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鐵幕之下的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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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科院保衛科的鐵皮櫃上,掛鍾的秒針一格一格跳動,像是拷問著每個人的耐心。方稷盯著桌上攤開的證據——周國慶的膠卷、老劉送的車票、司機銷毀檔案時被拍下的照片——每一樣都指向韓樹理,卻又都差最後一步。
"劉處長,再耗下去沒意義。"趙鐵柱敲敲桌麵,"火車票是昨天下午買的,那時候周國慶還沒暴露,你們怎麽就準備送他走了?"
老劉推了推眼鏡:"組織上派我去廣州采購實驗器材,順便幫同事帶張票,犯法嗎?"
方稷突然問:"票錢是誰給的?"
"我自己墊的。"
"五百塊現金加一張去廣州的軟臥票。"方稷冷笑,"您一個月工資才87塊5,真大方。"
老劉麵不改色:"祖上留的積蓄。"
方稷和趙鐵柱站在審訊室外,透過小窗看著裏麵一言不發的後勤處長老劉。
"三天了,翻來覆去就那句話——"我隻是送票的"。"趙鐵柱狠狠掐滅煙頭,"韓樹理這條老狐狸,連麵都沒露。"
方稷盯著老劉油光發亮的額頭,那裏沁出的汗珠在燈光下閃閃發亮:"他在害怕。"
"怕?我看他睡得挺香!"趙鐵柱踹了腳鐵門,"連周國慶都招了是韓樹理指使,這老東西還嘴硬!"
"這老狐狸!"趙鐵柱一拳砸在桌上,"司機咬死是自己擅作主張,老劉隻承認送票,周國慶更現在更是嚇得連話都說不利索了!也不知道是裝的還是真的。"
兩人沉默下來。燈光照在桌上那張火車票上——這張本該成為鐵證的紙片,此刻卻成了個笑話。
方稷摩挲著茶杯邊緣:"韓樹理現在什麽反應?"
"穩如泰山。"趙鐵柱冷笑,"照常上班,還主動找所長談話,說保衛科無端懷疑同誌影響團結。"
窗外,幾個保衛幹事押著韓樹理的司機走過。那人昂著頭,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方稷突然想起父親說過的話——"蛇打七寸,人攻軟肋。"
"趙科長,"方稷放下茶杯,"能查查老周的母親現在在哪個醫院嗎?"
方稷和趙鐵柱對視一眼,同時站起身。
審訊室裏,周國慶正在啃冷饅頭。見方稷進來,他慌忙把饅頭藏到背後,活像隻受驚的兔子,方稷看著周國慶良久,知道他沒有說完他知道的,但是又不可能對他動用私刑。
"這麽多天了不擔心你母親嗎?"方稷單刀直入。
周國慶的饅頭掉在了地上。
"你們......你們別牽連她!"周國慶突然激動起來,"我媽什麽都不知道,她不知道我的事!"
"不知道?"趙鐵柱冷笑,"那她兒子賺多少錢她心裏也一點數都沒有嗎?"
周國慶的嘴唇開始發抖:"......"他呆在這裏的幾天已經有人警告過他了,如果管不住嘴,他的兒子和母親,都別想活了。
周國慶覺得不說可能還有人管母親的醫藥費,說了誰來給母親看病呢?誰給兒子寄學費呢?周國慶現在特別想咬舌自盡,但是他沒有咬舌自盡的膽量。
————
"要不......"方稷猶豫著開口,"請部隊的同誌協助?"
趙鐵柱立刻搖頭:"上次王中校是特殊情況。審問犯人必須走公安程序,這是原則。"
"但韓樹理在公安係統也有人脈。"方稷壓低聲音,"萬一有人遞話......"
考慮再三方稷還是撥通了軍區電話,接線員轉接三次才找到王昆鵬。
"王中校,情況就是這樣......"
電話那頭沉默片刻:"方老師,軍隊不能直接插手地方案件。不過......"王昆鵬的聲音壓低,"你們有沒有查過韓樹理的海外關係?"
"查過,很幹淨。"
"太幹淨就是問題。"王昆鵬輕聲道,"建議重點審訊司機——領導的心腹往往知道得比親信還多。我不能直接參與審訊。但有方法可以試試。"
"製造信息差——讓a以為b已招供;利用時間差——深夜34點是人意誌最薄弱時段;
重構記憶——反複追問細節,說謊者會自相矛盾......"
沉默了一會王昆鵬補充道:"針對老劉:他右腿有舊傷,久坐會疼痛加劇。"
方稷驚訝抬頭:"你怎麽知道?"
"方老師你忘了,我做過一段時間你的學生,每次見到他,他身上都有膏藥味。"王昆鵬,"保衛科檔案顯示,他1968年在五七幹校摔斷過腿。"
深夜三點,審訊室的燈突然大亮。老劉一個激靈醒來,右腿不自然地抽搐著。
方稷把熱水袋放在他膝蓋上:"劉處長,年紀大了要注意保暖。"
老劉警惕地盯著他:"我什麽都不知道。"
"周國慶都交代了。"方稷翻開空白筆記本,故作輕鬆,"現在就看您的態度了。"
"他胡說八道!"老劉猛地拍桌,隨即疼得齜牙咧嘴。
方稷不急不緩地擰開鋼筆:"那您說說,上月15號下午,您去韓副主任辦公室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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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匯報後勤工作。"
"具體幾點?"
"三點......不,四點左右。"
"當時辦公室裏還有誰?"
"就我們倆......等等,好像秘書也在?"老劉的額頭滲出冷汗。
方稷突然合上本子:"韓樹理上月15號全天在部裏開會,有簽到記錄。"
老劉的臉"唰"地白了。
淩晨四點,老劉的右腿已經疼得發抖。方稷適時遞上兩片阿司匹林:"何必呢?您為農科院服務二十年,就落個替罪羊的下場?"
"你不懂......"老劉吞下藥片,眼神渙散,"我兒子在東北兵團......"
方稷心頭一震——前世資料顯示,韓樹理曾主管知青安置工作!
"韓樹理威脅您?"
老劉的指甲摳進桌沿:"他說......說我兒子偷賣柴油,要送軍事法庭......"
"有證據嗎?"
"照片!"老劉突然激動起來,"我兒子拎著油桶的背影......但那是幫戰友搬東西啊!"
方稷和玻璃後的趙鐵柱交換了個眼神——突破口找到了。
天亮時分,老劉終於崩潰。他哆嗦著從內衣口袋摸出把鑰匙:"我辦公室保險箱......第三格有個綠色筆記本......"
"裏麵記著什麽?"
"他付給我的錢。"老劉抓著頭發,"和我兒子所謂罪證的複印本......"
突擊檢查迅速展開。當保衛幹事撬開保險箱時,綠色筆記本赫然在列——但內頁全被撕光了,隻剩封皮內側粘著半張發貨單,上麵印著:
"收貨方:香港九龍書局"
軍區辦公室裏,王昆鵬聽完匯報卻皺起眉:"不夠。"
"什麽?"
"憑這些動不了韓樹理。"王昆鵬用鋼筆輕敲桌麵,"香港九龍書局是公開的學術機構,發貨單沒具體內容,老劉的口供也隻是間接證據。"
方稷攥緊拳頭:"難道就這麽算了?"
"當然不。"王昆鵬突然笑了,"你知道為什麽韓樹理要撕掉筆記本內容嗎?"
"毀滅證據......"
"不,是因為——"王昆鵬壓低聲音,"真正的交易記錄在另一個人手裏。"
窗外,一隻知更鳥落在枝頭,清脆的鳴叫聲中,方稷突然想起個人:
協和醫院住院部,方稷穿著白大褂走進307病房。老劉的母親正在睡覺,床頭櫃上擺著個相框——老劉穿著軍裝,站在某個軍事基地前。
"阿姨?"方稷輕聲喚醒老人,"我是新來的實習醫生,給您檢查血壓。"
老人渾濁的眼睛盯著他:"我兒子周國慶呢?"
"周主任工作忙。"方稷邊量血壓邊問,"您這病多久了?"
"好多年了。"老人突然抓住方稷的手,"同誌,我兒子是不是犯錯誤了?他已經好多天沒來了,我這心裏發慌......"
方稷沒有直接回答,反而指著照片:"這是在哪拍的?"
"青海,221廠。"老人驕傲地說,"我兒子當年是保衛科標兵,還立過三等功呢!"
回程的吉普車上,趙鐵柱猛拍方向盤:"老周以前在核基地幹過保衛?那他媽就是個反審訊高手啊!"
方稷卻盯著窗外:"通知醫院,明天給老太太換病房。"
"啥?"
"換到韓樹理嶽母隔壁。"
審訊室的燈光調暗了,老周麵前擺著一份偽造的會議記錄——上麵記載著韓樹理在院務會上明確表示"老周的事與我無關"。
"看看吧。"趙鐵柱把記錄推過去,"你的韓主任,昨天下午就把你賣得幹幹淨淨。"
老周的嘴角抽了抽,但很快恢複平靜:"偽造的。"
"那這個呢?"方稷按下錄音機,韓樹理的聲音清晰地傳出來:"老周這人太貪心,遲早要出事......"
錄音是剪輯的,但效果立竿見影——老劉的額頭暴起青筋。
"最後給你看個東西。"趙鐵柱扔出一張轉院單,"你母親今早突然被轉到普通病房,簽字的是......"他故意停頓,"韓樹理的夫人。"
老周猛地站起,手銬嘩啦作響:"我媽怎麽了?!"
"別激動。"方稷慢條斯理地說,"就是有人覺得,高幹病房該留給"更有價值的人"。"
深夜的審訊室裏,老周終於崩潰:"我說......但你們得保證我母親的治療不能停!"
"韓樹理從三年前就開始偷種子。"他抹了把臉,"最開始是些淘汰品種,後來膽子越來越大......"
趙鐵柱追問:"怎麽運出去的?"
"農機站的卡車,混在化肥袋裏。"老周哆嗦著掏出一把鑰匙,"我家裏有本黑色賬簿。"
方稷立刻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韓樹理經手的可不止冬星麥種,還有雜交水稻、抗病棉花的原始親本!
"還有誰參與?"
老周搖頭:"韓樹理從不讓我們接觸上線,隻說是"大人物"......"他突然壓低聲音,"但每次交易前,他都會往廣州寄封信,郵票背麵有個紅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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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房裏,周國慶私藏的底片在顯影液中漸漸清晰。
第一張:1974年3月15日,一輛黑色伏爾加停在農科院西門,車牌"京a8436"。車窗半降,露出韓樹理秘書的側臉。
第二張:同年6月28日,同一個位置,這次秘書手裏拿著牛皮紙信封。
"還不夠。"方稷盯著照片,"這些隻能證明秘書來過,沒法直接指向韓樹理。"
第三張底片顯影時,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1975年1月12日,同一輛車,後座車窗裏隱約可見韓樹理的半張臉,他正低頭看表。
"他在車上!"陳雪激動道,"雖然模糊,但輪廓特征......"
方稷卻盯著照片角落:秘書手中的信封上,印著"中國人民銀行"的鋼印
支行的老會計推了推老花鏡:"這個鋼印編號......是專供部委機關的保密信封。"
方稷眼睛一亮:"能查到領取記錄嗎?"
"要局長批條。"老會計搖頭,"不過......"他壓低聲音,"這種信封每月15號統一發放,領用人要簽收。"
回農科院的路上,陳雪不解:"就算證明韓樹理領過信封,也不能說明......"
"但能逼他自亂陣腳。"方稷目光銳利,"明天就是15號。"
1975年4月15日清晨,韓樹理剛進辦公室,秘書就匆匆趕來:"主任,銀行通知換新信封,要您親自去領。"
韓樹理皺眉:"往年不都是你去?"
"說是新規定。"秘書遞上通知單,"還要求帶工作證。"
西城支行櫃台前,韓樹理簽完領取單,突然發現銀行職員多看了他兩眼。回農科院的路上,他的伏爾加被三輛自行車"無意"攔停三次。
"不對勁。"韓樹理搖上車窗,"去老周家。"
周國慶家已被查封。韓樹理的車在巷口停了十分鍾,最終調頭駛向郊外。
"主任,去哪?"秘書不安地問。
"清河廢倉庫。"韓樹理摘下眼鏡擦拭,"把賬本處理掉。"
他們沒注意到,一輛永久牌自行車始終隔著三百米尾隨——車上的年輕人戴著鴨舌帽,正是保衛科的小李。
廢倉庫裏,韓樹理從暗格取出牛皮賬本。翻開最後一頁,赫然是周國慶的收款記錄:
"74.3.15 周國慶 200元7號種櫃鑰匙)
74.6.28 周淑芬 300元冬星親本記錄)
75.1.12 周建軍 500元雲南樣本櫃密碼)"
秘書剛要點火燒毀,倉庫門突然被撞開。趙鐵柱舉槍衝入:"不許動!"
韓樹理緩緩轉身,臉上竟帶著笑:"趙科長,私闖民宅可是犯法的。"
"清河倉庫是農科院資產。"方稷從警員身後走出,"而你手裏拿的,是盜竊國家機密的證據。"
審訊室裏,韓樹理始終沉默。直到方稷將照片和賬本並列擺開。
"1975年1月12日。"方稷指著照片上的伏爾加,"你在車裏,秘書拿著裝錢的信封。"又翻開賬本,"同一天,周國慶兒子賬戶存入500元。"
韓樹理終於開口:"證據鏈很完美,可惜......"他輕笑,"照片看不清臉,賬本沒我簽名,匯款經手人是秘書。"
"但周國慶會指認你。"
"一個叛徒的證詞?"韓樹理搖頭,"法庭上,我能讓他翻供十次,隨你們怎麽定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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