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盤殘片往琵琶斷弦上一嵌，樂天指尖“滋”地滲出血絲，順著裂痕滑進木頭紋路裏。那點紅剛碰到羅盤藍珠的縫，整塊殘片“哐當”猛震，跟被啥無形的東西咬住了似的。
    與此同時，星辰睜眼了。
    他瞳孔泛著冷鐵似的灰白色，右手死死攥著斬月劍柄，指節白得快捏碎。劍身“嗡嗡”叫個不停，好像裏頭有東西在瘋狂撞牆。他喉嚨裏滾出一聲低吼，“哢”地咬破舌尖，一口血噴在劍脊上。
    “斬我心魔！”
    血珠順著劍紋爬，斬月“唰”地爆起刺目寒光。一道虛影從劍裏掙出來，披著破破爛爛的劍袍，臉模模糊糊的，就那雙眼睛，像凍了九世輪回的寒潭。
    劍靈現形了。
    可它剛成形，星辰身子“哢”地一僵。視線開始散，呼吸亂得像風箱，整個人跟被抽走主魂似的。幻象在他眼前鋪開——
    第三世。暴雨嘩嘩的祭壇上，他攥著柄裂得亂七八糟的古劍，劍尖正抵著倩兒後心。她沒回頭，輕輕說了句啥，一步步走向噬靈陣核心。等他終於狠下心推她進陣時，她回頭望過來，額間蓮紋跟他劍柄上的紋路“嗡”地共鳴，泛著同源的光。
    袖口滑下來根竹簽，上麵纏著縷極淡的光絲，在雨裏輕輕抖。
    “不……”星辰喉頭滾了滾，聲音啞得像碎石子磨，“這不是我……這不是我！”
    可記憶跟潮水似的倒灌，每一幀都清楚得讓人窒息。他看見自己跪在陣外，抱著那柄斷劍哭到失聲；看見天雷劈下來時，他用身子擋在陣眼前麵；更看見，那一世結束前，倩兒變成光點散了，指尖輕輕拂過他眉心，像在說“別怕”。
    劍靈虛影緩緩抬手，指著星辰。
    下一秒，黑氣從劍身“噗”地噴出來，順著經脈逆流，直衝識海。星辰悶哼一聲，七竅滲出血線，整個人跟遭了雷擊似的往後倒。
    “星辰！”倩兒撲上去，雙臂一張，背後“唰”地展開對羽翼——渾身赤金，邊兒上繞著銀焰，跟鳳凰涅盤時燒的聖火似的。
    她把羽翼張開當屏障，擋在星辰和劍靈中間。淨化之力跟雨點兒似的灑，銀光點點，想把那股魔氣趕跑。
    可突然出事了。
    那些銀焰剛碰到劍靈，竟被它“啊嗚”一口全吞了。緊接著，黑焰反撲，順著羽翼邊兒往上燒。倩兒悶哼一聲，肩頭羽翎“哢嚓”焦了，飄下來跟灰似的。
    “它在啃你的靈根！”貝貝吼，四爪蹬地，尾巴高高揚起，琉璃光在尾尖凝成個盾，“嘭”地撞向劍靈後背。
    “轟隆”一聲巨響，劍靈晃了晃，沒散。它慢慢轉頭，目光掃過貝貝，又落在倩兒身上，突然抬手，指著她。
    “你……”一個沙啞的聲音從虛空中飄出來，像鏽了千年的鐵鏈在拖，“為啥護他？”
    倩兒咬著牙，指尖又滲出血，混著銀焰灌進羽翼，硬撐著不讓領域散了。“我不信你是壞的。”她聲音輕，卻字字清楚，“你要是劍之靈，就該記得守護的誓約。”
    劍靈靜了一瞬。
    然後，它動了。
    殘袍“嘩啦”飄，手裏凝成柄跟斬月一個模子的古劍，劍身全是裂，正是第514章裏師父自戕那把劍的複刻。它一步踏出，直刺星辰心口。
    第一劍，被星辰用劍柄格開，虎口“哢”地裂了。
    第二劍，更快、更狠，直奔咽喉。
    倩兒瞳孔猛地一縮，羽翼“唰”地收，想拿身子擋。可劍尖離星辰眉心就剩三寸時，劍靈動作突然頓住了。
    它低頭，看自己的左手。
    那蒼白得像紙的臉上，左眼角下，一顆小小的淚痣悄悄冒出來——位置、形狀、大小，跟倩兒小時候被雛鳥啄破留的疤，分毫不差。
    時間好像凍住了。
    貝貝的耳朵“唰”地豎起來，尾巴上的糖渣“簌簌”往下掉。它死死盯著那顆痣，喉嚨裏發出低低的嗚咽，像想起了啥老早以前的事。
    而斬月劍柄上，那隻歪歪扭扭的兔子刻痕，突然燙得厲害。
    樂天趴在地上，一隻手還按著嵌了羅盤的琵琶殘身，另一隻手死死摳著地。他看見了淚痣，也看見了劍靈袍角那半幅模糊的圖騰——一兔一鳳，脖子交著，輪廓還能認出來。
    “我操……”他喃喃，“這玩意兒……該不會是……”
    話沒說完，他猛地抬頭，看向還在燒的鳳凰羽翼和快撐不住的星辰，眼裏的戾氣“噌”地起來了。
    “給老子——響起來！”
    他一掌拍下，精血順著掌心紋路灌進羅盤殘片。藍珠縫裏，一道微光竄出來，纏上斷弦。琵琶殘身“嗡”地劇烈哆嗦，發出聲嘶啞的嗡鳴。
    《破魔曲》第一音，終於響了。
    音波變成金線，從樂天指尖“嗖”地射出去，直刺劍靈後心。那一瞬間，空氣好像被撕開，金線穿透虛影，帶出來一串黑點點，跟爛掉的記憶碎片似的。
    劍靈動作停了。
    星辰趁機“噗”地噴出血，踉蹌著後退，背靠著石壁滑坐在地。他意識暫時回來點，目光散散地掃過倩兒焦了的羽翼，掃過貝貝發抖的尾巴，最後落在樂天那張滿是血汙卻還咧著笑的臉上。
    “你……”他嗓子破了似的，“怎麽……還能……”
    “廢話。”樂天抹了把臉，咧嘴一笑，牙上沾著血，“忘了？我可是睡著都能瞎編功法的天才。”
    他手指在斷弦上一撥，第二音就要出來。
    可就在這時，劍靈慢慢抬手，把臉上的淚痣抹了。黑氣重新“咕嘟咕嘟”翻湧，把那點軟乎乎的記憶徹底吞了。它轉身，劍尖又對準星辰，袍角圖騰在魔氣裏忽隱忽現。
    樂天的笑聲戛然而止。
    他的手指懸在弦上，血珠順著指尖滴下來，砸在羅盤殘片上，濺起朵小得看不見的琉璃花。
    貝貝突然開口，聲音特輕：“它怕那個痣。”
    倩兒抬手，摸了摸左眼角下麵。
    那兒，皮膚光溜溜的，卻隱隱發燙。
    樂天盯著劍靈，突然低笑一聲：“所以……你是怕她認出你？”
    劍靈沒說話。
    它就慢慢舉起了劍。
    斬月劍柄上的兔子刻痕，燙得快燒起來了。
    樂天深吸一口氣，手指重重撥下去。
    金線“嗖”地破空。
    劍靈抬劍迎上去。
    兩股力量撞上的瞬間，星辰猛地抬頭，嘶聲喊出一個名字——
    那個名字，貝貝用胡蘿卜雕過，倩兒在夢裏嘟囔過，樂天喝多了胡亂唱進曲子裏過。
    劍靈的虛影，在這名字響起來時，“嘩啦”劇烈搖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