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橋盡頭的霧氣被清風卷散，城門上的“輪回”二字忽明忽暗，像在呼吸。
    三人腳步未停，跨門檻的瞬間卻齊齊頓住——腳下石板裂開細紋，清濁二氣自地底湧出，如水乳交融又似冰火相斥，盤旋上升，凝成兩條首尾相銜的巨魚。
    一黑一白，鱗光流轉，魚眼空洞，卻似有萬千星辰沉浮。
    “這……是陰陽雙魚？”樂天眨眨眼，摸了摸懷裏的糖葫蘆，紅豔豔的果子竟在發燙。
    星辰與倩兒的手仍緊緊相扣，情劫鏈自腕間蔓延，纏上雙魚尾端。刹那間，雙魚劇烈震顫，似要掙脫彼此，兩人手臂也被無形之力撕扯，幾乎脫臼。
    “不對勁。”星辰低聲道，劍穗無風自動，“它不想讓我們碰。”
    “不是不想。”倩兒盯著雙魚眼中的記憶殘影——那一世她跪在橋頭，劍插他胸口，血流如注，他卻笑著握她的手。“是十世的執念還在抗拒。”
    她深吸一口氣，指尖撫上心口，鳳凰圖騰的第十根尾羽輕顫，溫潤的光自脊背蔓延。
    “那就讓它看清楚。”
    話音未落，星辰主動鬆手，反身踏入黑魚之尾。清光暴漲，他按在心口舊傷處，劍穗展開光翼包裹黑魚。一道道記憶光影自他體內剝離——第一世看她焚身成灰，第三世被魔氣蝕心推她入雷池，第七世在黃泉橋頭求她：“殺了我，別再讓我看著你死。”
    記憶如潮水注入黑魚之眼。
    “我認過罪，也償過命。”他聲音平靜，“這一世，我不逃了。”
    白魚輕顫，倩兒抬手凝聚淨化之力，點入魚眼。畫麵變換——她喂藥被震飛，護丹爐時見他立在火海盡頭，躍入深淵時他冷眼旁觀。
    “我也恨過。”她輕聲說，“可恨的不是你，是命運。”
    雙魚緩緩靠近，尾端交疊，清濁之氣同步流轉。情劫鏈金光大盛，纏繞雙魚周身，在空中凝成巨大法陣，符文與情劫劍的鳳凰紋隱隱呼應。
    樂天仰頭，忽然“哎喲”一聲掏出糖葫蘆。糖衣浮現金色符文，像被喚醒。
    “怎麽又是我？”他撓頭，“上次炸爐是我，這次陣眼還是我？”
    貝貝耳朵一抖，盯著糖葫蘆，絨毛轉成琉璃金，尾巴炸成星芒。
    “笨猴。”它冷冷道，“你當自己真是樂子人？從第一世起，你每輪都送她糖葫蘆——那是‘見證者’的印記。”
    “所以……”樂天低頭看糖葫蘆，咧嘴笑，“我不是配角？”
    “你是陣眼。”貝貝躍至他肩頭，“現在，把它給我。”
    “這是我攢了三世的靈果！”樂天抱緊，卻被貝貝一爪拍飛，糖葫蘆直墜法陣中央。
    雙魚盤旋，法陣轟鳴，糖葫蘆碎裂，糖衣化金粉，靈果化光點，盡數被法陣吞噬。天地寂靜，連風都停了。
    一道黑影自法陣深處浮現，血衣翻飛，左臉戴泣血鬼麵，手持鐮刀——正是血影魔尊殘影。他輕笑，聲音遙遠：
    “情劫不滅，隻因你們還不懂——愛即是劫，劫即是愛。”
    他揮鐮刀欲斬斷雙魚連接。
    貝貝縱身一躍，張口吞下整座法陣。
    “貝貝！”倩兒驚呼。
    下一瞬，貝貝通體爆發出琉璃金光，絨毛成透明琉璃色，雙耳幻化成太極魚眼，懸浮空中。尾巴炸成星環，糖渣抖落，凝成“情劫”二字古篆，與情劫劍共鳴。
    倩兒與星辰眉心浮現陰陽魚紋，十對鳳凰光翼升起交疊成環，將兩人托起。
    “原來如此。”星辰低語，“情劫歸一，不是誰陪誰，而是我們本就是一體。”
    “就像雙魚。”倩兒望他，嘴角微揚，“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血影魔尊殘影冷笑：“可你們斬不斷過去，逃不掉輪回——十世不過重演我的悲劇！”
    黑線自他指尖蔓延，纏上情劫劍，劍身劇烈震顫。
    倩兒上前一步，將情劫劍插入心口三寸。
    鮮血湧出，順著劍脊流淌，鳳凰紋在血光中蘇醒，劍穗與星辰腰間那根遙相呼應。
    “你說得對。”她聲音輕柔，“愛是劫。”
    星辰抬手，斬月劍出鞘，指尖劃劍身割斷契約，劍靈化光點融入情劫劍。
    “可劫，也是愛。”
    雙劍共鳴，情劫劍揚起，劍鋒直指殘影。
    那一斬，無聲無息。
    殘影被劈為兩半，黑線寸斷成灰。消散前，他麵具裂開，露出半張與星辰七分相似的蒼白臉。
    “你們……終究會明白……”
    雙魚閉合，首尾相銜成圓滿之環，突然轟然炸開！
    清濁之氣化作風暴，卷碎石，崩虹橋，輪回城門倒塌。時空旋渦在頭頂成型，如巨口吞噬一切。
    樂天被氣流掀翻，袖中微光閃爍。他摸出一片魚鱗，轉瞬成糖葫蘆符紙，躺在掌心。
    “這又是什麽……”他喃喃。
    貝貝落下，絨毛回雪白，瞳孔深處閃過星辰與倩兒的麵容，一瞬即逝。
    “走。”星辰拉倩兒的手，光翼展開護三人一兔。
    旋渦越轉越快，吸力如巨獸之口。倩兒回望，殘破城門下，“歸來”二字緩緩熄滅。
    風聲呼嘯，樂天大喊：“喂！新世界要是沒糖葫蘆，我可不幹！”
    貝貝耳朵一抖：“閉嘴，綠毛猴。”
    星辰低頭看交握的手，劍穗在風中輕擺，像條係牢的承諾。
    倩兒仰頭，鳳凰圖騰完全展開，第十根尾羽化光羽，飄向旋渦深處。
    光翼收攏，三人身影被卷入時空裂隙。
    最後一片魚鱗落入樂天衣袖，符紙邊緣卷起，浮現出半個未完成的“永”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