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璿璣圖·畫舫密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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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水夜泛,畫舫如浮玉淩波,琉璃燈在水麵投下細碎光斑,恍若星河墜海。宇文淵踏過雕花跳板,忽聞艙內傳來《關雎》琴音,七弦流轉間暗藏金戈之音,正是崔秀寧獨有的“璿璣十三調”。
艙門“吱呀”推開,鵝黃裙裾掃過門檻,崔秀寧腕間的青玉鐲碰著門框,發出清越聲響——那是十二歲時他從柔然貴族手中奪得的戰利品,如今戴在她皓腕上,竟比當年的月光更溫潤。
“一別七載,公子可還記得這琴音?”她轉身,鬢邊簪著半枝白梅,正是當年他在雁門寄回的寒梧別業梅枝所製。案上宣紙未幹,墨跡蜿蜒成璿璣圖,八十一格中竟藏著洛陽城防布局。
宇文淵望著她眉間的花鈿,忽然想起幼時在寒梧別業,她總愛用青蚨血調墨,在他的兵書扉頁畫小楷。此刻她指尖沾著墨痕,分明是剛繪完“梧桐苑”的密報地圖——那是宇文家暗藏的諜網,以洛陽三十三家茶樓為眼,遍織天下消息。
“秀寧的琴,向來是‘聲東擊西’。”他撫過案上璿璣圖,指尖停在“胡氏私邸”的朱筆批注處,“昨夜鐵浮屠退去後,元嵩說皇室典籍裏有太武帝的和談密約,可巧,蘇綰的玉佩,也牽出了當年糧車案。”
崔秀寧指尖在琴弦上按出泛音,艙內燭火忽然明滅三次——這是梧桐苑的暗語,示意安全。她從袖中取出錦囊,外繡璿璣紋,正是用當年他送給她的蜀錦所製:“打開需按‘天樞、天璿、天璣’轉紐,與你戟上的螭紋暗合。”
宇文淵接過錦囊,觸到錦緞下的冷硬——是竹簡。他依言轉動紐結,三枚玉扣“哢嗒”相扣,露出內裏三卷密報:第一卷繪著胡氏與柔然使者的密會路線,第二卷記著被截留的雁門軍餉數目,第三卷,赫然是蘇烈臨終前的血書殘頁。
“蘇校尉的血書,是梧桐苑在柔然的細作冒死取得。”崔秀寧聲音輕得像洛水波光,“他護送的糧車裏,除了軍餉,還有太武帝當年埋下的‘破虜箭’——共有九支,刻著胡漢十八部的盟約。”
宇文淵的手指在血書殘頁上停頓,“破虜箭”三字讓他想起地窖裏的甲胄,想起蘇綰腰間的玉佩。崔秀寧忽然靠近,袖中飄出沉水香,正是他母親當年調製的“寒梧香”:“胡氏怕密約現世,所以先構陷柱國大將軍,再追殺蘇校尉……”
艙外傳來畫舫相撞的聲響,有人用胡語咒罵——是柔然商隊。崔秀寧指尖在璿璣圖上點了三下,示意諜網已監控對方。宇文淵望著她袖口的寒梧紋,忽然想起十二年前分別時,她塞給他的平安符,如今還縫在他貼身衣內。
“元嵩說,琅琊王氏的王若雪通曉百家典籍。”他將錦囊收入懷中,指尖劃過璿璣圖上的“烏衣巷”,“明日赴宴,怕是要借重她的才學,解開密約的下落。”
崔秀寧忽然取出一枚玉蟬,蟬翼上刻著“梧桐”二字:“這是梧桐苑新製的信符,遇水則顯密文。”她頓了頓,目光落在他戟頭的玉佩上,“蘇姑娘的玉佩,與當年夫人給長平郡主的是一對,郡主臨終前,曾托她乳母將另一半交給可信之人……”
洛水忽然起霧,畫舫燈籠在霧中若隱若現,恍若隔世。宇文淵望著崔秀寧被霧氣打濕的鬢發,忽然想起她初到雁門時,在漫天飛雪中為他縫補戰袍,針腳細密如璿璣圖的經緯。如今她眼底映著琉璃燈火,比當年更添三分沉定,卻仍如幼時般,將最緊要的證據,藏在最雅致的錦囊裏。
“胡氏的鳳紋佩,我已讓梧桐苑查了七載。”崔秀寧忽然按住他握戟的手,掌心的薄繭擦過他的虎口,“她腕間有‘天機閣’刺青,那是南朝細作的標記,當年構陷宇文家,原是南北門閥的合謀。”
宇文淵忽然明白,為何蘇綰的九節鞭法裏帶著南朝的柔勁,為何她的玉佩會在十二年後重現。他反手握住崔秀寧的手,觸到她無名指根的墨繭——那是常年繪製密報地圖的印記。兩人相視而笑,無需多言,便已懂得,這一場重逢,從來不是偶然,而是七年來,梧桐苑與寒梧別業,在暗夜裏彼此守望的燈火。
畫舫靠岸時,崔秀寧忽然將璿璣圖投入洛水,墨痕在水麵暈成“小心羽林衛”五字。宇文淵登岸回望,見她在艙中重新撫琴,這次彈的是《蒹葭》,卻在轉調時暗藏“破虜陣”的鼓點——那是他們獨有的暗號,意味著梧桐苑的諜網,已如蒹葭蒼蒼,遍布洛陽城的水畔。
是夜,宇文淵在寒梧別業展開璿璣錦囊,竹簡上的墨香混著沉水香,恍若崔秀寧仍在身旁。他望著胡氏與柔然的密會路線圖,忽然發現,所有密會地點,都在當年父親布下的“破虜陣”死門方位——原來,胡氏的專權之路,早已陷入宇文家七年前的局中。
窗外,夜鶯又啼。宇文淵將璿璣錦囊係在戟頭,與蘇綰的玉佩相鄰。月光穿過窗欞,照見戟身上的螭紋與璿璣紋相映成趣,恰似崔秀寧的琴音與他的戟法,在這風雨欲來的洛陽城,終將譜成一曲破虜長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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