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紙人初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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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的月光透過窗欞,在林默的祖傳作坊裏投下狹長的光影。桃木漿在瓦盆裏泛著淡金色的光澤,朱砂硯台裏的墨汁正冒著絲絲熱氣,七根纏著紅線的桃木釘按北鬥七星方位擺在案上,空氣中彌漫著鬆煙和檀香混合的奇特氣味。
“最後一步了。” 林默捏著朱砂筆的手指關節發白,案上平鋪著三張用桃木漿特製的黃紙,紙上已經用金線勾勒出人形輪廓,隻差心口的鎮魂符點睛。他深吸一口氣,將指尖血混入朱砂,筆尖懸在紙人心口遲遲未落 —— 祖父的《紙紮秘錄》裏再三強調,鎮魂符需一氣嗬成,中途停頓則紙人無神,更別提借路幽冥了。
“別緊張,默哥。” 蘇小滿抱著膝蓋坐在門檻上,銀冠上的鈴鐺隨著呼吸輕輕晃動,靈狐玉佩在她掌心泛著青光,“奶奶說畫符最重要的是心誠,你心裏想著要救張陽哥,符紋自然會有力量。”
作坊角落裏的張陽靈牌突然輕微震動,牌麵的血霧比昨夜淡了些,卻依舊縈繞不散。林默望著那抹熟悉的黑檀木色澤,三個月前張陽拍著他肩膀說 “等我回來喝慶功酒” 的聲音仿佛還在耳邊,指尖的朱砂筆終於穩穩落下。
“敕!”
隨著一聲低喝,朱砂筆在紙人心口畫出複雜的符紋。第一道弧線剛成,案上的桃木釘突然亮起紅光;第二道折線收尾,瓦盆裏的桃木漿開始旋轉;當最後一筆封口時,三張紙人竟同時微微鼓起,像是有了呼吸般輕輕起伏。
“成了!” 蘇小滿猛地站起身,靈狐玉佩突然飛向最近的紙人,青光在符紋上流轉一圈,紙人竟緩緩坐了起來,關節處發出 “哢噠” 的輕響,“它活了!”
林默卻皺起眉頭。按《紙紮秘錄》記載,基礎紙人需念動起符咒才能行動,可這紙人不僅自主蘇醒,還轉動著用黑豆做的眼珠,好奇地打量著作坊四周。更詭異的是,另外兩張紙人也接連坐起,三雙豆眼齊刷刷地望向靈牌方向,仿佛被無形的力量牽引。
“不對勁。” 林默抓起案上的羅盤,指針正瘋狂地圍著紙人轉動,盤麵上的刻度泛著紅光,“它們的氣息…… 和張陽的靈牌連上了!”
話音未落,最左邊的紙人突然邁動腳步,僵硬地繞過案幾朝靈牌走去。它的動作雖然笨拙,每一步卻都踩在羅盤指針指向的方位,走到靈牌前時,竟緩緩彎腰,對著牌位深深鞠了一躬。另外兩張紙人也緊隨其後,排著隊朝靈牌鞠躬,黑豆眼珠裏竟映出淡淡的血霧。
“它們在拜張陽哥!” 蘇小滿捂住嘴,靈狐玉佩劇烈發燙,她能感覺到紙人身上散發出的微弱陽氣,與張陽殘留的氣息驚人地相似,“這不是普通的紙人,它們通了靈!”
林默突然想起祖父木箱底層的手記,慌忙從懷裏掏出泛黃的紙頁。借著月光快速翻閱,果然在夾層裏找到段用紅筆寫的批注:“紙人通靈非因術法,實賴宿主執念。心之所向,紙之所往,若執念不純,易招邪祟附身,切記!”
“宿主執念……” 林默的心髒狠狠一跳,他終於明白為何紙人會自主行動 —— 製作時他滿腦子都是救張陽的念頭,這份執念竟透過朱砂和桃木漿,真真切切地注入了紙人之中。他看向紙人鞠躬的方向,靈牌上的血霧正順著桌腿往下流,在地麵組成個微小的引魂陣,將紙人牢牢吸附在靈牌周圍。
“這是好事啊。” 蘇小滿蹲下身仔細觀察紙人,發現它們的符紋正在緩慢轉動,每轉動一圈,靈牌的血霧就淡一分,“它們在幫張陽哥凝聚殘魂!你看符紋裏的金光,那是在淨化濁氣。”
林默卻按捺不住心頭的不安。祖父的批注裏 “邪祟附身” 四個字像針一樣紮眼,他抓起一張未點睛的紙人,將其放在靈牌另一側,然後用普通朱砂畫符。這次紙人毫無反應,隻是僵硬地躺在案上,與之前通靈的紙人形成鮮明對比。
“果然如此。” 林默捏著眉心長出一口氣,“必須用帶有執念的血朱砂才能讓紙人通靈,但這樣一來,紙人就成了執念的載體,在幽冥那種地方,很容易被邪祟盯上。”
蘇小滿突然指著紙人的腳底板,那裏不知何時沾上了靈牌的血霧,正順著木紋往上爬,在腳踝處凝成個細小的鎖鏈印記:“你看這個!和我在古籍裏看到的血魔鎖鏈一模一樣!”
林默瞳孔驟縮,抓起紙人用桃木劍輕輕刮擦,鎖鏈印記卻紋絲不動,反而越發明亮。作坊外突然刮起狂風,窗戶 “哐當” 一聲被吹開,夾雜著陰氣的寒風灌進屋裏,三個紙人同時劇烈顫抖,黑豆眼珠裏的紅光越來越盛。
“快用鎮魂符!” 蘇小滿迅速掏出隨身攜帶的黃符,靈狐玉佩往符上一按,符紋瞬間亮起青光,“奶奶說被邪祟盯上的靈物必須立刻鎮壓,不然會反噬宿主!”
林默接過符紙貼在紙人額頭,青光與朱砂符紋碰撞產生刺眼的光芒。紙人發出尖銳的嘶鳴,身上的鎖鏈印記開始冒煙,靈牌的血霧突然炸開,在半空凝成個模糊的人影,張陽的聲音斷斷續續傳來:“…… 小心…… 血魔…… 它能…… 感知執念……”
人影很快消散,紙人身上的紅光也隨之褪去,重新變得溫順。林默癱坐在地上,後背已經被冷汗浸濕,剛才那一瞬間,他清晰地感覺到一股陰冷的力量順著紙人傳來,試圖鑽進自己的識海,若非蘇小滿反應及時,後果不堪設想。
“祖父說得沒錯。” 林默撿起掉落的《紙紮秘錄》,發現書頁間夾著張泛黃的符紙,上麵畫著 “清心符”,旁邊寫著 “製紙人前需淨心,默念清心咒三遍,可防執念外泄”,“他早就料到會有這種情況。”
蘇小滿將通靈的紙人小心收好,用紅布包裹起來放在靈牌旁:“這樣它們既能繼續幫張陽哥聚魂,又不會被邪祟輕易附身。” 她往靈牌前的香爐裏插了三炷青丘引魂香,香煙竟筆直地往紙人身上飄,在它們頭頂凝成個小小的護罩,“引魂香能隔絕陰氣,暫時安全了。”
林默望著案上剩下的材料,突然有了主意。他按照《紙紮秘錄》的記載,製作了六個沒有點睛的紙人,用普通朱砂畫符,然後將林家族徽貼在它們背上:“這些做掩護,通靈紙人藏在中間,到了幽冥就算遇到邪祟,也能混淆視聽。”
蘇小滿突然指著窗外,月光下的歸墟方向隱隱有血色霧氣在流動,霧氣中隱約能看到無數扭曲的人影:“明天就是子時了。” 她的指尖輕輕撫摸靈狐玉佩,“羅盤碎片今晚特別燙,我能感覺到幽冥之門正在打開,裏麵的東西…… 很渴望活人的氣息。”
林默將清心符貼在自己和蘇小滿的眉心,符紋冰涼的觸感讓他精神一振:“祖父說紙人借路術的關鍵不僅是紙人,更是借路者的心神。隻要我們守住本心,執念就不會被邪祟利用。” 他拿起一個通靈紙人,放在掌心輕輕揉搓,“它們是我們的同伴,也是我們的軟肋。”
作坊裏的燭火突然集體搖曳,三張通靈紙人同時轉向西北方,黑豆眼珠裏映出模糊的血池影像。林默知道這是紙人在傳遞信息 —— 張陽的靈魂還在血池殿受苦,而血魔已經感知到他們的計劃。
“最後檢查一遍裝備。” 林默從牆角拖出個藤箱,裏麵整齊擺放著桃木劍、引魂香、備用朱砂和黃紙,還有最重要的三陽開道符,“紙人借路隻能維持六個時辰,我們必須在天亮前找到還魂蓮,救出張陽。”
蘇小滿將《靈狐紀年》和靈狐玉佩放進貼身的布袋,銀冠上的鈴鐺突然發出清脆的響聲,祠堂帶來的青丘戰衣在月光下泛著銀光:“奶奶說靈狐火能淨化邪祟,必要時我可以燃燒血脈暫時增強力量,但之後會虛弱一陣子。” 她看著林默認真的側臉,突然補充道,“你不許逞英雄,我們說好要一起把張陽哥帶回來。”
林默將通靈紙人小心地放進特製的木盒,盒底鋪著沾有雙生血的黃布:“放心,我還等著喝你的慶功酒。” 他的指尖劃過木盒上的羅盤紋路,“祖父手記裏說,幽冥深處的血池蓮會認守護之魂,隻要我們的執念是救人,而非私欲,還魂蓮就會顯靈。”
作坊外傳來雞鳴聲,天邊泛起魚肚白。三個通靈紙人突然同時站起身,對著林默和蘇小滿深深鞠躬,然後自動躺回木盒,黑豆眼珠裏的紅光徹底熄滅,隻留下淡淡的金光 —— 那是被淨化後的陽氣,帶著張陽獨有的氣息。
“它們在跟我們道別。” 蘇小滿的眼眶有些發熱,她知道這些紙人承載著救人的希望,也連接著生死的羈絆,“等我們回來,一定帶著張陽哥一起感謝它們。”
林默將木盒背在身後,抓起桃木劍和羅盤:“時間差不多了。” 他最後望了眼張陽的靈牌,牌麵的血霧已經淡到幾乎看不見,“張陽在等我們,我們該出發了。”
蘇小滿點點頭,靈狐玉佩在掌心亮起青光,青丘戰衣的銀線也隨之發光,在她身後拖出淡淡的狐影。兩人走出作坊時,晨曦正好越過牆頭,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與木盒裏紙人的影子重疊在一起,仿佛三個並肩前行的夥伴。
通往歸墟裂縫的路上,晨露打濕了他們的衣褲,卻絲毫沒有影響腳步的堅定。林默能感覺到背後的木盒微微發燙,那是紙人在回應他的執念;蘇小滿的靈狐玉佩則不斷震動,指引著幽冥之門的方向。
遠處的歸墟裂縫已經能看到模糊的輪廓,那裏的天空呈現出詭異的紫黑色,裂縫邊緣翻滾著血色霧氣,隱約能聽到鎖鏈拖地的聲響。林默握緊了桃木劍,蘇小滿的指尖凝聚起微弱的青火,他們知道,真正的考驗即將開始,而紙人將是他們踏入幽冥的第一道護身符。
木盒裏的紙人突然輕輕震動,像是在為他們加油鼓勁。林默回頭望了眼苗寨的方向,張陽的靈牌應該還安靜地立在作坊裏,等待著主人的歸來。他深吸一口氣,與蘇小滿交換了一個眼神,兩人同時加快腳步,朝著那道連接生死的裂縫走去。
晨光中,他們的身影逐漸消失在血色霧氣裏,隻留下木盒裏紙人輕微的響動,在寂靜的晨風中傳遞著跨越陰陽的執念與希望。而他們不知道的是,當雙腳踏入幽冥地界的瞬間,木盒上的羅盤紋路突然亮起,與歸墟深處的血池產生了神秘的共鳴,一場圍繞執念與救贖的較量,正式拉開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