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桃林生死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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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家坳的晨霧裹著腐葉味鑽進鼻腔時,林默正跪在陰陽共生樹前。這棵經曆了三百年風雨的桃樹,如今枝椏焦黑如炭,原本紅白相間的花瓣變成灰蝶般的碎末,簌簌落在羅盤上 —— 那枚剛從南海眼帶回的羅盤,此刻隻剩生門與死門亮著慘淡的紅光,像兩顆即將熄滅的炭火。
    “默哥兒,樹皮在流膿。” 蘇小滿的手指撫過樹幹,指尖沾著粘稠的黑液,銀冠化作的玉佩突然發燙,“是歸墟核的混沌氣,它順著地脈爬回來了。”
    張陽的斷劍插在桃林邊緣,劍身上的 “鎮混沌” 三字忽明忽暗。他剛從斷劍門遺址回來,背上還背著從祠堂搶救出的族譜,此刻正用傷門血在地麵畫陣:“老子的血誓陣壓不住這股邪氣,桃樹的根須已經長進黃泉路了。”
    林默的指尖劃過羅盤邊緣,那些曾經鮮活的十二門符文凹槽,如今像幹涸的血痂。他想起南海眼歸墟核最後的脈動,突然明白什麽:“不是混沌氣追來了,是我們把生死夾縫的氣息帶回來了。”
    話音未落,共生樹突然發出刺耳的裂響。樹幹正中央裂開道黑縫,縫裏湧出的不是樹汁,而是無數半透明的手 —— 那是曆代羅盤守護者的殘魂,他們指甲縫裏還卡著桃林的泥土,喉嚨裏發出 “雙生血祭” 的嘶鳴。
    “小心!” 張陽的斷劍突然出鞘,劍氣劈向最前的殘魂,卻被對方穿過身體。那些魂體徑直撲向林默和蘇小滿,在接觸到兩人皮膚的瞬間,化作縷縷黑煙鑽進羅盤的生死二門。
    “陽哥別碰!” 蘇小滿的靈狐虛影展開,生門露水在兩人周圍凝成光罩,“這些是被困在輪回裏的守護者,他們在指引我們!”
    林默的羅盤突然騰空而起,生死二門的紅光直射共生樹的裂縫。裂縫裏顯現出驚人的景象 —— 無數個 “林家坳” 在交替閃現:南宋的苗疆聖女在桃林刻下血誓,民國的蘇婉卿舉著羅盤對抗日軍,甚至還有二十年前,母親蘇繡娘抱著繈褓中的蘇小滿,在樹下埋下銀冠碎片。
    “是輪回鏡像。” 林默的瞳孔驟縮,胸口的蚩尤圖騰突然發燙,“雙生血祭的真相,藏在這些輪回裏。”
    張陽的斷劍突然劇烈震顫,劍鞘上的鮫人淚粉末在地麵拚出字跡:“快走!桃林要塌了!” 他試圖衝過來,卻被道無形的屏障彈開,屏障上浮現出歸墟核的紋路,“媽的,這是生死夾縫的結界!”
    共生樹的裂縫突然擴大,將林默和蘇小滿完全吞噬。最後一眼,林默看見張陽的斷劍斬向結界,劍刃崩出的火星裏,顯形出斷劍門祖師爺的虛影 —— 那位穿著明代鎧甲的老者,正對著他豎起大拇指。
    失重感像潮水般湧來,等林默抓住蘇小滿的手時,兩人已站在片灰蒙蒙的空間裏。腳下是望不到邊的桃花瓣,踩上去卻像踩在墳頭的紙灰,每一步都陷進半寸。遠處的石碑上刻著 “生死夾縫” 四個篆字,碑座爬滿了羅盤十二門的符文,隻是除了生死二門,其餘都已磨平。
    “默哥兒,你看那些影子。” 蘇小滿的玉佩指向左前方,那裏有群模糊的人影正在重複相同的動作 —— 對,是南宋的苗疆聖女和林家先祖,他們正將雙生血注入羅盤,可每次注入完畢,周圍的景象就會重置,聖女總會在最後一刻化作桃花。
    “是輪回陷阱。” 林默的羅盤突然旋轉,死門紅光掃過右側,顯形出民國蘇婉卿的結局 —— 她在日軍轟炸中用羅盤護住桃林,最終與敵機同歸於盡,臨死前的最後個手勢,正是生門與死門的結印,“曆代守護者都卡在這步,他們以為雙生血祭要犧牲其一,其實……”
    話音未落,空間突然震顫。所有輪回鏡像同時停下,無數雙眼睛轉向他們,其中雙屬於蘇婉卿的眼睛,正流著血淚:“找到你了,這代的生門傳人。”
    蘇小滿的玉佩突然炸裂,碎片在空中拚出母親的聲音:“小滿,雙生血祭不是獻祭,是讓生死二門在你們體內交融,就像陰陽魚的眼睛。” 碎片落進蘇小滿掌心,化作枚刻著靈狐圖騰的血契,“娘當年就是不懂這點,才讓銀冠碎了二十年。”
    林默的羅盤突然刺入掌心,生門與死門的紅光順著血管遊走。他看見南宋聖女的記憶 —— 那時的羅盤同樣隻剩生死二門,聖女與林家先祖在桃花陣中相擁,雙生血在交纏的瞬間,竟讓枯萎的桃樹抽出新芽,而他們的魂魄,化作了共生樹的兩根主枝。
    “原來如此。” 林默的額頭抵著蘇小滿的額頭,休門血與生門血在兩人鼻尖匯成太極圖,“秦無道騙了所有人,混沌源主怕的不是封印,是生死同源的力量。”
    空間突然扭曲,所有輪回鏡像開始崩塌。蘇婉卿的身影在最後刻轉向他們,手裏舉著半塊民國羅盤:“記住,桃林的根須連著歸墟核,你們的血能讓它重新紮根。” 她的聲音混著無數守護者的歎息,“別像我們樣,困在‘犧牲’的執念裏……”
    當林默再次睜開眼時,兩人正躺在桃林的泥土裏。共生樹的焦黑樹皮正在剝落,露出下麵嫩綠的新皮,那些曾經枯萎的枝椏上,同時開出紅白兩色的桃花。張陽的斷劍插在樹旁,劍身上的 “鎮混沌” 三字,正與羅盤的生死二門共鳴。
    “你們總算醒了!” 張陽的聲音帶著哭腔,他眼睛通紅,懷裏抱著本燒焦的族譜,“剛才樹洞裏鑽出好多黑影,老子的劍差點扛不住……”
    蘇小滿突然抓住林默的手,指向羅盤 —— 原本隻剩兩門的羅盤上,驚門與休門的符文正緩緩亮起,像兩顆重新點燃的星子。她的指尖撫過那些紋路,突然笑出聲:“默哥兒,你看,它們在長出來。”
    林默低頭,發現自己胸口的蚩尤圖騰與共生樹的新枝同步律動。歸墟核的混沌氣正在被桃樹吸收,那些曾經汙染地脈的黑液,此刻成了最好的養料。他想起生死夾縫裏的景象,突然明白所謂的桃林生死劫,從來不是毀滅,而是重生。
    “陽哥,幫個忙。” 林默拔出張陽的斷劍,劍尖挑起兩滴血珠 —— 滴是他的休門血,滴是蘇小滿的生門血,“把這兩滴血種進樹洞裏。”
    張陽剛照做,共生樹突然發出龍吟。樹洞裏長出兩條纏繞的根須,條泛著生門的金光,條帶著死門的暗紅,最終在樹頂凝成太極形狀的樹冠。林家坳的地脈突然震顫,遠處的祖墳方向傳來汩汩水聲,那是被混沌氣堵塞的靈泉重新流淌的聲音。
    “成了!” 張陽的斷劍在掌心轉了個圈,劍鞘上的鮫人淚粉末與桃花共舞,“不過默哥兒,你們在那鬼地方到底看見啥了?”
    林默望著樹頂的太極冠,想起蘇婉卿最後那句話,握緊了蘇小滿的手:“看見好多和我們樣的人,他們告訴我們,雙生血祭的真諦,是讓生門護著死門,死門捧著生門。”
    蘇小滿的玉佩貼在樹幹上,顯形出曆代守護者的笑臉,他們的身影漸漸融入桃林,化作排排新栽的桃樹苗。她突然發現,每棵樹苗的樹幹上,都刻著對名字 —— 從南宋的聖女與先祖,到民國的蘇婉卿與林家長輩,最後棵的名字是:林默,蘇小滿。
    “該回家了。” 林默的羅盤已經亮起四門符文,驚門的光芒正指向西湖方向,“驚門筆架還在等著我們,而且……” 他望向張陽背後的族譜,“斷劍門的複興,也該提上日程了。”
    張陽扛起斷劍,哼著不成調的戰歌走在前麵。林默牽著蘇小滿的手,踩著滿地新生的桃花瓣,聽著身後共生樹的沙沙聲 —— 那聲音像極了無數守護者的祝福。羅盤在他掌心輕輕跳動,生死二門的光芒與其他符文交相輝映,像串永不熄滅的燈籠。
    夕陽西下時,三人的身影消失在林家坳的炊煙裏。桃林深處,新栽的樹苗正在風中搖曳,最中間那棵的枝椏上,掛著枚玉佩和半塊斷劍碎片,在晚霞中泛著溫暖的光。誰也沒注意到,樹洞裏的根須深處,枚歸墟核的碎片正在靜靜沉睡,表麵浮現出行新的字跡:
    “生死同源,混沌自散。”
    而在南海眼的最深處,歸墟核的光芒突然柔和了幾分。那些曾經纏繞它的混沌氣,正順著地脈流向林家坳的方向,仿佛被某種溫暖的力量牽引著,奔向新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