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朱雀橋·門閥夜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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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雀橋畔,燈影如晝,琅琊王氏的“聽濤閣”懸於秦淮河上,十二盞琉璃燈映著水波,將謝琰的玄色廣袖染成流動的墨玉。王若雪的素白衣裙掠過九曲橋,腰間璿璣佩與廊柱上的寒梅紋暗合——這是她自洛陽帶來的北魏紋樣,此刻卻在南朝門閥的夜宴上,顯得格外清冽。
    “王姑娘久居北朝,可懂我南朝‘閉關於江,自守天險’的妙處?”謝琰的指尖劃過青玉棋盤,黑子在“長江”棋位布下“連環陣”,“北人嗜鹽鐵,南人重絲茶,本可各安其道,何必強求互通?”
    王若雪的算籌在掌心輕響,排出“鹽鐵論”的南北互易圖:“尚書大人可知,太武帝當年開鑿‘平城渠’,用北魏的鹽,換南朝的桑種?”她忽然指向窗外,朱雀橋下的漕船正載著胡麻與蜀錦,“如今蒼狼原的羊毛,已能織出比吳綾更細的絹,而建康的茶葉,早順著寒梧渡,泡軟了柔然的奶酒。”
    謝琰的眉峰驟緊,手中玉玨重重扣在“淮河”棋位:“南北之爭,在天險,在人心,豈能用商道衡量?”他的目光掃過宇文淵腰間的寒鐵戟,“何況北朝有破虜戟,南朝有白無常——”
    話音未落,梁上忽有白影閃過,兩枚淬毒袖箭分取王若雪麵門與心脈。宇文淵的戟風驟起,寒鐵戟尚未出鞘,戟穗已卷住袖箭,鮫人血浸過的穗子竟將毒液吸收,在青磚上燙出“無常”二字焦痕。
    “好個‘閉關自守’,卻用北朝鮫人血煉毒。”宇文淵的聲音混著琉璃燈的爆裂聲,望向謝琰袖口翻出的無常紋,“尚書大人的‘白無常’,可是用天機閣失落的‘鬼麵機關’所製?”
    蘇綰的紅衣忽然從梁柱間翻落,九節鞭化作“辨偽鎖”,纏住刺客手腕時,竟帶出半幅《長江布防圖》:“陳公子,勞你看看,這圖上的‘采石磯暗樁’,可與當年天機閣的‘歸雁陣’方位相合?”
    陳慶之的白衣如鶴掠水,手中折扇“唰”地展開,扇麵正是南朝水師布防圖:“蘇姑娘好記性,這‘鬼麵機關’的樞軸,分明刻著令尊蘇烈的‘機括十三式’。”他忽然望向謝琰,“尚書大人私盜天機閣典籍,該當何罪?”
    謝琰的麵皮驟然青白,卻仍強作鎮定:“南朝自有南朝的規矩,北人不必——”
    “規矩?”宇文淵的戟尖輕點棋盤,將“長江陣”攪成“互市圖”,“太武帝與梁武帝曾有‘鍾離之約’,言明‘鹽鐵互易,胡漢同耕’。”他取出片梧桐葉,葉上顯形的密詔蓋著孝明帝與梁武帝的雙印,“如今貴國水師卻在采石磯截殺北朝商隊,莫不是想讓‘鍾離之約’,化作這棋盤上的殘棋?”
    更鼓三聲,聽濤閣外忽然傳來喧嘩,朱雀橋上的百姓舉著寒梧燈順流而下——那是蘇綰趁亂讓天機閣弟子布下的“歸心燈陣”,每盞燈上都繡著南北合璧的紋樣。謝琰望著燈影裏的寒梧與朱雀交輝,忽然想起密藏的“白無常”令牌上,也有相似的紋路。
    “尚書大人若執意閉關,”王若雪忽然按住宇文淵的戟柄,算籌在棋盤排出“南北和”三字,“不妨算算,貴國湘東王的‘嶺南鹽道’,還能撐過幾回北朝的風雪?”她的璿璣佩忽然發出微光,“琅琊王氏的商船,今早剛從番禺帶回波斯琉璃,其中三箱,可是要獻給太後的壽禮。”
    謝琰的後背驟然沁出冷汗,他終於明白,這場夜宴的論道,從來不是口舌之爭——宇文淵的鹽鐵策,王若雪的算籌,蘇綰的機關,早已與南朝門閥的利益,在秦淮河的燈影裏,織成了無形的網。他忽然起身,廣袖拂落棋盤:“夜深露重,某家身體不適……”
    “尚書大人留步。”宇文淵的戟穗掃過刺客遺落的無常令牌,“在下此來,除了論道,更想討教——”他的目光落在謝琰驚恐的眼底,“天機閣前閣主蘇烈的死,與貴府的‘白無常’,究竟有何幹係?”
    是夜,朱雀橋的燈火次第熄滅,唯有聽濤閣的琉璃燈,仍在風雨中明滅。宇文淵望著謝琰離去時顫抖的背影,忽然發現他鞋底沾著的朱砂,竟與蘇烈棺木中的毒粉相同。蘇綰的機關匣在掌心輕響,裏麵收著從刺客身上搜出的半枚齒輪——那是連接南北秘辛的關鍵。
    秦淮河的水,倒映著寒鐵戟與朱雀燈的影子,宇文淵忽然想起王若雪在洛陽說的話:“南朝的門閥,比北朝的柔然更難破,因為他們的刀,藏在詩酒裏。”他握緊令牌,上麵的無常紋與寒梧紋,在夜色中漸漸模糊,卻又在戟身的古篆反光裏,顯出“南北”二字的重疊。
    朱雀橋的夜風送來更鼓,宇文淵知道,這場門閥夜宴,不過是江南迷局的序幕。謝琰的“白無常”,蘇烈的舊案,還有陳慶之袖中未展的《長江圖》,都將在這煙雨江南,與他的破虜戟,展開一場比塞北風沙更複雜的博弈——而他手中的鹽鐵策,終將化作破局的利刃,在門閥的迷霧中,劈開一條讓南北百姓共飲一江水的通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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