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盤中央的藍珠裂了道縫，縫裏滲出來的光像被無形的手攥住，“嗖”地往裏一縮。下一秒，整座密室炸了——
    不是“轟隆”那種響，是死寂的爆裂。空氣被抽得一幹二淨，火焰倒著卷回燈盞，星圖“啪”地崩成碎點，七根符文鏈“哢嚓哢嚓”全斷了。熱浪撲過來時，樂天隻覺胸口一悶，半截琵琶脫手飛出去，“釘”進地麵的瞬間，那符網亮了下微光，三眨眼的功夫就焦黑剝落了。
    “貝貝！”他吼。
    琉璃屏障幾乎同時“唰”地豎起來，貝貝四爪撐地，尾巴繃得像根直線，絨毛根根倒豎。可高溫跟潮水似的湧，屏障邊緣開始發紅、融化，跟糖絲被火舌舔過似的。
    “南域使者……自爆了？”樂天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嘴裏炸開，“用丹火反噬同歸於盡？”
    話還沒落地，頭頂穹頂“嘩啦”塌了，青銅燈盞全爆了，冷焰四濺，落地就著。邪門的是，這火不燒石磚，專啃靈力，一碰到符網殘痕就“滋啦”作響，青煙跟小蛇似的往上冒。
    樂天翻身撲向牆角，一把抄起還在發燙的羅盤塞懷裏。熱氣順著衣襟往裏鑽，他感覺胸口的皮都要卷邊了。
    “碧落的魂還在！”貝貝突然開口，聲音壓得極低，“角落，冰氣最重的地方。”
    樂天扭頭看。密室盡頭，一塊星圖殘片底下，一團半透明的影子正慢慢聚起來，像霧裏浮著的燈。是碧落。她那骨笛懸在胸前，笛身裂得亂七八糟，黑氣絲絲縷縷從縫裏往外滲。
    “撐住！”樂天甩手把殘琵琶插進地麵第二個陣眼，琴身“嗡”地一聲，剩下的音波在空氣裏劃出幾道弱兮兮的漣漪。他閉眼，指尖抵住太陽穴，強行共鳴——
    雷光麒麟，醒！
    地底傳來一聲悶響，跟巨獸翻身似的。緊接著，一道細溜溜的電流從地磚縫竄出來，順著琵琶殘弦爬上來，鑽進他胳膊。
    “再來點！”樂天牙關打顫，樂靈體的經脈被雷能衝得生疼，“充能！快點！”
    地麵震了震。第三道電流過來，比前一道粗點，琵琶殘弦都開始結霜了。樂天雙手掐訣，音波凝成小螺旋，把冷流裹住，往自己指尖裏灌。冰晶從指縫冒出來，“嗖嗖”蔓延，在三人頭頂結了個半球形冰盾。
    “成了？”他喘著氣問。
    “差遠了。”貝貝耳朵貼地，“雷光麒麟電量隻剩一成，你再榨，它就得睡十年。”
    冰盾外麵，丹火已經變成赤紅的河，順著牆根淌，過處石磚化粉，星圖蒸發。密室正變成個大熔爐。
    “那就省著用。”樂天抹把臉上的汗，轉頭看碧落，“得把她弄出來。”
    貝貝沒動。它盯著碧落胸前的骨笛，突然抬起前爪，一口咬破指尖。血珠滴下來，砸在冰盾邊上，濺出朵琉璃色的小花。
    “你要幹啥？”樂天皺眉。
    “契約。”貝貝聲音冷冰冰的，“她救過我一次，我欠她一命。”
    血珠順著冰層滑下去，滲進地麵，居然在裂縫裏畫出道微光符紋。那符紋彎彎曲曲爬向碧落，纏上她腳踝，輕輕一收。
    碧落的魂體猛地一顫，睜開眼。
    她的眼是灰白色的，像蒙了層霜。目光掃過樂天，掃過貝貝，最後落在那根裂了的骨笛上。她抬手想碰，卻直接穿了過去。
    “聽得到嗎？”樂天湊過去，“碧落！我們需要你！羅盤裂了，南域使者自爆了，現在隻有你知道咋用！”
    碧落嘴唇動了動，聲音跟從井底傳來似的：“……火……壓不住了……”
    “我們知道！”樂天急了，“你先說羅盤的事！背麵那句‘以情劫為引’，到底咋引？”
    碧落沒答。她的魂體開始晃，跟風裏的燭火似的。黑氣從骨笛裂縫裏湧出來，纏上她手腕，一點點往心口爬。
    “她快撐不住了。”貝貝低吼，“丹火和噬靈蠱在啃她的魂。”
    “那就先清毒！”樂天一拍琵琶，音波變成細針，紮向碧落心口。可音波剛碰到黑氣，就被彈回來，震得他喉頭一甜。
    貝貝尾巴一甩，琉璃光從尾尖冒出來，纏上碧落手腕，硬生生把黑氣扯斷一截。可那黑氣落地就著，變成朵血蓮，花瓣慢慢開合。
    “沒用。”貝貝喘口氣，“得有人用淨化之力，直接灌進去。”
    話音剛落，冰盾外“咚”地一聲輕響。
    倩兒到了。
    她從塌了的石階跳下來，月白道袍沾著焦灰，腰間的糖葫蘆串少了一根，藥瓶碎了倆。她沒看樂天，也沒問咋回事，落地第一件事，是把指尖銀焰按在冰盾上。
    冰層“唰”地擴展開，把碧落全裹住了。一層光繭在冰裏結起來，像冬日湖麵下凍住的螢火。
    “我來。”倩兒說。
    她跪在冰繭前，雙手交疊，掌心滲出血色細流。那流光跟絲線似的，慢慢滲進碧落眉心。碧落的魂體穩了點，灰白的眼珠漸漸泛出點綠意。
    “三十年前……”碧落突然開口，聲音清楚了些，“我娘死那天，父親把羅盤給我……說隻有‘情劫血’，才能叫醒它。”
    “情劫血？”樂天一愣，“是……情侶的血？”
    “別胡說。”貝貝一尾巴抽過去，正打在他嘴上，“再亂講，把你塞糖葫蘆裏。”
    倩兒沒停。她的指尖開始滲血，血珠混著銀焰，滴在碧落心口。黑氣“嘶嘶”叫著，退了一寸。
    “羅盤……要兩個人的血。”碧落的聲音越來越輕，“滴在背麵……同時……心念相通……才能激活……”
    她抬手想碰倩兒的臉，手卻在半空散成光點。
    “別走。”倩兒輕聲說。
    碧落笑了。那笑容特淡，像晨露要散了似的。
    “骨笛……替我……留著。”她最後看了眼胸前的笛子，“妹妹……等我……”
    話說完，魂體變成萬千光點，跟著丹火往上飄，散在熱浪裏了。
    冰繭“哢嚓”碎了。
    樂天僵在那兒。他低頭，看見一縷特淡的光纏在倩兒腰間的糖葫蘆竹簽上，像絲線，纏了三圈，不動了。
    “她……”樂天嗓子發幹，“她最後那句話，是給誰留的？”
    倩兒沒答。她抬起手，掌心浮出半朵血蓮紋，跟羅盤背麵的裂縫形狀一模一樣，正輕輕跳呢。
    “羅盤。”她輕聲說，“要兩個人的血。”
    樂天低頭看懷裏的羅盤。藍珠的縫更寬了，像幹涸的河床。他忽然覺得胸口發燙，不是因為火，是懷裏那東西，正輕輕震呢，像在回應啥。
    “所以……”他喃喃道，“得有人願意流血？”
    貝貝耳朵一抖，尾巴甩過去，正抽在他臉上。
    “再問，”貝貝冷冷道，“我就把你變成糖葫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