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光麒麟的咆哮還沒散盡，海麵那朵雷光花中心的殘符還在微微哆嗦。
    星辰抬手按住劍柄，指尖剛碰到兔子刻痕，一股熱乎勁兒順著經脈直衝腦門。他眉心一跳，斬月劍還沒出鞘，劍靈已經在掌心凝成一小團光。
    “走。”他說。
    倩兒立馬把情劫鏈繞到貝貝尾巴上，指尖輕點鏈身，淨化之力順著金屬紋路鑽進琉璃絨毛裏。貝貝耳朵一抖，尾巴尖翹起來，跟羅盤指針似的慢慢轉。
    “東南偏下，三百丈。”它聲音壓得低低的，“有東西在喘氣兒。”
    樂天從袖子裏抽出琵琶，手指一撥，音波跟水波似的散開。黏糊糊的海水頓時冒出密密麻麻的泡泡，血霧被震得淡了點。他咧嘴一笑：“這海味兒不對勁，鹹裏帶腥，跟誰在鍋裏燉了三天三夜似的。”
    星辰沒接話，反手劃破指尖，一滴血滴進海裏。血珠沒散開，居然自己拉成長線，跟引路的螢火蟲似的，往前伸。大夥兒趕緊跟上，雷光麒麟低吼一聲，四蹄踩著浪，護在隊伍側邊。
    越往深處走，海水越沉，靈識像被裹在濕棉花裏。倩兒眉頭皺著，正想加點淨化之力，貝貝忽然尾巴一僵：“停！前麵有‘聲障’。”
    話剛說完，前麵的血霧翻湧起來，一朵巨大的蓮花慢慢冒出來。渾身通紅，花瓣一層疊一層，表麵光溜溜的，跟剛從血池裏撈出來似的。最怪的是，每片花瓣邊兒都微微顫，好像在嘀咕啥。
    “這花……長得挺精神。”樂天眯著眼，“就是口味重了點。”
    他順手從腰上解下一串糖葫蘆，手腕一抖，糖珠從杆上掉下來，直打最外層的花瓣。糖衣碎的瞬間，一股甜香散開來，花瓣上的哆嗦突然停了。
    “好使！”樂天挺得意。
    可沒過三秒，那股甜香居然被血霧吞了，花瓣又開始動，還冒出模糊的人臉——正是那三十六位星辰閣長老的模樣。他們嘴一張一合，一起嘀咕：“輪回已定，歸位即安。”
    聲音不大，卻直往腦子裏鑽，跟有無數細針在攪似的。
    “煩死了！”樂天抬手捂耳朵，琵琶自己飄到天上，音波“嗡嗡”震。貝貝咬破舌尖，一口琉璃精血噴出來，混著糖渣在大夥兒前麵凝成半透明的屏障。甜香和琉璃光混在一起，那嘀咕聲終於小了點。
    星辰目光跟刀子似的，一步一步往前湊。百丈之外，他已經看清蓮花莖幹——粗得跟殿柱似的，表麵纏著鐵鏈，鏈上刻滿星辰閣的禁製符文。而最深處，一柄佩劍半插在裏麵，劍柄磨得厲害，但徽記看得清清楚楚。
    那是星辰閣大長老的佩劍，也是他祖父的隨身玩意兒。
    “劍在養陣。”星辰聲音冷得像冰，“碰不得。”
    “為啥？”樂天剛咳出一口黑血，還硬撐著笑，“拔出來不就完了？說不定還能湊個祖孫團聚的感人畫麵。”
    “你當這是拔蘿卜呢？”貝貝一耳朵扇過去，“劍上有封印，一動就炸，炸的還是咱們的命。”
    星辰沒理他們，死死盯著那柄劍。忽然，白頭發沒風也飄，一縷黑從發根往外爬。腦子裏，畫麵跟碎片似的閃——
    他跪在血蓮前，手裏握著那柄劍，身後三十六具屍體排得整整齊齊，穿的都是星辰閣的衣服。天上沒星星沒月亮，就一朵巨大的蓮花在慢慢合上。
    “……”他猛地閉眼，劍柄抵著額頭，冷汗滑下來。
    “星辰？”倩兒看出不對，剛要上前，被他抬手攔住。
    “我沒事。”他睜開眼，眼神已經穩了，“就是確認了件事——這陣，不是為了困人。”
    “那是為了啥？”樂天抹了把嘴角的黑血，還想開玩笑，被貝貝一爪子按住嘴。
    “為了‘養’。”貝貝尾巴慢慢垂下來，“你們看花瓣內側。”
    大夥兒順著它的目光瞅過去。就見最外層一片花瓣微微掀開，內壁刻滿密密麻麻的小字——生辰八字，年月日時，一點不差。而那三十六組八字，正是三十六位失蹤長老的命格。
    “它們不是陣眼。”星辰聲音低沉沉的，“是‘養料’。”
    “所以這花……是拿師叔祖們的命格當肥料？”樂天聲音發顫，還擠出笑，“怪不得長得這麽壯，合著是有機肥種的。”
    貝貝沒理他，耳朵湊向蓮花，忽然渾身一僵：“不對……還有心跳。”
    “啥？”樂天瞪著眼，“這花還活著？”
    “不是花。”貝貝聲音發緊，“是‘本體’。噬靈陣的本體，從來就不是符文或陣眼，而是一朵活的血蓮。它在喘氣，它在……吃人。”
    話剛說完，蓮花中央“哢”地裂開道縫，幾十條觸手跟血蛇似的射出來，直撲樂天。他根本來不及反應，琵琶剛抬到一半，人已經被纏住，往花心拖。
    “樂天！”倩兒指尖剛聚起淨化之力，星辰一把扣住她手腕。
    “別動！”他低喝，“觸手帶噬靈咒，淨化之力會被反吸。”
    貝貝怒吼一聲，身子“噌”地變大，轉眼變成通體琉璃的巨兔，牙跟刀子似的，一口咬斷三條觸手。其餘觸手立馬往回縮，把樂天裹得更緊，花心的縫越張越大，露出深處轉著的血渦。
    “放開他！”貝貝尾巴一掃，砸開兩片花瓣，露出內壁全貌——三十六組生辰八字圍成圈，正被血絲慢慢吸走光。
    “它們在抽命格！”倩兒聲音發緊，“再晚一步，樂天的靈根也會被吞！”
    星辰目光死死鎖著那柄嵌在根上的佩劍。白頭發又翻湧起來，腦子裏的碎片再一次衝擊——
    他看見自己把劍插進血蓮，三十六具屍體慢慢站起來，倆眼通紅。他聽見自己說：“這一次，我會做得更好。”
    “不。”他咬破舌尖，血腥味衝散幻覺，“那不是我。那是陣法在騙我。”
    貝貝怒吼著又撲上去，爪子撕開層層花瓣，終於在最深處發現——那柄佩劍不是被動嵌進去的，是被一根血藤主動纏著，藤脈和劍身融在一起，像在吸劍裏封印的力量。
    “劍是鑰匙。”星辰忽然開口，“也是鎖。它在壓著什麽，而血蓮想吞掉它。”
    “那還等啥？”樂天在花心裏掙紮，聲音悶悶的，“快想辦法救我啊！我可不想變成下一組八字！”
    星辰沒答話，反手抽出斬月劍，劍尖輕點自己心口的舊傷。一滴血珠滲出來，順著劍身滑下來，滴進海裏。
    血珠沒散開，居然逆流而上，直奔蓮花。
    血蓮好像察覺到危險，花心猛地收縮，觸手亂舞。貝貝怒吼著擋在前麵，琉璃身子被抽得皮開肉綻，卻死死咬住一條主藤不放。
    血珠終於碰到花瓣，“嘭”地炸開，變成一道金紋，烙在蓮花表麵。血蓮發出沒聲的尖叫，整朵花劇烈哆嗦，花瓣一片一片掉，露出最核心的一片——
    上麵刻的，不是八字，是一行小字：“輪回第七次，失敗。”
    星辰瞳孔猛地一縮。
    “原來如此。”他低聲說，“我們不是來破陣的……我們本就是陣的一部分。”
    話剛說完，那片核心花瓣忽然翻過來，露出背麵——
    一行新字慢慢冒出來：“第八次，開始。”
    樂天在花心裏猛地抬頭，嘴角還掛著黑血，卻笑了：“你們說……這次會不會輪到我當反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