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堵上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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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埃爾文修長而結實的身軀微傾,雙臂撐在粗糙的木桌上,目光如炬地凝視著攤開的地圖。指揮所內彌漫著一種沉重的寂靜。
    他那雙銳利的藍灰色眼睛,此刻正聚焦在瑪利亞牆內部被巨人肆虐過的區域,手中的鉛筆在羊皮紙地圖上輕柔而精確地劃過。
    不一會,門外傳來一陣急促而有節奏的腳步聲,那是調查兵團小隊隊長們特有的、訓練有素的步伐。
    他們風塵仆仆,披風上還沾染著一路的風沙,甚至有幾人身上能看到新鮮的血跡,那是穿越巨人活躍區域留下的印記。
    他們沒有交談,沒有喧嘩,隻是默默地各自尋了一處站定,目光齊刷刷地落在埃爾文身上,等候著這位年輕團長的發聲。指揮所內,除了埃爾文的呼吸聲和鉛筆在紙上摩擦的輕微沙沙聲,再無其他。
    “都到齊了麽?”埃爾文終於抬起頭,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劃破了凝滯的空氣。他銳利的目光如同掃描儀般,迅速而精準地掃過在場的每一位隊長,評估著他們的疲憊與決心。
    “都到齊了,埃爾文團長!”其中一名身材魁梧的小隊長,聲音洪亮而堅定,他立正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隨即默數了人數,確認無誤。
    埃爾文的麵部表情沒有絲毫波瀾,仿佛他的情緒被一層無形的冰霜覆蓋。
    他淡淡地說道:“想必各位一路從希幹希納趕過來,已經見識到了,我也不再贅述了。”
    他頓了頓,聲音卻陡然增添了幾分壓抑的沉重:“而如果我們不遏製瑪利亞牆內巨人的數量,不奪回那些被侵蝕的土地。”
    “那麽,整個瑪利亞,遲早都會和東部甕城一樣,變成徹底的廢墟。屆時,人類的活動範圍將進一步被壓縮,生存空間岌岌可危。”
    埃爾文話音剛落,指揮所內立刻響起一陣猶如蜂群嗡鳴般低沉而不安的竊竊私語聲。
    恐懼、絕望、甚至一絲被壓抑的憤怒,在隊長們之間無聲地傳遞著。
    他們都清楚埃爾文話中的含義,那意味著他們,他們的家人,乃至所有人類的生存將變得更為艱難,甚至可能麵臨滅頂之災。
    “這同樣也是弗提先生,召集我和你們,來這裏的原因。”埃爾文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抑揚頓挫。
    他隨即從桌上拿起釘子,將手中的地圖拍在身後豎立的沉重而巨大的木板上,用力地釘住圖紙。
    “我們的任務隻有一個:前往瑪利亞東部,將那處缺口堵上!”他用指尖重重地敲擊著地圖上那處被紅色墨水圈出的區域,那處缺口。
    接著,埃爾文開始詳細地講解這次突入瑪利亞東部的作戰計劃。
    這次行動與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不同,它不再是簡單的清剿或偵察,而是一場旨在修複與重建的遠征。
    兵團需要攜帶大量的物資,大量的築牆材料——巨大的石塊、特製的速凝砂漿,用於豁口的澆築和加固。
    “但為了以防萬一,”埃爾文的聲音在提及這一點時,不由自主地放低了幾分,眼神深處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埃爾文的思緒不由自主地回溯到前段時間,弗提先生帶著他去觀看格裏沙醫生實驗室的那一幕。
    那場景在埃爾文的腦海中如同烙印般清晰,每一次回想都伴隨著一股冰冷徹骨的震撼。
    他至今都忘不了,弗提帶他前往格裏沙的實驗室時,所看到的一幕。
    隨著一陣刺眼的電閃雷鳴,光影交織間,格裏沙的身體開始發生扭曲、膨脹,肌肉撕裂,骨骼異變,皮膚開裂。
    最終,一個散發著滾滾蒸汽的龐然大物,一頭真正的巨人,伴隨著震耳欲聾的咆哮聲,矗立在他們麵前。
    那股視覺和聽覺上的巨大衝擊力,至今仍能穿透埃爾文的理智,讓他感到一陣窒息。
    在格裏沙變身之後,弗提先生平靜得近乎冷酷地回過頭,對著神色驚駭的埃爾文說道。
    “畢竟是讓你們深入巨人最多的地方,那些在這片土地上最可怖的生物。如果你們陷入無法擺脫的危險,讓格裏沙來解決。”
    埃爾文的瞳孔重新聚焦,那股深藏在心底的波瀾被他強行壓製,目光再次堅定地落在麵前的小隊長們身上。
    他深吸一口氣,像是將所有個人情緒都吸入胸腔,然後盡數壓下。
    隨即,他宣布道:“各自回去準備。檢查補給,清點人員,製定詳細的行進路線,準備迎接一場前所未有的惡戰。此次任務,將決定瑪利亞牆內人類的未來。”
    他的聲音堅定而果決,如同戰鼓的低鳴,回蕩在指揮所內,預示著一場遠征即將啟程。
    第二天的夜幕如同墨汁般濃稠,將避難所籠罩在一片死寂之中。
    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泥土味、汗水和未經洗滌的衣物的陳腐氣息,偶爾傳來幾聲疲憊的鼾聲,或是難民們翻身時床板的吱呀聲。
    所有人都深陷在混沌而短暫的睡眠中,試圖從之前的恐懼和疲憊中掙脫。
    然而,一聲沉悶而連綿的汽車引擎轟鳴聲,猶如地底深處的巨獸低吼,驟然劃破了這片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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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聲音由遠及近,帶著某種金屬的震顫感,在冰冷的夜空中顯得格外刺耳和突兀。
    馬塞爾原本陷入深沉的假寐,但那引擎聲響起的刹那,他體內深處被訓練出的警惕性瞬間爆發。
    他猛地向一側翻滾,動作敏捷得像捕食者,隨即熟練地翻身,漆黑的瞳孔迅速掃視著周圍——首先確認的是身旁那些蜷縮成一團、發出各種睡眠噪音的難民們。
    確認沒有威脅後,他才稍稍放鬆,緊接著,注意力便被窗外那不尋常的巨大聲響徹底吸引。
    他輕手輕腳地滑下地鋪,如同一道暗影般貼著牆壁,無聲無息地移動到窗邊。
    避難所的窗戶因年久失修,留下一道僅容一線光景的縫隙。
    他湊近,借著那狹窄的縫隙,模糊而震驚地看到:前幾天還在牆內集結的調查兵團,此時正以一種近乎驚人的規模,龐大的車隊浩浩蕩蕩地朝牆外的方向駛去。
    借著微弱的月光和車頭燈的掃射,他能辨認出那些熟悉的紋章和身影,還有那些沉重補給車拖曳的影子。
    那些是裝載著築牆物資的特製車輛,在夜色中如同鋼鐵巨龍般蠕動。
    “這……這是怎麽回事?!”馬塞爾的呼吸一滯,心頭猛地一跳,那突如其來的聲音讓他驚得頭發幾乎都要炸開。
    他猛地轉過頭,卻發現身旁的萊納也被引擎聲驚醒,正茫然地揉著眼睛,準備發出困惑的呼喚。
    馬塞爾本能地伸出手,死死地捂住萊納的口鼻,想要將他的聲音塞回嗓子裏。
    萊納被這突如其來的壓製嚇得身體僵硬,隻能發出驚恐的“嗚嗚嗚”聲,拚命掙紮著。
    馬塞爾看著他那雙因為恐懼而瞪大的湛藍色眼睛,深知現在不是解釋的時候。
    他湊近萊納耳邊,壓低嗓音,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聲音:“萊納,你的戰場課程是白學了麽?在任何未知環境下,都不要突然發出聲音!這是最基本的!”
    他的聲音裏帶著一絲被壓抑的憤怒,但更多的是對未來的擔憂。
    接著,他才緩緩鬆開手,讓萊納能大口地喘上幾口氣,胸膛劇烈起伏著。
    好在窗外的引擎聲連綿不絕,轟鳴作響,幾乎掩蓋了避難所內的一切細微動靜。馬塞爾和萊納的動靜,並沒有引起其他難民的注意。
    被吵醒的人們也隻是翻了個身,帶著朦朧的睡意,低聲咒罵了幾句“哪個倒黴的玩意兒半夜不睡覺”,又砸吧著嘴,沉沉地睡了回去,將那嘈雜的引擎聲當成了無足輕重的背景噪音。
    對他們而言,隻要不是巨人來襲,任何噪音都比不上睡個安穩覺重要。
    馬塞爾長舒一口氣,顧不上萊納的驚魂未定,他再次將視線投向窗外。
    龐大的車隊逐漸遠去,隻剩下微弱的紅色尾燈在夜色中閃爍,最終消失在牆外更深沉的黑暗中。
    他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調查兵團,在深更半夜,帶著如此龐大的物資,竟然朝著牆外的方向前進?他們究竟要去幹什麽?一連串的疑問在他腦海中盤旋,帶來一陣陣寒意。
    帶著滿心的疑惑和揮之不去的震驚,馬塞爾隻好拉著仍有些發抖的萊納,重新回到他們冰冷的地鋪上。
    汽車引擎的低沉轟鳴聲在深夜的荒野上回蕩,如同一頭鋼鐵巨獸發出的沉重喘息。
    埃爾文·史密斯團長端坐在駕駛座旁的副駕駛位上,脊背挺直,如同雕塑般紋絲不動。
    車身隨著崎嶇不平的路麵輕微顛簸,每一次碾過碎石或泥濘,都帶來一陣細微的晃動,然而,這一切都沒有絲毫影響他那雙藍灰色眼眸深處的思緒。
    他的大腦正以一種近乎冷酷的效率飛速運轉,權衡著此次任務的每一個變數。而其中最關鍵的,莫過於格裏沙·耶格爾所擁有的那股超乎人類想象的力量。
    他正在反複推演,在什麽情況下,以何種方式,才能最有效地利用這份壓倒性的巨人之力。
    擁有了這張不為人知的底牌,很多任務的容錯率都將大大提升。
    這不再是純粹的犧牲,而是在絕境中多了一線生機,一份能夠扭轉乾坤的潛力。
    車隊中間,兩輛經過特別加固的重型運輸車在夜色中顯得尤為龐大而笨重。
    它們的輪轂巨大,車身仿佛被塞滿了沉重的貨物,那便是由調查兵團物資調度官伊恩——一位以高效和可靠著稱的軍團骨幹——親自送來的關鍵建築材料。
    這些材料,被寄予了堵塞瑪利亞牆缺口的厚望。
    據技術人員報告,這是一種突破性的發明,一種硬度非凡、凝固速度快到匪夷所思的特殊材料。
    它幾乎能在澆築結束後的幾個小時內完成固化,其堅硬程度甚至接近天然岩石,為加固城牆、重新構築人類防線提供了理論上的可能。
    這是弗提先生秘密研究的成果,也是人類反擊巨人、奪回故土的希望所在。
    羅塞之牆到瑪利亞牆之間的廣袤區域,曾經是人類繁華的交通要道,如今卻在巨人的統治下荒蕪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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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了人類耕耘和活動的痕跡,道路的裂縫中開始頑強地長出野草,將曾經的石板路麵染上了墨綠的斑駁。
    不過,得益於過去的基礎,目前的路況還算比較平整,足以讓車隊保持相當的速度。
    偶爾,車頭燈的光束會掃過路邊,照亮一兩頭行動遲緩、或呆滯地倒在地上的巨人。
    它們或趴在路邊,或靠著殘破的建築物,如同被時間凝固的巨大雕塑,散發著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氣息。
    但調查兵團的士兵們早已習慣了這些景象,他們並沒有理會這些非活躍的巨人,也無暇進行清理。
    埃爾文的指令是全速趕路,避免任何不必要的戰鬥,將寶貴的時間和體力都用在即將到來的修複戰役上。
    引擎的咆哮聲在夜幕下變得更加急促,車輪飛轉,揚起一片片細密的塵土。
    根據埃爾文精確的計算,如果能保持這樣的速度,預計再過2個小時,他們就將抵達此行的目的地——瑪利亞之牆東部的甕城。
    漫長的夜間行軍,隻剩下了車隊引擎低沉而連綿的轟鳴聲,與輪胎碾過荒野時的沙沙聲交織。
    不知過了多久,一道幾乎與星空連接的黑影,在遠方的地平線上逐漸清晰起來。
    那是瑪利亞之牆,人類文明的最後一道不朽屏障。
    在皎潔月光的洗禮下,高聳入雲的城牆顯得格外冷峻而肅穆。
    它那龐大的輪廓,在蒼茫的大地上投下巨大的陰影,仿佛一座座無聲的泰坦,沉默地看守著人類最後的疆域。
    埃爾文的目光穿透車窗玻璃,凝視著那巍峨的壁壘。
    他腦子裏閃過一個短暫的念頭:它們簡直就像一頭頭真正的巨人,隻不過是被束縛在原地,永恒地守護著什麽。
    這個帶著一絲詩意的、不合時宜的聯想,在他高度集中的理智麵前,轉瞬即逝。
    他的心思很快便收斂回當下,聚焦於即將到來的任務。
    車隊繼續全速前進,城牆的細節在視野中不斷放大,越來越清晰。當那道巨大的、觸目驚心的缺口映入眼簾時,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默。
    那不再是遙遠的剪影,而是被撕裂的岩石、崩塌的結構、和裸露的內部鋼筋所構成的巨大而猙獰的傷口。
    那是鎧之巨人以其駭人的力量,生生撞出的深淵,一個將人類推向絕境的創口。
    “這種缺口……真是可怕的力量啊。”埃爾文低聲說道,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敬畏與沉重。
    這不是純粹的驚歎,而是對破壞力極致的理解與認知。
    他看著那道如同怪獸巨口般的裂縫,仿佛還能聽到城牆崩塌時的轟鳴,和巨人踏入城內時的地動山搖。
    道路上,散布著被撞碎殘缺的馬車殘骸,它們的木製車輪和車廂骨架扭曲變形,像是被隨意丟棄的玩具。
    被巨人龐大的腳掌踩踏,又經過無數風沙的洗禮,那些曾經承載著一家家希望與財富的馬車,如今隻剩下破碎的零件,訴說著它們主人的悲慘命運。
    地上還散落著被泥土和血跡汙染的布料,有些是衣物,有些是簡單的包裹,它們曾經屬於那些試圖逃離煉獄的居民。
    這些被踩踏得髒汙不堪的物件,在夜色中顯得格外醒目,它們是無聲的證物,印刻著巨人入侵的罪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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