雲梯上跌落,又引燃了下方的同伴。
城下,建奴的弓箭手毫不示弱,密集的箭雨如同烏雲般潑灑向城頭,不時有明軍士兵慘叫著中箭倒下,被同伴拖到垛口後方。城垛、女牆上早已布滿了密密麻麻的箭孔和刀劈斧砍的痕跡,磚石碎裂,血跡斑斑,浸染成暗紅與黑褐交織的恐怖色彩。
這已經是建奴圍攻薊州的第十二天了。
自遵化城破的消息傳來,恐懼便如同瘟疫般在薊州蔓延。無數從遵化、三河方向逃難來的百姓湧入城中,帶來了前線的慘狀和建奴的凶殘。薊鎮總兵朱國彥緊急收攏了潰兵,加上城中原有的守軍、臨時武裝起來的丁壯、以及從周邊衛所勉強抽調的部分兵力,勉強湊齊了號稱三萬之眾,死守這座京畿門戶。
戰鬥從第一天開始就異常慘烈。建奴依仗其野戰精銳和強悍的單兵戰力,輪番猛攻。城頭的明軍則依托城防,將火炮、佛朗機、虎蹲炮等各式火器發揮到了極致。震耳欲聾的炮聲是這十二天裏薊州城的主旋律,硝煙幾乎從未散盡。然而,建奴似乎也適應了這種節奏,他們用填壕車、楯車掩護,蟻附攻城,甚至挖掘地道,無所不用其極。
明軍的火器雖利,但消耗也大,且精度和射速遠非後世可比。許多老舊的火炮打不了幾輪就可能炸膛,佛朗機炮子銃的更換也需要時間。更多的戰鬥,依然要靠刀槍、弓箭和滾石檑木這些傳統手段來完成。特別是當建奴的勇士頂著箭雨和火油衝上城頭時,殘酷的白刃戰便在狹窄的城牆上爆發。
穿著臃腫棉甲、號稱精銳的明軍家丁與揮舞著厚重刀斧的建奴巴牙喇兵絞殺在一起,長槍捅刺,腰刀劈砍,鮮血染紅了腳下的每一寸土地。那些剛剛放下鋤頭拿起武器的鄉勇丁壯,雖然勇氣可嘉,但在凶悍的建奴麵前往往支撐不了多久,他們的傷亡最為慘重。
朱國彥身披重甲,早已看不出原來的顏色,上麵沾滿了血汙和塵土。他的佩刀刀刃已經卷曲,手臂因連日揮砍而酸痛不已。他剛剛親手將一個試圖爬上雲梯頂端的建奴劈落,沉重的屍體砸在下麵的同伴身上,引起一片混亂。
他揮刀砍翻一個越過垛口衝進來的敵人,滾燙的鮮血濺了他一臉。他抹了一把臉,望著眼前慘烈的景象,心中焦灼如焚。十二天了,糧食在消耗,箭矢在減少,火藥也不多了,傷亡更是日益慘重。他這臨時拚湊起來的三萬之眾,還能撐多久?京師的援軍,到底在哪裏?
這些念頭如同毒蛇般啃噬著他的心,但他旋即攥緊了腰間的刀柄,冰冷的觸感提醒著他——那道來自紫禁城的密旨,字字千鈞:‘死守薊州,不惜代價,待朕大軍!’
退?他不能退!這道旨意如同烙鐵,深深印在他的骨子裏。身後不僅是通往京師的咽喉要道,失則京畿震動;更是那份沉甸甸的君恩與托付!薊州若失,皇命難遵,他朱國彥萬死莫贖!
“頂住!都給老子頂住!” 朱國彥嘶吼著,聲音因連日的呼喊早已沙啞不堪,“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援軍就快到了!”
盡管連他自己都不確定援軍的消息,但這句謊言,此刻卻是支撐許多士兵繼續戰鬥下去的唯一希望。城牆在搖搖欲墜,人心在恐懼邊緣徘徊,但隻要總兵還在嘶吼,隻要軍旗還在飄揚,薊州城的抵抗,就還在繼續。城外,建奴的號角再次吹響,稍作休整後,新一輪的攻勢又將開始,如同永無止境的血色潮水,一次次拍打著這座岌岌可危的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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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國彥不知道的是,就在他浴血堅守,望眼欲穿之際,二百裏外的官道上,一支龐大的軍隊正卷起漫天煙塵,向著薊州方向滾滾而來。
行軍隊列中,一身戎裝、同樣難掩風塵之色的朱由檢,坐於戰馬之上,韁繩緊握,目光銳利地緊盯著東北方向,那裏,正是薊州城所在。他的思緒,卻不由自主地飄回了關於薊鎮總兵朱國彥的記憶碎片。
前世,己巳之變中,正是這位薊鎮總兵,麵對奉命前來馳援的關寧猛將趙率教及其麾下兵馬,緊閉城門,最終導致這支援軍在城外被建奴追兵圍殲。那一幕,曾讓朱由檢扼腕痛惜,甚至對朱國彥頗有幾分怨懟——為何如此不近人情,坐視友軍覆滅?
但如今,身處這個真實而殘酷的時代,親曆了建奴的狡詐與凶悍,朱由檢卻漸漸理解了朱國彥當時可能的考量。建奴最擅長細作滲透、賺城奪關這等下作伎倆。在敵情不明、大軍圍城之際,朱國彥身為一鎮總兵,肩負闔城軍民安危,確實不能僅憑一麵之詞,輕易洞開城門,予敵可趁之機。 他的謹慎,或許在旁人看來過於刻板,卻是一個邊鎮主帥在當時情境下,基於職責與風險考量後,可能做出的艱難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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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況,這位朱總兵最終在薊州城破之時,亦是拔劍自刎,壯烈殉國, 並未降敵。單憑這份死節的忠勇,便足以證明其心。思及此,朱由檢心中那點殘存的芥蒂早已煙消雲散。如今,朱國彥正替他在薊州死戰,這便是一員尚可倚仗、值得救援的邊帥。這一次,朕絕不會讓他重蹈覆轍,孤立無援!
“陛下,前方夜不收傳回訊息,小股建奴哨騎活動愈發頻繁,我軍前鋒已與其接戰數次。”一名可汗衛士策馬靠近,低聲稟報。
朱由檢微微頷首,目光掃過蜿蜒向前、望不到盡頭的行軍隊列。
旌旗如林,綿延十數裏。 明黃色的九龍日月大纛在寒風中獵獵作響,昭示著天子的親臨。對外號稱十五萬勤王大軍,雖實數未必足額,亦有很多輔兵濫竽充數,但其聲勢之浩大,足以震懾人心。
密密麻麻的兵甲組成流動的鋼鐵洪流,銃管、長槍的鋒刃在冬日稀薄的陽光下閃爍著寒光。車營的偏廂車、輜重車咯吱作響,炮營的紅夷大炮、將軍炮由騾馬拖拽,緩緩前行。馬蹄聲、車輪碾壓聲、甲葉碰撞聲匯成一股沉雄的洪流,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心,向著危在旦夕的薊州城碾壓而去。
一路上,並不僅僅是枯燥的行軍。 自離開通州,夜不收與建奴的哨騎、探馬之間的較量便從未停止。在這片廣袤的華北平原上,雙方的斥候如同獵犬般互相追蹤、伏擊。小規模的遭遇戰時有發生,弓弦響處,血光乍現,勝負往往隻在瞬息之間。雙方斥候往來衝突,互有傷亡,將前線的緊張與殘酷,提前傳遞到了中軍大帳,也讓朱由檢更加清楚,每耽擱一刻,薊州城就多一分危險。
“傳令下去,” 朱由檢的聲音沉穩而堅定,“全軍加快行軍速度,令各部兵馬交替掩護前進,日落前務必再推進三十裏!”
“遵旨!”
軍令迅速傳達下去,整個龐大的行軍機器再次提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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