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敏澤完全想不到這麽複雜的情境，一個曾經為了養女全身心付出的媽媽，一個原諒了身邊愛人背叛再次接納他回歸家庭的善良的主婦，一個還有自己事業做到經濟上完全獨立的醫生的事業女性，怎麽還能麵對這樣的生活難題。
    當斷不斷，必受其亂。
    隻能這樣說了吧。姬敏澤看著張潔，試著將自己代入張潔的身份，自己能接受這些嗎？應該不能。
    姬敏澤自認為是新時代女性，不會自己貼那些標簽，那些所謂的賢惠賢淑賢德，敏澤總覺得是男性群體pua女性的手段，不是有人說了嗎，一個人被誇就說明他吃了大虧。
    張潔的選擇放在她所處的時代沒錯，但是換成現在的時代，基本上沒有女性這麽選擇了吧，那得有多愛一個男人，才能這麽選擇啊。
    “敏澤，其實你不跟我說莊家的事情，我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莊老先生早年帶著大女兒離婚去了國外生活，二女兒留給了莊太太，家裏的三女兒絕大概率不是莊老先生的親生女兒，那就意味著很有可能是莊太太當年婚內出軌生了個女兒，被莊先生發現了，不願意背鍋，那就隻能離婚，遠走他鄉。男性的自尊嘛，但是也許他內心還是很愛莊太太的，所以在國外生活這麽多年，居然也沒有再成婚，你說這是懲罰出錯的人呢還是懲罰自己呢？劃不來。”
    張潔起身，給自己倒了杯水，把姬敏澤說愣了，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接話。
    看著姬敏澤略微尷尬的表情，張潔就知道自己說對了。
    “這沒什麽，以前的人的選擇大概率就是這樣的兩種，一種就是我這樣的，接納，翻篇，盡量和伴侶不再提以前的錯事，另一種就是莊先生那種，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眼睛裏麵不揉沙子，可是實際生活裏，你的心到底期望著什麽，很難講。”張潔喝了口水，不帶任何表情，繼續侃侃而談。
    “也是啊，莊叔叔講這次回來，心裏就沒有遺憾了，也許吧，換成現在的成熟，他不一定做當年的選擇。”姬敏澤腦海裏浮過莊家棟在高明心麵前的表現，那種滿心滿眼都是對方，激動，愛戀，矛盾，糾結，不一而足，全都有啊。這不是愛是什麽呢？
    人生怎麽感覺處處是難題呢，誰知道選擇到底是對了還是錯了，就算是錯了，難道還能回頭重新來一遍嗎？
    “那阿姨，你堅決不去女兒那裏，你不擔心女兒起疑心的嗎？也許原本沒事，是您想多了呢？”姬敏澤問。
    “我問心無愧，我管她怎麽想。她父親沒了之後，我們的共同賬戶上的財產我給了她三分之二，剩下的三分之一我留著養老，美國的這個房子不大，每年都要交稅，不過我的年收入也能讓我衣食無憂，每年國際旅遊幾次都沒有什麽大問題，我外孫女每年我給壓歲錢啥的，那都是一個人至少一萬塊錢給的。國內江州這個房子目前租出去了，租金嘛我留著了，每年女兒過生日我也給她兩三萬塊錢的禮物，一般情況下我都是給她買的黃金首飾，這樣她變現也方便，歸屬嘛也是她個人，我一個這麽特殊身份的養母，我還能做到什麽份上呢！已經是天花板上的規格了。”
    張潔的語氣平平的，不知怎麽，姬敏澤看著她，感覺她周邊似乎有一層光輝，特別聖潔，也特別讓人心動，和她以前留給姬敏澤的印象完全不同。
    “阿姨，您知道這個女兒的親生母親的現況究竟如何嗎？您是打算保守一輩子秘密的嗎？”姬敏澤隨口問道，她沒想到這正是張潔紮心的所在。
    “我現在說實話有點糾結，一個人必須有來處吧。好在我女兒是完全不知情的，她以為我們是親生父母，所以目前沒有困擾。我這次回來，沒想到撞見了一個人，就是當年抱孩子給我們兩口子的那個姑娘的母親，其實也就是我養的女兒的真正的外婆。”
    啊？姬敏澤一下子坐了起來，這什麽時候的事情啊！張潔阿姨一定很難過很震驚很茫然無措吧！
    “就是前天嘛，我跟那個租客簽完租房合同，收了半年的房租，然後領著租客去物業登記一下信息，並且得把那個水電物業費用交清底單找出來給租客拍照存檔，就撞見了一個老太太去物業交費，替女兒家交的費用，人家登記的問她住哪裏，哪一戶，戶主叫什麽名字，她說的名字就跟那個人的名字一模一樣。”
    “我當時很意外，盯著她仔仔細細看了，確認她就是當年把孩子抱給我們的那個女人，那就沒有疑問了，就是她，我等她走了之後又拐回物業問了那個第三者的具體信息，我使用了點技巧，說是聽說他們家也要往外租房子，正好我那個租戶的同學說可能還要在這個小區裏租一套房子陪孩子讀書，看看那一家啥情況，我畢竟是這個小區的業主，物業沒有防備就給了我那個人的基本情況和電話，讓我直接問。”
    姬敏澤說：“那個人現在在做什麽啊？過得怎麽樣呢？你打這個電話了嗎？”
    張潔說：“我請別人幫我打的，一個大學生，問了問這個房子是不是要出租，說好像是在一個租房信息群裏看到的，不知道是不是真實信息還是過期信息，所以打電話問問看。結果對方說，你應該是弄錯了，我們這套房子是剛買下來的，我們小孩在門口的學校讀書，五分鍾路程，我在旁邊大廈的公司上班，十五分鍾路程，我們不可能出租的，起碼三年內不會把這套房子出租的，你再找別人問問看。”
    然後呢？姬敏澤聽得津津有味，她就知道還有下文。
    張潔笑了：“你這個小機靈鬼兒。那我都問到這一步了，我肯定要繼續跟著探探情況了，也不差這一步了。”
    張潔那天就去了對麵的學校看了一下，是個高中，那三年，意思是這孩子現在是高一年級吧？
    旁邊十五分鍾的大廈，她也在手機上研究了一下，發現這個大廈隻能是唯一的答案：綠蒂大廈，是個寫字樓，上麵足有百十家公司。
    她回憶了一下當年，倪偉成出軌的對象似乎是個小護士，那就在綠蒂大廈裏找了一下和醫療醫藥生物有關的公司，發現沒幾個，還有一家牙科私人診所是連鎖的，在江州影響不小。
    她先去了牙科診所，去這種地方谘詢沒有什麽嫌疑吧，她沒想到去的第一站就找到了她想要的東西。
    “那家牙科診所叫科賽齒科中心，隸屬於一個生物醫藥公司，我那天去就是假裝自己家裏的外孫女要看牙，谘詢一下，這不是很正常嘛！結果還沒問幾句，就看到那個正麵牆上的幾位專家，還有金牌護士團隊的宣傳照片，其中就有我女兒的親生母親。”
    她講得很平靜，姬敏澤聽得入神，這不是很驚心動魄嗎，哎呀，找到了這個人啊！
    “她是專家還是護士啊？”姬敏澤忍不住問張潔。
    “她是護士長，一般國內的齒科診所不設護士團隊的，最多要幾名前台接待，這種前台接待也不需要什麽醫學背景，計算機玩得好就沒問題，但是那一家，他們的技術水平是江州牙科屆水準最高的，也有外地來看病的臨時住院幾天的情況，所以他們有自己的護士團隊，那個人就是我去的那一家診所的護士長。”張潔說。
    “我正要走，說回家考慮一下，因為可能我們這個整牙搞不好也要住幾天院，因為我們也是外地的，結果就聽見接待我的這個姑娘說護士長，你來跟客戶說一下吧！嚇了我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