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劍音山】一悟往生，一念仙魔。絲毫沒有減小的意思。
    雨水密密麻麻的打在地上，形成嘩啦啦的聲音。這個小巷也似乎變得濕潤了，整個街道都被包圍於這煙雨中。
    “不要。”
    池奈拒絕了白衣男子的品茶邀請。
    “為什麽？”
    池奈不語，誰要陪他一起淋雨，是自己腦子有病嗎。
    白衣男子見池奈沒有動作，再加上這瓢潑大雨他像是終於明白了什麽。
    他放下手中的茶杯，然後空手變出了一把油紙傘。這一幕讓係統和池奈一愣。這次他主動撐開傘，然後走到池奈的身邊。
    天青色的傘蓋，些許白梅點綴其中。
    一人於簷下，一人位台上。
    “我叫寒殤。”白衣男子溫聲細語，
    “能陪我走走嗎？”
    宛若一聲令下，池奈感覺自己整個身體不受控製的向前，來到他的油紙傘下。
    池奈注視著他，“你是誰，究竟要幹什麽？”
    白衣男子帶著池奈在這街道上漫步，“我說了，我叫寒殤。我想讓你陪我走走。”
    兩人於這雨聲中漫步，寂寞無聲。
    池奈別無他法，隻能這樣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邊，看他到底要做什麽。
    天青色的傘幕像是給他身上落了一層輕紗。在近距離的觀察下，池奈發覺這人真的隻是一個虛影，而非實體。但是他卻能拿著實體的油紙傘。
    既然寒殤不說話，那池奈就自己主動套話。
    “你是萬劍音山的一個劍靈嗎？”
    “是。”池奈沒想到他真的很認真回答他的問題。
    池奈繼續問，“每一個進入門中的試煉者都會麵臨考驗，請問我的考驗是什麽？”
    “恐懼之門。”寒殤淡淡回答。
    “這個地方存在著讓你最為痛苦與恐懼的事情，承受不住，你就會崩潰。”
    池奈仍跟著寒殤，他又問：“那，我的考驗現在通過了嗎？”
    “還未開始。”寒殤看了他一眼，慈悲的眼中有些說不明的情緒，“你的回憶太過痛苦，一次性經曆會讓你再次崩潰而死。”
    池奈了然，所以的確是關於恐懼的回憶嗎？這和他剛進來時的猜想差不多。
    但是那極致痛苦的回憶…似乎是來自宮長奈的？池奈注意到寒殤說的“再次崩潰而死”，為什麽是“再次”？難道之前的宮長奈就是因為遭遇過這種痛苦的經曆死亡的嗎？說起來自從他占據了宮長奈的身體，他好像沒有仔細觀察過真正的宮長奈究竟在哪裏。
    看來之後要好好問問係統這件事情。而且，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利用自己的恐懼。
    但是池奈自己一生順風順水，除了幼時家庭變故與江渝的叛變，他覺得自己也沒什麽特別害怕的事情。而且前兩者也不會讓他產生多麽害怕的情緒，頂多算作是難過。
    “所以現在，你是要…”
    “去最恐懼的地方。”寒殤道：“想要得到靈劍的認可，這是必須經曆的關卡。”
    池奈心裏有點沒底，越往深處去，自己的心裏就越是莫名的緊張。他已經在害怕了。
    這宮長奈究竟經曆了什麽，自己也會受這麽大的影響？轉念一想，算了，就算自己真遇到危險，師尊也會來救他的。
    一想到這，池奈的心緒竟莫名的好了起來。
    寒殤隻是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兩人越走越偏僻，逐漸走出小巷，來到了一處開闊低窪的水池邊。池麵空蕩蕩的，不見一處花草，也不見一條遊魚。隻是一片孤零零的深綠，淡漠又死寂。
    這水池旁栽了一棵高大的綠樹，枝葉茂盛，但樹頭微微低垂。岸邊的碎石稀稀落落的，能在暴雨時節抵擋住滿溢上來的池水。水池的對麵就是一座高大的青山，青山那頭連著塵仙橋，橋的遠處就是懸池宗。
    這樣看來，這個地方離宗門竟如此之近。好像抬頭一望，伸手一抓，就能回到宗門裏。
    淅淅瀝瀝的雨滴打在池麵上，濺的水花也擾動了池奈現在忐忑不安的情緒。
    就連藏在池奈衣領裏的係統都能感受到池奈現在情緒的不對，他的心跳聲太快了。
    因為寒殤在，係統不能當麵問池奈，於是它在池奈的腦裏通話：
    噗噗，你現在沒事吧，感覺怎麽樣？
    此時池奈的眼中仿佛隻有那遠處的懸池宗，那是一種他從未體驗過的感覺，痛苦，偏執，恐懼，懊悔，崩潰。
    五味雜陳。
    自從來到這裏，池奈感覺自己不再是自己，他似乎繼承了另一個的身份與情緒。
    係統感覺池奈要完，現在瘋狂在他腦子裏折騰。噗噗噗！池奈池奈！你可千萬別翻車啊！
    池奈仍不為所動。
    就在這時，係統好像感覺到一股陌生的視線。係統僵硬的轉頭，發現寒殤正在注視著自己。
    噗噗噗噗！啊啊啊啊啊！！救命救命！！它可不能再被發現了！於是它往池奈更深的衣領處鑽。
    寒殤隻是輕輕抬手一揮，一道青光托著係統從池奈衣領中出來，來到寒殤的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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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嚶嚶嚶…又被發現了…係統欲哭無淚。
    但寒殤見到它隻是輕微一笑，隨即把這個軟糯糯的小東西放到了自己肩膀上。
    係統：噗？我以為他要把我幹掉。
    池奈現在處於一種半神遊的狀態，不知道寒殤是自言自語還是說給係統聽的，
    “現在，是他的試煉了。”
    說完寒殤便直接將池奈推到了那片水池裏，伴隨著一聲巨大的“噗通”聲，係統差點被嚇得叫出聲來。
    池奈就那樣直愣愣的沉入在淡綠色的池水之中。
    係統都呆了：噗噗，他不會被淹死吧？宿主要是嘎了怎麽辦？自己會不會被扣業績？現在到底要不要救？救了的話自己身份暴露了怎麽辦？……算了，還是救吧。
    正當係統要有動作時，一隻蔥玉般的手指突然輕輕搭在了它的頭上。
    係統對著他：“噗？”
    “別擔心，我死都不會讓他死。”
    淡綠色的水麵歸於平靜，但這雨還是越下越大，隱約還能聽見雷電之聲。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讓他再經曆一遍這種事。但是門內規則不可違背，有些事情…之後還是會被重新記起。”
    …………
    池水的冰涼感…
    溺水的絕望感…
    雷電的驚悚感…
    大雨的淒涼感…
    歡聲笑語的人家，熱熱鬧鬧的小巷，烏雲密布的天空，瓢潑而下的大雨，碧綠幽深的池水，近在咫尺的石橋，觸不可及的宗門。
    一切的一切，都讓池奈熟悉，又都讓他痛苦。但是那種想不起來的回憶更是讓他難受。
    他感覺自己在池水的底部，池下好像有東西在拖拽著他不讓他往上遊去。
    說起來這池水也也太綠了，就連池底也是這樣。池奈半闔著眼，師尊怎麽還沒來救自己呢…
    通靈珠從池奈的腰間滑落，被池底的怪物一把捏碎。
    萬劍音山外，沈千渝攸然睜開了雙眼。
    “怎麽了？”柳秋月原本在為沈千渝護法修煉。
    “我那徒弟好像遇到了麻煩，我現在歹去看看。”說完沈千渝就起身。
    “剛才我不是替他們算了一卦嗎，放心你那些徒弟都能安安穩穩的出來。”柳秋月道。
    “有一個比較特殊，不管這樣，我還是要去的。”沈千渝也進了門。
    柳秋月望著沈千渝的背影，仰天長歎，
    “也不知道那小孩算命好還是命苦…”
    池奈感覺自己能睜開眼了。
    方才自己在水下被禁錮的一動也不能動，意誌也無比混亂，現在好似清明了些。
    不過這是什麽地方？池奈注意到自己既不在池底也不在岸上，而是身處於一片黑色虛無之中。
    現在算是，安全了嗎？
    池奈直覺不對，難道自己還沒醒？
    他不經意往身上一瞥，整個人一瞬間都愣住了。
    他現在穿的衣服不是他原來的那件！他原來穿的是懸池宗的弟子服才對。
    這衣服厚重寬大，寶石綠色的銀線裝飾著，腰間綴一玉色雙龍玉佩，青色衣帶連同衣擺在身後長長的拖開，華麗而又妖冶。
    黑色的地麵適時出現了一麵水鏡，池奈望去發現不知何時自己高高束起的長發早已披散肩下，普通的青色發帶也被孔雀綠色的帝王冠取代，長長的金銀色流蘇墜下，就連自己的麵孔也變得妖冶成熟了些。
    隻是那眼神中多了幾分黯淡，少了幾分陽光。臉色也是蒼白的。
    這是誰…這是我嗎…
    池奈對這形象由心底生出一種畏懼感，這不是我，這不是我，他現在要出去，要離開這裏才行。
    但是他的腳剛邁出去一步，就被地麵突然伸出的黑手抓住。
    “這又是什麽玩意？”池奈皺眉，他將手放在腰上本想拿劍卻摸了個空。
    池奈忘了，自己的衣服都被換了。“係統？係統？”
    池奈心一寒，難道連係統都被弄走了？
    但是那些黑色的手卻不會傻傻的等池奈做出行動，黑色的地麵下一瞬間又伸出了數不勝數的手，它們瘋狂的將池奈抓住，就像是要將他拉入這無底深淵。
    “嘖。”
    池奈奮力掙紮，看來自己還是沒有逃出這裏。
    “長奈。”陌生而又熟悉的聲音。
    池奈整個人一愣，頓時忘記了掙紮。
    “這就是長奈啊，長的真是好可愛。今年多大了啊？”
    “長奈啊，別看你師尊性格冷冷的，但其實他可喜歡小孩子了呢！”
    “我沒有…”
    “一年到頭天天往宗門裏抱小孩，這人還在嘴硬！”
    “都多大年紀了還在這吵吵嚷嚷的，不像話。好俊俏的娃娃，你姓啥啊？”
    “掌門，他隨我姓。”
    “也姓宮，宮長奈啊，好名字。”
    “長奈長奈！你怎麽能長的這麽可愛！要是以後崇陽敢打你，你就來告訴我，看我不收拾他！”
    …
    “別哭…不要難過，不是你的錯…”
    “要好好活著，活著才能離開。”
    沒有畫麵，隻是一望無際的黑。但隻是憑著這各式各樣的聲音，就已足夠殺人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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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淚水就這麽悄無聲息的落下了。隨之是更多的眼淚傾瀉而下，扭曲的麵龐，痛苦的心髒，絕望的低嗚聲，在這黑夜裏是那麽響亮。
    池奈的眼眸不知何時變成了淡淡的金色，這一刻，他究竟是誰？池奈，亦或是宮長奈？他自己也說不清。隻是被埋葬的聲音再次浮現，與之帶來的還有無窮無盡的疼痛與悔恨。
    寒殤說得對，這種感覺足夠能逼著他去死。現在隻要給他一把武器，無論什麽東西都好，他想讓自己去死。
    “這些東西就是阻止你想不開的。”寒殤的聲音在這時響起，小係統也跟著他一同來到這裏。它看到池奈的一瞬間是無比震驚的，它從來沒有見過池奈這個樣子。
    池奈一直是一個冷靜理智的人，但現在崩潰，憤怒，悔恨，扭曲，痛苦。這些情緒正在將他淹沒。
    “你很不幸。”寒殤蹲在池奈麵前，聲音依舊淡漠，
    “萬劍音山這麽多把劍，這麽多道門，偏偏你選中的是最會讓你痛苦的我。”
    那些黑色的液體手臂緊緊的束縛著池奈，他現在也沒有意誌力去注意寒殤說的什麽。
    係統早被寒殤放在了一邊。它見寒殤逐漸靠近池奈，然後用那雙白的幾乎透明的手捧住池奈的臉頰。
    “但偏偏這也避無可避，我終究還是要回到您手裏的。”
    “我的主人。”
    話音剛落，寒殤的身體開始逐漸化為一道霧氣，他的身體在霧化。青色的煙霧覆蓋住這裏的黑暗。他眉間的紅痣化作一息紅煙，融入到池奈的眉心中，隨後消失不見。
    “一悟往生，一念仙魔。”
    說完寒殤就閉上了雙眼，他的身影也完全消失。
    被青色煙霧布滿蓋後，這個地方開始控製不住的動搖，白色的金光覆蓋全場，係統被亮的睜不開眼睛。
    噗噗，真是造孽啊！他這受的什麽罪。
    再次睜開眼後，係統發現他們好像出來了。隻是此時池奈還未蘇醒，還安安靜靜的躺在地上。
    眼下他們正處於剛入門時的地點，四周是烏漆麻黑灰蒙蒙的一片。係統仍躲在池奈的衣領裏，細看發現池奈還是穿著以前那件懸池宗的藏藍色弟子服，頭上衣服上也沒那些金碧輝煌的配飾，臉龐依舊青稚。
    唯一多的東西，大概就是池奈的腰間多了一把佩劍。這劍此時還亮著寒光。
    就在係統正要仔細打量時，又一位黑影往這邊極速走來。係統急急忙忙把自己往深處鑽，它可不想被看到第三次。
    沈千渝看到池奈後連忙將他抱起來，離開這個地方。
    走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幻聽，係統好像還聽見沈千渝罵了一句髒話。如果它敢把頭露出來的話，一定能發現沈千渝的額頭與臉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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