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路比來時難走十倍。雪被太陽曬得半化，踩在腳下 “咯吱” 響，泥水順著褲腳往靴子裏灌，又冷又沉。林默扶著蘇小滿的胳膊，感覺自己的腿像灌了鉛，每走一步都要晃一下 —— 剛才灌進羅盤的陽氣是他的本命陽，現在丹田空蕩蕩的，連呼吸都帶著疼，眼前偶爾會發黑，得靠蘇小滿的支撐才能站穩。
    “呼……” 蘇小滿靠在林默身上，聲音輕得像風，“你別硬撐…… 不行就歇會兒……” 她的靈狐之力徹底耗光了，青丘珠在懷裏像塊普通的石頭，連點微光都沒了，胸口發悶，每吸一口帶著雪味的空氣，都覺得肺裏涼颼颼的，像是有小針紮。
    張陽走在最前麵，斷劍斜挎在受傷的肩膀上，沒敢再用力。剛才封印的時候，他硬扛著泉眼的血煞反撲，現在傷口又裂了，血把繃帶滲得發黑，每走一步，肩膀的疼就往骨頭裏鑽。可他沒說，隻是把蒼牙叫到身邊，讓它走在兩人外側，擋住吹過來的冷風：“不能歇…… 這地方離祭壇近，邪氣還沒散幹淨，要是暈在這兒，說不定會被殘留的邪祟纏上……”
    話還沒說完，身後突然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嘶吼，不是從耳朵裏聽來的，是直接撞在腦子裏，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凶，卻帶著股說不出的虛弱：“我不甘心！你們以為這樣就贏了？！”
    三人同時回頭，就見祭壇的方向，那道隻剩手指寬的輪回門縫裏，突然冒出來一縷極濃的黑霧，慢慢凝成個模糊的影子 —— 是幽冥之主的投影！隻是這次的影子比之前淡了太多，像被風吹得隨時會散，胸口的血眼隻剩兩個模糊的紅點，連嘶吼的聲音都在發抖。
    “他還沒散！” 林默的心一緊，想抬手掏羅盤，卻發現連抬胳膊的力氣都沒了，隻能咬著牙喊，“別管他！他的投影撐不了多久！封印已經成了，他沒力氣再反撲了！”
    果然，那道黑影剛凝成型，就被祭壇上空殘留的五靈光柱掃了一下 ——“滋啦” 一聲，黑霧瞬間散了一半，影子的胳膊直接化在空氣裏。幽冥之主的嘶吼變成了慘叫，帶著千年的怨氣：“我還會回來的！五靈之力護不住你們一輩子！等我本體破封那天，就是你們的死期！”
    他想再凝黑霧，可祭壇的五靈光柱還在閃，像道無形的牆，把剩下的黑霧又壓回了門縫裏。門縫裏的淡紫色光徹底滅了，最後一縷黑霧散在空氣裏，連帶著那道嘶吼聲，也慢慢消失在風裏 —— 這次，幽冥之主的投影，是真的散了。
    “終於…… 沒聲了……” 張陽鬆了口氣，肩膀的疼好像輕了點，可剛想往前走，突然腿一軟，差點摔下去，幸好蒼牙及時湊過來，用背頂住了他的膝蓋。
    “張陽！你怎麽樣？” 蘇小滿趕緊抬頭，就見張陽的臉色白得像紙，嘴唇都沒了血色，受傷的肩膀在發抖，“是不是傷口又裂了？我幫你按按……”
    “不用……” 張陽搖了搖頭，想推開她的手，卻沒力氣，“就是有點暈…… 血煞的殘留還在…… 不礙事……”
    林默也發現不對了。不僅是張陽，周圍的邪氣好像真的在散 —— 剛才還泛著黑的雪，現在正慢慢變淺，露出下麵青白色的冰麵；之前被血煞染黑的鬆樹，樹皮上的黑紋正一點點褪去，露出原本的深綠色；遠處的冰洞方向，傳來 “滴答” 的聲音，是冰融化的響，不再像之前那樣帶著焦糊味。
    “你們看！” 蘇小滿突然指著旁邊的雪坡，聲音裏帶著點驚喜，“是雪兔！還有鬆鼠！”
    三人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就見幾隻雪白的兔子從雪洞裏鑽出來，抖了抖身上的雪，警惕地看了看他們，然後蹦蹦跳跳地往鬆樹林跑；之前在鬆樹林裏被淨化的那隻鬆鼠，正叼著顆鬆果，蹲在旁邊的石頭上，對著他們叫了兩聲，像是在打招呼。
    “邪祟真的散了……” 林默的眼眶有點熱，他想起祖父的殘魂，想起剛才的封印，想起他們三個拚盡全力的樣子，現在看到這些小生物回來，突然覺得一切都值了，“雪山…… 恢複原樣了。”
    可這份輕鬆沒持續多久，張陽突然 “悶哼” 一聲，身體晃得更厲害了，扶著蒼牙的手滑了下去，差點跪在地上：“不行…… 我撐不住了……” 他的視線開始模糊，肩膀的疼越來越輕，不是好了，是身體快沒知覺了，“你們…… 別管我…… 先回村…… 找王大爺……”
    “說什麽胡話！” 林默趕緊走過去，和蘇小滿一起扶住張陽，“要走一起走！我們三個從來沒丟下過誰！”
    蘇小滿也用力點頭，雖然自己也快撐不住了，卻還是把張陽的胳膊往自己肩上挪了挪：“對…… 一起走…… 馬上就到村口了…… 王大娘肯定煮了熱粥等著我們……”
    可她的話剛說完，自己也晃了一下，眼前突然發黑，身體往旁邊倒去。林默趕緊伸手去扶，卻沒扶住，反而被蘇小滿的重量帶得一起晃 —— 他的丹田實在空得厲害，剛才硬撐著扶人，已經是極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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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滿！” 張陽想伸手拉，卻隻碰到了蘇小滿的衣角，自己也跟著往前倒。蒼牙急了，對著三人低吼起來，圍著他們轉圈，一會兒蹭蹭張陽的手，一會兒舔舔蘇小滿的臉，一會兒又用身體頂住林默的後背，想把他們扶起來，可它的力氣太小，隻能眼睜睜看著三人慢慢往下滑。
    林默感覺自己的意識在一點點飄遠，他能聽到蒼牙的低吼，能感覺到蘇小滿靠在自己身上的重量，能看到張陽受傷的肩膀還在滲血，卻什麽都做不了。他想喊，讓他們別睡，卻發不出聲音；想抬手，卻連手指都動不了。
    “快到了…… 再撐會兒……” 林默在心裏默念，眼前最後閃過的畫麵，是村口的老槐樹，是王大娘站在門口張望的樣子，是祖父留在羅盤裏的那道暖光 —— 然後，意識徹底沉了下去，身體軟倒在雪地裏，和蘇小滿、張陽靠在一起。
    蒼牙撲到三人身邊，用身體擋住吹過來的冷風，對著天空發出一聲悠長的低吼，聲音裏滿是焦急，卻沒敢離開 —— 它知道，自己得守著他們，不能讓任何東西靠近。
    風慢慢小了，太陽越升越高，金色的光灑在雪地上，把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周圍的邪氣散得更幹淨了，雪山的青白色徹底露了出來，像被洗過一樣幹淨；鬆樹林裏傳來鬆鼠的叫聲，雪坡上的兔子蹦來蹦去，連空氣裏的雪味都變得清新，沒了之前的陰冷。
    不知道過了多久，遠處傳來了熟悉的腳步聲，還有呼喊聲 —— 是王大爺！他帶著村裏的幾個漢子，舉著火把往這邊趕。早上看到雪山的邪氣散了，又沒見三人回來，心裏急得慌，就帶著人順著山路找過來。
    “在那兒！是林默他們！” 王大爺眼尖，最先看到雪地裏的三個人和一隻狼，趕緊跑過去，“快！把他們扶起來！小心點，別碰著傷口！”
    漢子們趕緊蹲下來，小心翼翼地把林默、蘇小滿、張陽扶起來，王大爺摸了摸他們的鼻息，鬆了口氣：“還好，還有氣！就是力竭暈過去了，趕緊抬回村，讓王大娘煮點熱粥，再把草藥拿來！”
    蒼牙看著他們，沒撲上來，隻是跟著走在旁邊，偶爾用頭蹭蹭張陽的衣角，像是在確認他們沒事。
    太陽升到頭頂的時候，三人被抬回了村。王大娘早就煮好了熱粥，燒好了熱水，看到他們蒼白的臉，眼圈一下子就紅了，趕緊接過蘇小滿，小心地放在床上：“這三個孩子…… 肯定受了不少罪…… 趕緊把粥熱著，等他們醒了就能喝……”
    村裏的人都圍在門口，小聲議論著，眼裏滿是擔心。有人去燒火，有人去拿草藥，有人去喂蒼牙吃的 —— 整個村子都動了起來，像在守護自己的孩子。
    床上，林默的手無意識地動了動，懷裏的羅盤露了出來，雖然沒亮，卻透著股安心的氣息；蘇小滿的眉頭輕輕皺了下，像是在做什麽夢；張陽的手指蹭了蹭身邊的斷劍，嘴角好像還帶著點笑。
    他們還沒醒，但守護他們的人已經到了。雪山的邪祟散了，輪回門封了，新的旅程還沒開始，而現在，他們隻需要好好睡一覺，等著醒來，喝一碗王大娘煮的熱粥，聽村裏的人說一句 “你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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