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6章 情劫長明·劍穗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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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從裂開的血色結界縫裏灌進來,裹著焦土和雷火的味兒。星辰的劍穗在風裏晃了晃,那根琉璃毛纏在銀絲中間,跟個解不開的扣似的。
倩兒盯著那根毛,忽然伸手碰了碰。
指尖剛搭上,整條劍穗“噌”地一顫,銀絲泛起微光,像是被啥東西叫醒了。
“它還在。”她低聲說。
星辰沒動,也沒回頭。就把劍穗攥得更緊了些,掌心壓著那道舊傷——血痕早幹透了,可碰一下還是疼。
前頭霧氣翻湧,結界的殘影還在扭,像張沒死透的皮。每走一步,空氣裏就冒出來一段畫麵:她抱著嬰兒跳崖,他揮劍斬下,血濺三尺;她跪在廢墟裏哭,他轉身就走,背影冷得像塊鐵。
樂天一腳踢飛塊石頭:“這些玩意兒真招人煩,放電影也不給個完整版。”
貝貝尾巴卷著小麒麟,耳朵抖了抖:“不是電影,是記憶。但被人動過手腳,順序全亂了。”
“那就拚回去。”倩兒往前走了一步,手按在結界殘痕上。淨化之力剛冒頭,那些畫麵突然扭成一團,變成她親手掐死嬰兒的場景。
她手指猛地一顫。
“別信。”星辰忽然擋在她前頭,斬月劍沒出鞘,卻已經壓下一片躁動,“那是假的。”
“你咋知道是假的?”她抬頭問。
他沒答,就把劍穗解下來,攥在掌心,低聲道:“你說過,第三世的事,你記著點。”
她愣住了。
“我也記著。”他說,“你把孩子塞給我那天,穿的是藥王穀的鳳冠霞帔。”
空氣靜了一瞬。
樂天猛地拍大腿:“對啊!剛才星河裏那鳳凰虛影,穿的就是婚服!我早該認出來的!”
貝貝耳朵突然展開,像兩片琉璃鏡子,映出一堆散亂的畫麵:鳳凰銜著劍飛過天際,血蓮在月下開得正盛,星辰單膝跪地,接過繈褓。
“放慢點。”倩兒聲音發緊。
畫麵“哢”地停了——她站在殘牆上,頭發亂蓬蓬的,懷裏抱著嬰兒。低頭親了親那額頭,輕聲說:“別怕,娘帶你走。”
下一幕,她卻把嬰兒塞進星辰懷裏,聲音啞得厲害:“帶著他走,永遠別回來。”
“為啥啊?”樂天瞪著眼,“她自己不是說要帶孩子走嗎?咋又給你了?”
沒人吭聲。
星辰掌心滲出血來,順著劍穗往下滴。血珠落在銀絲上,沒滑下去,反倒被吸進去了,整條穗子開始發燙。
“情劫鏈。”倩兒忽然說,“它想動了。”
她腕間的蓮紋手鏈不知啥時候亮了,輕輕顫著,像在呼應啥。
星辰盯著她:“你要試?”
“咱得知道全部。”她點頭,“不然,這些幻象會一直纏著咱。”
“代價呢?”他問。
“你不是說,不會讓我再丟下任何人?”她看著他,“那這次,咱一起扛。”
他沉默了會兒,忽然“嗬”了一聲。不算笑,就是嘴角動了動,像生鏽的門軸勉強推開條縫。
然後他抬手,用劍刃劃開掌心。
血湧出來,滴在劍穗上。銀絲“唰”地泛起紅光,那根琉璃毛微微顫,跟活了似的。
倩兒也劃破手掌,情劫鏈從她腕間遊出來,纏上劍穗,把兩人的血一起裹住了。
刹那間,天地“嗡”地一靜。
結界殘痕“轟”地炸開,不是碎了,是變成漫天星河,“嘩”地傾瀉下來。星光跟雨似的,落在地上沒滅,反倒蔓延成一條光路,直通向深處。
“成了?”樂天咧嘴笑。
“還沒。”貝貝耳朵貼著畫麵,“真正的記憶,還沒開始呢。”
星河中間,光影重新拚起來——
她戴鳳冠,披紅紗,站在藥王穀最高處。星辰穿一身玄衣,握著劍站著。鳳凰在頭頂盤旋,嘴裏銜著柄刻滿符文的劍。
“以劍為誓,護你三世。”他聲音冷,但穩。
她笑:“我不要三世,我要你活著。”
婚禮還沒辦完,天就崩地裂了。血影魔尊冒出來,一掌劈開天地。她抱著剛出生的嬰兒,在戰火裏跑。星辰追上來,渾身是傷。
“他不能死。”她把嬰兒塞進他懷裏,“他是淨化之力的容器,隻有你能護他周全。”
“那你呢?”他問。
“我得留下。”她回頭,看了眼追來的血影,“我得讓他以為……孩子死了。”
“你騙我。”他聲音發顫。
“我不騙你。”她吻了吻嬰兒額頭,又抬頭看他,“但我得騙天道。”
畫麵一轉,她獨自走向血影,背影特決絕。星辰抱著孩子,被劍陣送走,最後一眼,是她被血光吞了進去。
星河慢慢暗了。
眾人都沒說話。
樂天張了張嘴,又閉上了。最後撓撓頭:“所以……那孩子,是你倆的?”
倩兒沒吭聲。
星辰低頭看著劍穗。血已經滲進銀絲裏,凝成星河的紋路,那根琉璃毛纏得更緊了,像打了個死結。
“它纏上了。”他忽然說,“就像你第一次給我編穗子那天。”
倩兒一怔。
那時候她才十三歲,剛升成核心弟子,笨手笨腳編了條劍穗送他。他沒接,她就偷偷塞進他劍鞘裏。後來發現他一直留著,就是從不戴。
“你還記得?”她輕聲問。
“記得。”他說,“你說,劍穗斷了,人就散了。”
她眼眶有點熱:“那現在呢?”
他沒答,就把劍穗重新係回腰間,動作很慢,像在係一條命。
情劫鏈還在震,蓮紋順著兩人手腕爬,最後在劍穗上碰到一起,亮起一道光。
“單向守護失效了。”貝貝嘀咕,“這鏈子認雙主了。”
星辰握了握拳,傷口還在流血,可血不再往下滴,全被劍穗吸進去了。整條穗子開始發燙,像有心跳似的。
“你願意共擔?”倩兒看著他。
“我不願。”他說。
她心頭一沉。
“但我早沒得選了。”他抬眼,目光落在她臉上,“從你抱著野貓喂饅頭那天起,我就沒得選了。”
她愣住了。
那是她剛進星雲門的第一天。蹲在山門口,手裏攥著半個冷饅頭,喂一隻瘸腿的貓。他路過,麵無表情,可在她起身的時候,把一顆糖塞進她手裏。
糖早化了,可那點甜,記了三年。
“所以……”她聲音有點抖,“你是願意?”
他沒說話,就握住她的手,把兩人的傷口對在一起。血混到一塊兒,情劫鏈“噌”地一燙,蓮紋亮得刺眼,最後那道星河光鑽進劍穗裏。
銀絲轉著光,劍穗輕輕顫,像終於活過來了。
貝貝耳朵收回去,尾巴卷著小麒麟,嘀咕:“本兔從沒見過,拿劍穗當婚書的。”
樂天咧嘴:“那以後改叫‘結婚證’?”
沒人笑。
星辰低頭看著劍穗,忽然覺得掌心那道傷,不疼了。
反倒有點暖。
像終於接上了啥東西。
他抬步往前走,劍穗在風裏輕輕晃。光路往前伸,盡頭是個幽深的洞口,黑得看不見底。
倩兒跟上來,腰間的藥瓶輕輕響。
樂天抱緊琵琶,嘀咕:“這回該不會又是個陷阱吧?”
貝貝耳朵動了動:“不是陷阱。”
“那是啥?”
“是起點。”貝貝尾巴卷緊小麒麟,“三十萬年前的事,還沒完呢。”
星辰停下,回頭看了眼倩兒。
她正低頭看掌心的傷,血已經止住了,留下一道淡紅的印子。
他忽然伸手,把她那截袖子撕下一塊,纏在劍穗末端。
“幹啥?”她問。
“補個結。”他說,“斷了,還能接。”
她看著那塊布,月白色的,沾著靈草汁,像她每次采藥回來的樣子。
她笑了下:“你以前不是嫌我笨,編的穗子歪歪扭扭?”
“現在不嫌了。”他係好結,抬眼,“歪的,才不會丟。”
她沒說話,就輕輕碰了碰他腰間的劍穗。
銀絲閃著微光,琉璃毛輕輕顫,像在回應。
三人一兔一麒麟,走進洞口。
黑暗吞掉身影的瞬間,劍穗忽然“哢”地一顫,那根琉璃毛脫落了半寸,飄在空中,半天沒落下去。
星辰的呼吸頓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