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上那暗紅丹液還沒幹透，樂天腳底黏糊糊的，忍不住皺了皺眉。他剛想抬腳，眼角餘光瞥見碧落仙子不知啥時候已站在丹房正中央，指尖竄起一簇幽紅火焰，爐子裏的丹氣翻得跟浪似的，隱隱透出朵蓮花形狀。
    星辰瞳孔猛地一縮，斬月劍柄在掌心輕輕哆嗦，那道裂痕邊緣突然有點發燙，像是被啥東西叫醒了似的。
    “她這是要煉啥？”樂天壓著嗓子問，琵琶抱在胸前，手指無意識地撥了下，音波輕輕晃了晃。
    貝貝耳朵抖了抖，尾巴尖剩的糖渣簌簌往下掉：“那火……不是丹盟的路子。”
    話剛落，碧落抬手一引，丹爐“轟隆”一聲開了。爐心懸著枚血色丹丸，表麵浮著圈金線，每一道都跟地底冒出來的符文長得一模一樣。她眼神空茫茫的，嘴角卻微微翹著，竟當著眾人的麵，把丹丸扔進了嘴裏。
    “住手！”星辰一步跨上前，劍還沒出鞘呢，一股血氣就撲麵而來。
    碧落倆眼“唰”地紅了，眼白跟被染了的宣紙似的，一絲絲血線往外爬。她抬手一揮，丹火“嗖”地從爐子裏竄出來，在地上燒出道裂痕，裂痕還自己往前跑，竟畫出座血蓮陣。
    倩兒悶哼一聲，踉蹌著往後退。她隻覺渾身寒流“噌”地起來了，淨化之力像被鎖鏈捆住似的，倒著往經脈裏衝。額間蓮紋忽明忽暗，指尖結了層冰霜，可冰底下居然有火苗在竄。
    “她的血脈在打架！”貝貝低吼一聲，尾巴“唰”地變成琉璃鎖鏈，“啪嗒”纏上倩兒手腕、肩井、心俞三個穴位，靈力往裏灌，硬把那股亂跑的寒火按住。
    樂天一看這情況，琵琶“哐當”一震，音波凝成實的，直往碧落麵前的丹火撞。他本來想把火打散，沒想到音波撞上火球的瞬間，火裏的蓮花“嘭”地炸開，反倒激出道血光，直衝倩兒眉心。
    倩兒渾身一哆嗦，冰霜從指尖“哢嚓”裂開來，火苗卻從心口“噗”地噴出來。她張了張嘴，想說話卻發不出聲，就一縷銀焰從嘴角飄出來，燒得空氣滋滋響。
    “糟了！”樂天一拍腦門，“我是不是又搞反了操作？”
    星辰已經衝到倩兒旁邊，一把抓住她的手。那手冰得跟雪似的，掌心卻燙得像烙鐵。他抓得更緊了，斬月劍橫在兩人身前，劍靈的影子悄悄冒出來，把他倆圈進一道微光屏障裏。
    “別怕。”他聲音沉沉的，卻聽得清清楚楚。
    倩兒睫毛輕輕顫了顫，那雙冰火氣交織的瞳孔裏，映出他的臉。就這一瞬間，亂跑的靈力居然緩了口氣。
    可碧落已經徹底失控了。她抬手一招，丹爐“嘎吱”變形，一隻鳳凰影子撲棱著翅膀飛出來，翅膀上燃著血火，直撲眾人。鳳凰“嗷”一嗓子，叫聲裏居然夾著血影魔尊的低語：“……獻祭者，終將歸來。”
    星辰眼神一冷，斬月劍脫手飛出去，劍尖直對碧落丹田。
    “你不是她。”他說。
    劍紮進丹田的瞬間，碧落身子一僵。劍身上的裂痕“哢吧”加深，一道跟殘劍一模一樣的紋路從劍柄爬到劍尖，仿佛兩段斷了的命，在這兒接上了。
    碧落眼裏的血色微微頓了頓，空茫的瞳孔裏閃過一絲清亮。她嘴唇動了動，聲音輕得快聽不見：“小心……天機閣主……”
    話沒說完，她腦袋一歪，暈過去了。
    星辰拔劍，劍尖沾著滴銀白血珠，落地時“啪”一聲輕響，居然在血蓮陣的裂痕裏長出朵半透明的花。花瓣泛著點弱雷光，像是被啥東西叫醒了。
    樂天眼睛瞪得溜圓：“這花……怎麽跟雷光麒麟啃過的果核一個德性？”
    貝貝尾巴一掃，把那花卷到鼻尖聞了聞：“一股子雷氣混著木靈根，還有點……眼淚味兒。”
    星辰收劍回鞘，掌心突然一陣刺痛。他低頭一看，剛才抓過倩兒的手背上，留了道發微光的血痕，彎彎曲曲的，像半枚被撕開的印。
    倩兒靠在貝貝身上，呼吸慢慢穩了，可指尖時不時竄出點銀火苗。她眼皮動了動，好像在夢裏掙紮。
    樂天小心地撥了下琵琶弦，音波輕輕掃過碧落旁邊。那鳳凰影子已經縮回丹爐了，可爐底深處，一縷黑氣悄悄纏上琵琶的弦，一點聲兒都沒有。
    “她剛才說的……天機閣主？”樂天撓了撓呆毛，“咱們是不是漏了啥？”
    星辰沒搭話。他盯著碧落蒼白的臉，又看了看掌心那半枚印，突然想起點啥。
    半小時前，黑霧散的時候，樂天腳底下的濕痕泛血光，畫出半個符文。而現在，那符文的另一半，居然跟碧落丹田被刺穿的位置，嚴絲合縫對上了。
    “她不是目標。”星辰低聲說，“她是鑰匙。”
    貝貝耳朵一豎：“你意思是，有人拿她當陣眼使？”
    “不止。”星辰握緊劍柄，“她在替人擋劫。”
    話剛落，倩兒突然睜眼，目光直勾勾地盯著碧落。她嘴唇動了動，聲音輕得像風：“……她妹妹的骨笛，還在她袖子裏。”
    樂天一愣：“你咋知道？”
    倩兒沒回答。她慢慢抬起手，指尖一縷銀焰凝成細線，輕輕掃過碧落袖口。布料“嘶”地裂開，一支白骨笛掉下來，笛身上刻著“涅盤”倆字，可最後一筆，像是被人硬生生抹掉了。
    貝貝湊過去一聞，尾巴“唰”地炸起來：“這笛子……沾過血影魔尊的血！”
    星辰眼神一沉。他彎腰撿起骨笛，指尖剛碰到笛孔，笛身居然輕輕抖了抖，發出一聲極短的鳴響，像是在回應啥召喚。
    樂天咽了口唾沫：“這下麻煩了，她妹妹的笛子在她身上，她自己還煉了血丹，這不等於……親手把自己煉成祭品了？”
    “不是親手。”星辰盯著笛孔深處，“是有人，借她的手。”
    貝貝突然低吼：“小心弦！”
    樂天猛地回頭，就見琵琶一根弦無風自動，黑氣纏在上麵，正慢慢往音槽裏鑽。他趕緊去撥，可指尖剛碰上，那黑氣竟順著指尖爬進胳膊。
    “哎喲！”他甩手，琵琶脫手飛出去，砸牆上又彈回來，正好掉在倩兒腳邊。
    倩兒低頭，銀焰從眼底一閃而過。她彎腰撿起琵琶，指尖輕輕摸過弦麵。黑氣一碰到她指尖，居然跟見了太陽似的，“嗤”一聲響，縮回音槽裏了。
    “它怕你？”樂天眼睛瞪得跟銅鈴似的。
    倩兒沒說話。她把琵琶遞回去，目光卻落在弦軸上。那兒，一道極細的裂痕正慢慢往外爬，形狀，居然跟斬月劍的裂痕一模一樣。
    星辰走過來，接過琵琶。他指尖一壓弦軸，裂痕微微發燙，像是在回應劍身上的共鳴。
    “劍、笛、弦……”他低聲說，“都在同一條線上。”
    貝貝尾巴一甩，把碧落輕輕放平：“現在咋辦？她暈著，笛子有鬼，琵琶中毒，你還救不救她？”
    星辰沉默了會兒，抬手把骨笛揣進袖子。他看向倩兒，聲音很輕：“還能撐住不？”
    倩兒點頭，指尖銀焰雖然弱，卻沒滅。
    “那就走。”星辰握緊斬月劍，“去她煉丹前站的位置。”
    樂天一愣：“你還信她留下的痕跡？”
    “我不信她。”星辰邁步往前走，“我信她被迫留下的破綻。”
    三人一兔剛動腳，碧落的手指突然抽了一下。她袖口滑下來半張符紙，紙上墨跡還沒幹，寫著仨字——
    “別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