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齒輪碾碎月光的聲響仍在耳畔轟鳴，陸塵踉蹌著摔進潮濕的苔蘚堆。
    掌心被碎石劃破的傷口滲出血珠，將攥著的金紋符文染成赤金色。
    他抬頭望向斑駁的青石城牆，藤蔓纏繞的拱門上方，半塊殘破匾額寫著"琅嬛"二字。
    "是這裏了。"敖丙龍角泛著微光，那些在夢境中染血的青銅雨滴，此刻正凝成細線指向城堡深處。
    哪吒用火尖槍撥開垂落的鬼麵藤，葉片背麵密密麻麻全是青銅色的梵文，隨著槍尖火焰發出吱呀作響的摩擦聲。
    羅瑤突然按住心口倒退兩步，鬢角那縷被金紋滲入的霜發無風自動。
    她望著城牆上龜裂的紋路，恍惚看見自己曾倚在這石壁上，用染血的指尖畫過相同的符咒。
    "當心！"
    敖丙的警告來得太遲。
    眾人踏進中庭的刹那，十二根蟠龍柱突然轉動起來，青銅鱗片刮擦地麵迸出火星。
    漫天飄落的不是灰塵，而是細小的青銅齒輪，每個都刻著半睜的瞳孔。
    陸塵的太陽穴突突直跳，前世記憶裏也有這樣的齒輪，它們曾嵌在南天門的裂縫中轉動。
    "何人擅闖琅嬛禁地？"
    聲浪震得瓦礫簌簌而落。
    石階最高處立著個琉璃質地的身影，通體流轉著青金色光芒，麵部是不斷變幻的星圖。
    守護者每走下一步，足底就會綻開青銅蓮花，花蕊裏鑽出的竟是縮小版的轉輪血瞳。
    哪吒的火尖槍嗡鳴震顫："這威壓......比四大天王還邪門！"
    "我們為救三界而來。"陸塵舉起仍在滲血的符文，金紋突然暴漲成光柱，"你看得懂這個對不對？
    三百年前有人在這裏留下......"
    "僭越者！"守護者袖中飛出萬千青銅鎖鏈，鏈條上懸掛的銅鈴卻是人麵形狀。
    敖丙的龍鱗甲瞬間張開屏障，鈴鐺撞在光罩上發出嬰兒啼哭般的尖嘯。
    羅瑤突然跪倒在地，她聽見每個鈴鐺裏都困著自己與陸塵前世的爭吵聲。
    陸塵的瞳孔泛起鎏金色："你守著的不止是古籍！
    那些銅鈴裏鎖著多少因果？"他縱身躍起時，火眼金睛終於看清守護者胸口嵌著的青銅鏡——與夢境使者那麵如出一轍，隻是裂紋更密。
    "陸塵別硬拚！"敖丙的龍爪虛影剛按住三根鎖鏈，整片龍鱗甲就黯淡得近乎透明。
    哪吒的混天綾纏住石柱強行改變鎖鏈軌跡，火焰在青銅齒輪間炸開時，竟燒出帶著檀香味的黑煙。
    守護者的星圖麵容突然定格成紫微帝君的臉："爾等可知窺探天機要付出什麽代價？"它的聲音變成男女混響，抬手召出本青銅冊懸浮半空。
    陸塵看見書頁間滲出暗紅血跡，那分明是敖丙逆鱗的形狀。
    "我要的答案就在那裏！"陸塵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前世記憶又開始翻湧。
    他看見自己曾用這把火尖槍挑開過同樣的青銅冊，而那時的敖丙渾身是血地躺在誅仙陣眼......
    羅瑤突然按住瘋狂翻頁的青銅冊。
    她的霜發不知何時已蔓延至腰際，指尖觸碰到的每一頁都浮現出陸塵不同世代的死狀。"夠了！"她周身泛起月白色光暈，鬢角金紋突然活過來似的遊向守護者，"你們逼他輪回九世，不就是在等這一刻嗎？"
    整個城堡劇烈震顫起來，穹頂落下的不再是灰塵，而是細碎的青銅記憶殘片。
    哪吒突然悶哼一聲，他的蓮花化身竟開始生長青銅鏽斑。
    敖丙的龍角發出裂響，逆鱗缺失處滲出淡金色的血。
    守護者的星圖麵容終於出現裂痕，露出底下機械齒輪咬合的內裏。
    陸塵在漫天飛舞的青銅碎片中看清了真相——那星圖深處沉浮的，分明是哪吒前世剔骨還父時震落的靈珠。
    "原來你們都是......"
    話未說完，整個琅嬛閣的地麵突然變成透明。
    眾人腳下浮現出巨大的轉輪虛影，每個齒孔裏都禁錮著熟悉的身影。
    羅瑤的霜發猛然繃直，她在某個齒孔裏看到了自己和陸塵這一世的初遇——那根本不是邂逅，而是沾著血的青銅箭鏃貫穿兩人胸膛的瞬間。
    "小心幻象！"敖丙的龍吟帶著清心咒法，卻喚不醒陸塵愈發熾烈的金瞳。
    當守護者胸前的青銅鏡徹底碎裂時，羅瑤突然聽見自己前世的聲音在耳畔輕歎。
    她後退半步踩中塊鬆動的青磚，磚縫裏滲出幾縷熟悉的檀香味。
    這個味道......和哪吒燒毀青銅齒輪時的氣息完全相同。
    指尖無意識撫上跳動的鬢角金紋，那裏傳來的熱度竟與陸塵掌心的傷口產生共鳴。
    在敖丙第三次被鎖鏈擊退的瞬間，羅瑤忽然注意到守護者足下的青銅蓮花。
    每當哪吒的火焰掠過某個特定角度，那些花瓣就會浮現出焦黑的五音譜紋。
    她摸向腰間玉笛的手微微顫抖，突然想起在夢境崩塌時，血色月光裏閃過半闕失傳的《安魂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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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齒輪咬合聲越來越急，陸塵的瞳孔已經變成純粹的金色。
    就在他額間即將浮現蓮花烙印時，羅瑤看見他後頸悄然爬上一道青銅色裂紋——與古籍守護者身上的如出一轍。
    羅瑤的指尖在玉笛上劃出半道血痕，檀香味突然變得粘稠。
    她終於明白那些焦黑的五音譜紋意味著什麽——這是用涅盤火淬煉過的《安魂引》，當年太乙真人用昆侖雪竹為哪吒重塑金身時，曾在蓮花池畔奏過此曲。
    "哪吒！
    往巽位燒！"她將玉笛橫在唇邊，吹出的第一個音階竟帶著青銅碎裂的脆響。
    火尖槍應聲刺向東南角石柱，火焰撩過蟠龍柱上第三片逆鱗時，整座城堡的齒輪咬合聲突然漏了一拍。
    守護者足下的青銅蓮花開始瘋長，卻在觸及哪吒噴湧的涅盤火時綻開焦黑紋路。
    羅瑤的霜發隨著音律翻飛，那些遊動的金紋在虛空織就半張星圖，恰好補全了守護者麵部缺失的紫薇垣。
    當《安魂引》吹到第七個轉調時，她看到自己鬢角金紋正順著音律流向陸塵後頸的裂紋。
    "瑤兒別碰那些......"陸塵的金瞳忽明忽暗，額間蓮花烙印灼得空氣扭曲。
    他掌心的血不知何時凝成金線，正與古籍守護者胸口的青銅鏡裂紋完美契合。
    敖丙的龍鱗甲突然發出清越鳴響，他抓住這轉瞬即逝的契機，將最後三滴本命精血灑向半空："青龍銜燭，照影溯光！"精血化作遊龍纏住青銅鎖鏈，給羅瑤爭取到最關鍵的三息時間。
    第七轉調攀至最高音時，整座琅嬛閣的青銅齒輪同時停滯。
    守護者麵部的星圖崩解成流螢，露出內裏精密咬合的六道輪盤。
    羅瑤的玉笛應聲炸裂，飛濺的竹屑在虛空凝成血色音符，順著輪盤縫隙鑽了進去。
    "僭越......者......"守護者的機械嗓音突然夾雜著蒼老歎息，抬起的琉璃手掌懸在陸塵頭頂三寸，終究沒有落下。
    它胸口青銅鏡的裂紋中滲出淡金色液體，滴落在古籍封麵上竟顯出"靈珠錯"三個小篆。
    哪吒突然單膝跪地，火尖槍插進地麵三寸才穩住身形。
    他頸側不知何時爬滿青銅紋路，每次呼吸都帶出細小的齒輪碎屑："這鬼地方在吸食我們的本源......"
    陸塵的手已經觸到古籍。
    當封麵青銅鎖扣自動彈開時，所有人都聽到了一聲跨越三千年的歎息。
    泛黃的紙頁間浮起七十二星宿虛影，敖丙的龍角突然刺痛——那些星子排列的圖案，分明與他逆鱗上的先天道紋互為倒影。
    "不是文字！"敖丙的指尖剛觸到書頁，整本古籍突然坍縮成青銅羅盤。
    陸塵的瞳孔劇烈收縮，羅盤中央的磁針竟是他前世斷裂的乾坤圈殘片所化。
    十二道卦象同時亮起，在眾人腳下投射出環環相扣的誅仙陣圖。
    羅瑤突然按住心口咳出淡金血珠，她的霜發正以肉眼可見速度變回青絲："有人在篡改......"話音未落，古籍羅盤爆發的強光已將陸塵吞沒。
    在時空凝滯的刹那，他看見自己戴著紫金冠跪在誅仙台上，而高懸的照妖鏡裏映出的卻是敖丙布滿裂痕的龍魂。
    "原來靈珠逆鱗是......"陸塵的喃喃自語被突然複蘇的齒輪聲碾碎。
    當他踉蹌著摔出光團時，手中緊攥的羅盤邊緣正緩緩滲出敖丙逆鱗形狀的血跡。
    整座城堡突然發出垂死巨獸般的哀鳴。
    哪吒用混天綾纏住即將坍塌的橫梁，火尖槍挑飛的瓦礫間竟摻雜著新鮮龍鱗："地下有東西醒了！"
    敖丙的龍爪虛影剛抓起古籍，整條右臂突然爬滿青銅鏽跡。
    他望著地磚縫隙湧出的暗紅液體，喉間泛起熟悉的腥甜——這是八百年未現世的墮龍血，封神之戰時曾染紅過昆侖山麓。
    "快走！"羅瑤扯斷頸間紅繩，墜落的玉墜在虛空炸成引路青鸞。
    當最後一片衣角掠過拱門時，眾人身後傳來青銅鏡徹底崩裂的脆響。
    陸塵回頭望去，在漫天墜落的星圖碎片裏，隱約看見個與自己麵容七分相似的白衣仙君，正將半截染血的乾坤圈按進胸口。
    青鸞引路的青光突然染上血霧。
    哪吒突然悶哼一聲，他腕間不知何時纏上了青銅色的因果線，線的另一端沒入虛空，隱約傳來封神榜翻動的獵獵聲。
    敖丙的龍鱗甲徹底黯淡下來，逆鱗處的傷口開始滲出帶著齒輪碎片的金血。
    "不是逃出來了嗎？"陸塵擦去嘴角金痕，卻發現掌心的傷口裏嵌著半枚青銅符咒。
    羅瑤的鬢角重新結起霜色，她腰間的玉笛殘片正在發燙，燙得像是要熔進那縷隨夜風飄舞的金紋裏。
    琅嬛閣在他們身後徹底坍縮成青銅漩渦，卻在最後一刻吐出半片焦黑的紙頁。
    那紙頁貼著敖丙的龍角掠過時，所有人都聽見了東海深處鎮魂鍾的轟鳴——這是西海龍王在龍漢初劫時親手寫下的警示，此刻卻在敖丙的瞳孔裏映出截然不同的血色讖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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