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天在花心深處的大笑還沒散，那柄染血的琵琶忽然自己翻了個身。
    琴弦“嗡嗡”叫著，彈出半段沒調的曲子。音波撞在血蓮內壁上，居然讓那些扭動的命格符文愣了一下。
    他嘴角還掛著黑血，嘴咧得更開：“聽見沒？我這破曲子，連閻王殿都敢鬧一鬧。”
    星辰瞳孔一縮，斬月劍在掌心裏輕輕哆嗦。
    他想衝進去，可腳底下猛地一沉——三十六道虛影從血蓮花瓣裏冒出來，全是星辰閣長老的模樣，齊刷刷伸手往下按。
    腦子裏翻江倒海，舊傷處燒得慌，跟有無數細針順著經脈往上爬似的。他咬著牙退了一步，劍尖點在地上，冷汗順著額角往下滑。
    貝貝四爪死死扣著蓮花外壁，琉璃毛被血藤抽得一片一片掉，尾巴卻始終護在雷光麒麟角前。
    那麒麟倆眼赤紅，角尖的血紋爬到了脖子。可在最後一刻猛地揚頭，一聲低吼震得整朵血蓮輕輕晃。
    它四蹄踩在半空，雷光從蹄心炸開，居然在海裏踏出一條滿是焦痕的弧線。
    “你還記得我？”貝貝聲音啞啞的，“你爹當年偷吃我藏的靈果，被我追了三座山頭——現在輪到你，給我清醒點！”
    麒麟耳朵抖了抖，眼底的血色退了一半。
    倩兒站在血蓮外頭，指尖還在滲血。情劫鏈纏在腕上，燙得像燒紅的鐵絲。
    她忽然想起碧落仙子消散那夜，指尖拂過她眉心，留下一句輕得幾乎聽不見的話：“要兩個人的情劫血，才能破封。”
    她低頭看向掌心——那裏躺著星辰遺落的劍穗，兔子刻痕早被血浸透了。
    沒猶豫，她把指尖又咬破，鮮血滴下來，正中劍穗結扣。
    血珠鑽進纖維的刹那，整條情劫鏈“啪”地繃直，發出一聲清鳴，像鳳凰剛叫出聲。
    海流靜了一瞬。
    血蓮劇烈哆嗦，花瓣一層一層合上，好像要把所有東西都封死。
    可就在那縫隙快要合攏時，倩兒抬手，把染血的劍穗狠狠按向自己心口。
    “不是封印。”她低語，“是喚醒。”
    血珠順著劍穗流進她身體裏，刹那間，三十萬年前的畫麵跟潮水似的湧過來——
    她站在焦土上，身後是塌了的神殿，手裏握著一截斷了的情劫鏈。
    對麵，星辰跪在血泊中，手裏的針線沒斷，正一針一針，把兔形劍穗縫進掌心。
    天上沒星星，就一朵巨大的血蓮慢慢轉著，根紮進大地深處。
    “這一次，我來鎮它。”她聽見自己說。
    “那你得活著。”星辰抬頭，眼裏沒悲沒喜，“別再讓我，縫到一半就斷了。”
    畫麵碎了。
    倩兒猛地睜眼，背後“嘭”地爆開一片熾白光芒。
    鳳凰虛影從她脊骨升起，雙翼展開時，每一片羽翼都流轉著水光與火紋。
    她張口，竟把那染血的劍穗銜在嘴裏。羽翼一振，三十六道命格鎖鏈從血蓮裏射出來，直撲眾人。
    虛影雙翼一合，鎖鏈“哢哢”寸寸斷裂。
    血蓮發出一聲尖嘯，花瓣由紅轉灰，表麵裂開蛛網似的紋路。
    核心處，那根纏佩劍的血藤劇烈抽搐，跟在掙紮似的。
    “就是現在！”貝貝怒吼，尾巴一甩，把雷光麒麟推向血蓮正上方。
    麒麟四蹄雷光暴漲，角尖聚起一團刺目的電光。它不再掙紮，不再遲疑，反倒低吼一聲，主動把全身本源往角尖壓。
    樂天在花心裏大笑：“好小子！今兒咱們爺倆，就當一回開山鑽！”
    琵琶浮到天上，音波變成螺旋，把麒麟身子層層壓縮。
    銀鱗在雷光裏熔成液態，又迅速凝實，最後變成一支渾身繞著電光的巨鑽，尖端直指血蓮核心。
    “本大爺的坐騎——專治各種硬殼！”樂天吼完，整個人跟著巨鑽一起撞進血蓮。
    轟！
    血蓮外殼炸開大片灰燼，核心露了出來——是一顆跳動的心髒，表麵刻滿符文，正慢慢搏動。
    而那柄星辰閣大長老的佩劍，這會兒已被血藤完全吞了，劍身隻剩一道微弱的金光在掙紮。
    倩兒懸在半空，鳳凰虛影雙翼展開，嘴裏銜著的劍穗滴下血珠。每一滴落下，都在空中變成一道封印符文。
    她緩緩抬手，指尖聚起一縷純淨水光，直指心髒核心。
    “你吃了三十六個命格。”她聲音冷冷的，“也該吐了。”
    水光刺進心髒的刹那，血蓮猛地膨脹，整朵花跟巨口似的張開，想把她吞了。
    可就在那巨口合攏前，鳳凰虛影雙翼一振，羽翼邊緣燃起青白火焰，把血蓮邊緣全燒了。
    灰燼飄散開，那柄佩劍終於掙脫血藤，飛向星辰。
    他伸手接住，劍柄入手冰涼，可劍靈卻在他掌心輕輕一顫，像在回應什麽。
    血蓮核心開始裂口子，符文一個接一個滅了。那顆心髒劇烈跳了幾下，終於不動了。
    三十六道命格虛影從裂縫裏飄出來，臉模模糊糊的，卻都朝著倩兒微微點頭，然後變成光點散了。
    海流恢複流動，血霧被淨化成細碎的光塵，慢慢往下沉。
    貝貝癱在海麵上，耳朵耷拉著，尾巴尖還粘著半粒糖渣。
    雷光麒麟變回幼崽模樣，趴在一旁直喘氣，角上的血紋褪成了淡粉色。
    樂天從花心滾出來，渾身濕透，手裏還攥著半截斷弦的琵琶。
    “我說……”他咳了兩聲，咧嘴笑，“咱下次能不能挑個幹淨點的反派？這味兒，熏得我連糖葫蘆都不想吃了。”
    星辰握著劍，一步步走向倩兒。
    她還懸在半空，鳳凰虛影沒散去，雙翼微微垂下，像在歇著。
    他抬頭，看見她嘴裏銜著的劍穗，被血與火洗過，兔子的刻痕反倒更清楚了。
    他伸手，想取下那穗子。
    鳳凰虛影忽然動了，羽翼微微抬起，把他的手輕輕擋住。
    倩兒睜開眼，目光穿過火光與水霧，落在他臉上。
    “還沒完。”她說。
    海麵之下，那柄佩劍插進地底的瞬間，劍尖碰到一塊溫潤的石頭。
    石頭表麵，浮現出和情劫鏈一模一樣的紋路，正慢慢發燙。
    星辰的靴底傳來一陣灼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