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馬塞爾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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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利威爾緩緩放開鉗製,凱尼那張被歲月和殘酷磨礪的臉,此刻終於卸下了所有的嘲諷與狡黠,陷入了一種罕見的、近乎平和的沉睡。
    他呼吸微弱,臉色蒼白,嘴角甚至還帶著一絲未散盡的血跡。然而,利威爾那雙銳利的眼眸卻絲毫不曾放鬆。
    他深知這個男人的狡詐與韌性,即使是昏迷,也可能隻是偽裝。
    他從立體機動裝置的腰部取下備用的高強度鋼絲,那正是用來應對巨人的超硬質鋼索,韌性與強度兼備。
    利威爾的動作幹脆利落,沒有一絲猶豫,將凱尼的四肢、軀幹,甚至包括那隻受傷的腳,都緊緊纏繞,層層加固。
    每一圈鋼絲都繃得筆直,將凱尼牢牢地固定在地麵上,確保他即便有任何蘇醒的跡象,也無法在短時間內掙脫。
    確認凱尼已被徹底製服,利威爾這才從腰間掏出信號槍。
    他仰頭,瞄準了巷道上方那一道狹窄的天空裂縫,一聲輕微的“砰”響,一枚紅色的信號彈劃破地下街昏暗的部。
    在空中綻放出短暫卻耀眼的光芒,隨即迅速熄滅,隻留下空氣中淡淡的火藥味。
    他知道,這道信號既是召集同伴的信標,也可能是一把雙刃劍,會吸引來其他不懷好意的目光。
    凱尼·阿克曼的爪牙遍布地下街,他們必須爭分奪秒,快速離開這裏。
    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每一秒都充滿了緊張。
    利威爾提著刀,背靠著凱尼,刀尖微微下垂,冰冷的目光掃視著四周,等待著,也警惕著。
    過了一會,一陣輕微的車輪聲和馬蹄聲打破了死寂。
    小隊的另外幾名士兵,駕著一輛略顯破舊的驢車,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巷道口。
    驢車在地下街這種複雜地形穿行,顯然是為了隱蔽和方便搬運。
    他們看到利威爾和被捆綁的凱尼,疲憊的臉上都閃過一絲如釋重負。
    “快!帶上車,動作要快!我們得立刻回去!”利威爾的聲音低沉而急促,不容置疑。
    士兵們迅速上前,合力將沉重的凱尼抬上驢車。
    凱尼的身軀在鋼絲的捆縛下顯得有些僵硬,被粗暴地扔進車廂深處。
    利威爾則緊隨其後,提著那兩把沾染著血跡的超硬質刀,目光如鷹隼般警惕,守在了車廂裏側。
    凱尼手底下那些臭名昭著的“狩人”部隊,可不是省油的燈,他們對凱尼的忠誠度令人發指,隨時都可能像幽靈般冒出來救援他們的首領。
    然而,奇怪的是,直到驢車穿梭過腐朽而潮濕的迷宮般巷道,最終駛出地下街的入口,重新回到地麵上那片被黃昏籠罩的荒蕪郊區,他們都沒有遭遇任何追擊或救援。
    沒有槍聲,沒有立體機動裝置的呼嘯,甚至連一絲伏擊的跡象都沒有。地下街的出入口寂靜得令人不安,仿佛他們剛才經曆的一切隻是一場幻夢。
    利威爾雖然覺得這一切異常蹊蹺,但他深知此刻不是細究這些異常的時候。
    抓捕凱尼的任務是首要目標,任何不必要的停留都可能導致前功盡棄。
    他隻是將心中的疑慮暫時壓下,眼神示意駕車的士兵,快速離開了這片危險的地下區域,車輪滾過碎石路麵,向著憲兵團據點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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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回到幾天前,陰鬱的天空下,馬萊的四名“戰士”——馬塞爾、萊納、貝特霍爾德和阿妮,在完成了訓練兵團的報名手續後,回到了卡拉尼斯區臨時避難所。
    這裏是他們暫時安身的落腳點,距離他們被接送前往訓練基地還有幾天時間。空氣中彌漫著壓抑的氣息,那是即將到來的風暴前的平靜。
    而就在這天,牆內世界,一股如同鋼鐵洪流般的力量正悄然臨近。
    調查兵團的精銳部隊,在經曆了漫長而艱苦的跋涉後,穿過散布著巨人的荒野,從遙遠的瑪利亞牆內,終於趕到了卡拉尼斯區,這個曾經繁華如今卻滿目瘡痍的邊境城鎮。
    他們的任務,是調查最近巨人活動的異常,並可能與當地駐紮部隊進行情報交換。
    調查兵團的隊伍並非沿著常規路線行進,而是選擇了一條直達城鎮中心的路線,這使得他們需要從卡拉尼斯的城門進入,穿過被難民們占據的街道。
    巧合的是,他們的行進路線,正好會從馬塞爾他們所在的那個簡陋避難所門前經過。
    馬塞爾帶著萊納、貝特霍爾德、阿妮,站在避難所門口的人群前麵,他們的目光都投向了街道盡頭,那裏正傳來陣陣不同尋常的機械轟鳴聲,吸引了所有難民的注意。
    “來了來了!調查兵團來了!”人群中突然間爆發出一陣激動而嘈雜的喊聲,夾雜著敬畏與好奇。
    幾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到街道盡頭。
    一輛黑色的、流線型奇異的“怪物”從遠處慢慢駛來,它沒有馬匹牽引,卻能發出規律的轟鳴聲,周身散發出一種鋼鐵特有的冰冷與力量感。
    這輛車的設計在牆內世界簡直是聞所未聞,它在街道上留下一道清晰的軌跡,揚起一陣輕微的塵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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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萊納、貝特霍爾德、阿妮幾人還沒有從這種視覺衝擊中完全反應過來,他們的目光更多是好奇地打量著這輛“奇怪”的車輛。
    而周圍的人群裏,已經有人開始竊竊私語,低聲談論著這輛“不用馬作為拉力”的奇特車子,語氣中充滿了驚歎與不解。
    馬塞爾原本也隻是看著車隊,並沒有覺得有什麽特別。他甚至在內心嗤笑牆內人見識的短淺,連一輛汽車都能讓他們如此大驚小怪。
    然而,當周圍難民們的話語鑽入他的耳朵,一句句“沒有馬”、“自己會動”反複在他腦中回蕩時,他原本平靜的表情瞬間僵硬。
    一股徹骨的寒意從尾椎直竄頭頂,頭上突然間驚出了細密的汗水,沿著額角滑落,臉色也唰地一下變得慘白如紙。
    這不僅僅是一輛車,這代表著馬萊帝國從未預料到的、超出了他們認知的科技水平。
    阿妮一直以她那雙冷淡的眼睛觀察著周圍的一切。她原本也在看車隊,但突然感覺馬塞爾的反應不對勁。
    她側過頭,將目光投向馬塞爾的臉,發現他原本還算健康的膚色此刻變得慘白,額頭上布滿了晶瑩的汗珠,身體甚至在微微顫抖。
    “你沒事吧?”阿妮難得地流露出一絲擔憂,她伸出手,輕輕拉了拉馬塞爾的袖子。
    馬塞爾像是被電流擊中般,猛地抖了一下,身體僵硬地側過頭,看向阿妮。他的喉結上下滾動,聲音幹澀而顫抖:“沒……我沒事……”他眼神閃躲,明顯在撒謊。
    阿妮表情依舊冷淡,但那雙冰藍色的眼睛卻銳利地盯著馬塞爾,她能感覺到,馬塞爾有某些極其重要的話沒有說出來,甚至在刻意隱瞞。
    她凝視了幾秒鍾,接著轉移了目標,重新看向車隊。
    還沒等調查兵團的整個隊伍都過去,馬塞爾心中的恐懼和不安達到了頂峰。
    他再也無法忍受這種近在咫尺的威脅,猛地拽著萊納、貝特霍爾德、阿妮,幾乎是連拖帶拽地衝進了避難所裏。
    他使用的力道沒有控製,粗暴地拽得萊納手臂上的皮膚有些生疼,但萊納的體格讓他能夠忍受這點疼痛。
    隻是,讓他不解的,是馬塞爾此刻近乎崩潰的情緒。
    在他們認知中,這位兄長向來是沉著冷靜的。
    阿妮也跟著他們進來了。
    避難所裏大部分的難民都聚集在門口,目不轉睛地看著調查兵團的隊伍,所以避難所內部此刻顯得有些空蕩,隻有幾張簡陋的地鋪和雜物堆放在角落。
    馬塞爾不再支撐,整個人仿佛泄了氣的皮球,癱坐在他們睡覺的地鋪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胸口劇烈起伏,仿佛剛從巨人手中逃脫一般。
    阿妮站在一邊,那雙洞察一切的眼睛緊盯著馬塞爾,壓低嗓子,帶著一絲壓抑的質問:“你究竟怎麽了?為什麽突然跑回來?”
    馬塞爾抬起頭,眼神中帶著驚恐與絕望:“你們知不知道,他們開著那樣的車,意味著什麽?”
    阿塞爾的話讓阿妮和貝特霍爾德心頭一凜。他們都是馬萊培養的戰士,接受過嚴格的教育和情報分析訓練。
    聽到馬塞爾的提醒,再結合剛剛那輛車的奇特之處,他們瞬間也反應過來了,臉色也唰的一下變得慘白。
    那輛汽車所代表的科技水平,遠超他們對牆內世界的認知,也遠超馬萊情報部門的預估。
    “意味著什麽?”萊納看著他們倆驟變的臉色,依然有些茫然地撓了撓頭,他沒有像其他三人那樣,立刻聯想到深層的問題。
    “意味著……島內的工業發展,並沒有像我們情報中說的那樣,因為百年隔絕而落下!”馬塞爾的臉色陰沉得可怕。
    聲音細微得就像蚊子在嗡嗡作響,但那字字句句,卻如同冰冷的鐵釘,敲打在萊納、貝特霍爾德和阿妮三人的心頭。
    他們聽得清清楚楚,每一個字都帶著沉重的分量。
    “也意味著,他們擁有一些可以殺死我們的武器。可以殺死……巨人的武器。”馬塞爾的眼神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馬萊的科技再先進,也未能完全掌控巨人,但牆內世界似乎已經走在了他們前麵。
    “那……那我們要怎麽辦,馬塞爾大哥!”萊納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他從未想過,自己麵對的敵人會如此強大。
    馬塞爾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內心的恐懼,重新抬起頭,目光掃過三人。
    語氣恢複了慣有的沉穩,但其中卻蘊含著不容置疑的決斷:“潛伏!等待時機!這就是我們現在唯一能做的事情!”
    “從現在開始,一切行動,都要經過我的允許,才能進行!不然,我不認為以島內的發展水平,如果他們想找出我們有多難!”他的聲音低沉而有力,像是一道鐵律。
    馬塞爾的目光最後停留在三人的臉上,眼神中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決絕:“如果誰擅自行動,我會先殺死他!”
    萊納、貝特霍爾德和阿妮都沉默了。
    他們從未見過馬塞爾露出如此嚴肅而冷酷的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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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都知道,馬塞爾是認真的。
    他們不再發聲,隻是重重地呼吸著,內心的震撼與恐懼久久無法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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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降臨,最後一絲殘陽被地平線吞噬,廣袤的荒野籠罩在一片鉛灰色的暮色之中。
    然而,遠方的卡拉尼斯區,卻在點點燈火中顯得格外清晰。
    埃爾文·史密斯,這位以其睿智和果決而聞名的調查兵團團長,正坐在汽車後座,目光透過車窗,沉靜地凝視著窗外飛速倒退的景色。
    此行他隻帶著幾名核心下屬,從王都一路往東,借著汽車的便利,這輛在牆內世界尚屬罕見的機械奇跡,以遠超馬匹的速度,在崎嶇的道路上馳騁,大大縮短了旅途時間。
    以往需要數日甚至數周的行程,如今在數小時內便能抵達。
    當埃爾文所乘坐的汽車終於接近卡拉尼斯區時,夜色已深,但調查兵團的駐紮地卻燈火通明,警戒森嚴。
    士兵們已在區外的郊區,一處相對開闊的平原上,建立起了臨時的防線和營地,篝火熊熊燃燒,照亮了士兵們疲憊而警惕的麵龐。
    帳篷錯落有致地排布,哨兵們在了望塔上嚴陣以待,時刻關注著周圍的動靜。
    負責駐地警戒的士兵,在看到埃爾文那輛獨特的黑色汽車駛近時,立刻發出了警報。
    然而,當他們辨認出車身上那標誌性的雙翼徽章,以及坐在車中那道熟悉的身影時,緊繃的神經瞬間放鬆了下來。
    “是團長!團長來了!”
    一名士兵壓抑著興奮,快速跑到駐紮地的臨時柵欄前,熟練地拉開了沉重的木質柵欄,為埃爾文的汽車讓出一條通道。
    汽車沒有停頓,車輪碾過泥土和碎石,發出沉悶的轟鳴聲,直入駐紮區內部,最終在一處位於營地中央、尺寸最大的指揮所帳篷門口穩穩停下。
    車門打開,埃爾文從車中走出,他那高大的身形在夜色中顯得更加挺拔。
    他沒有多說一句話,隻是脫下肩上那件沾染著長途旅行風塵的外套,遞給身後的下屬。
    隨即,他邁著沉穩的步伐,掀開帳篷的厚重門簾,走進了那片被煤油燈光照亮的簡陋空間。
    帳篷內部並不大,但布置得井井有條。
    一張簡易的木桌占據了中央位置,上麵鋪著一張巨大的地圖,旁邊散落著幾份文件和筆墨。
    兩盞搖曳的煤油燈,將光線投射在地圖上,勾勒出牆內世界的複雜地形。
    埃爾文一進帳篷,便徑直走向木桌。
    跟在他身後進來的是格裏沙和伊恩。
    他的目光在瞬間鎖定了桌上的地圖,然後,他那修長而有力的手指,帶著一種獨特的節奏感,慢慢地在地圖上劃過,從王都一路向東,最終停在了卡拉尼斯區的位置。
    “讓各小隊隊長,立刻過來。”,埃爾文對著帳篷外的衛兵喊道。
    隻見士兵隔著帳篷喊了一句是,然後小跑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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