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沉吟片刻，腦中逐一掠過幾位嬪妃的麵孔。高曦月位份最高，但有個高斌在，他怎麽可能允許高曦月撫養皇子？不然他也不會縱容太後指使齊汝，在高曦月的湯藥裏做手腳。
    金玉妍和蘇綠筠都在妃位，不過前者剛誕下四阿哥、抽不開身，後者尚在禁足之中，名下皇子已經有兩位，也不合適。
    令嬪嬿婉貼心，人也機靈，不過資曆尚淺，剩餘的貴人、答應等連資格都沒有。思來想去，他腦子裏全是如懿的影子...
    “皇上可是屬意嫻妃？”富察琅嬅看皇上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麽，臉都快黑了，“皇上，還請三思啊。疥瘡一事尚無定論，嫻妃還在禁足之中，如何能撫養皇子？更何況嫻妃身負謀害皇嗣、毒害太後、加害皇上的嫌疑...”
    “好了，朕知道了。”皇上撫了撫額頭，很是煩躁，“那依皇後的意思呢？”
    “依臣妾之見，或可交由皇額娘暫時撫養，以待來日。”
    “萬萬不可。”皇上本就忌憚太後背後的勢力，連她送來的女人都要灌絕育藥，何況是個活生生的皇子？哪怕是交給太妃他都不放心，生怕皇子被太後染指。
    “這...”富察琅嬅想了想，試探道，“貴妃身子虛弱，不宜撫養皇子，其餘高位妃嬪又都育有子嗣。臣妾以為，令嬪或許是個不錯的選擇。”
    皇上眼中閃過一絲訝異，沒想到令嬪和皇後的關係這麽好：
    “哦？令嬪？她雖聰慧，卻資曆尚淺，如何能擔此重任？”
    “皇上，令嬪雖年輕，但她性情溫婉、心地善良，且對皇上一片赤誠。自入宮以來，從未卷入後宮爭鬥。再者，她膝下尚無子女，定會全心全力撫養永琪，視如己出。”
    皇上陷入了沉思，覺得皇後所言不無道理。令嬪，這個總是帶著淡淡笑容，眼神清澈如水的女子，似乎真的與眾不同。他想起解憂那些大膽熾烈的示愛和百轉千回的柔情，摸摸腰間對方‘親手’縫製的精巧香囊，還真有些動搖了：
    “可是後宮之中，人心難測，誰能保證她日後不會變了心性？”
    皇後輕輕搖頭：
    “皇上，臣妾相信，一個人的本性，是不會輕易改變的。令嬪自入宮以來，所作所為，皆可見其真心。再者，永琪乃皇室血脈，自有祖宗庇佑，又有皇上與臣妾在旁監視，何愁她敢有所圖謀？”
    “罷了，讓朕再想想。”皇上說了這許多話也乏了，將永琪遞給嬤嬤，“朕困了，要眠一眠。
    ......
    永壽宮，小廚房。
    “皇上進了翊坤宮，跟那個如懿大吵了一架，怒氣衝衝地出來了。”阿橘繪聲繪色地講著翊坤宮的好戲，氣氛到了，手舞足蹈的，“什麽‘臣妾的少年郎不會疑心臣妾’、‘清者自清，百口莫辯’、‘菱枝芸枝的兩條命，還不夠證明臣妾清白嗎？’、‘牆頭馬上遙相顧...’”
    “停停停，別搖了。”解憂聽見這句話都有點生理性反胃，“說重點。”
    “反正就是皇上問她想不想養永琪，然後如懿說他逼死海蘭，吵了幾句，又說他變了性子懷疑自己，大吵一架...”
    說著說著，殿外的聖旨和五阿哥永琪都到了。解憂自然誠惶誠恐地接了旨，連連承諾自己定會傾盡心力撫養永琪，叩謝天恩。
    【生存者獲得探索度3】
    很明顯，永琪並不怎麽值錢，跟阿箬差不多。
    “皇上說他晚上來看看您。令嬪娘娘，可仔細著點。”
    “多謝公公。”解憂熟練地抓過一把碎銀塞給進忠，吩咐燕月去內務府尋幾個奶嬤嬤之類的仆從。
    “放心，奴才都給您安排好了。”進忠的辦事能力自不必提，“令主兒，後宮裏多少雙眼睛都盯著呢，您可得仔細著點，千萬別讓小阿哥出什麽岔子。”
    “還要多仰仗公公。”解憂又補了一小把金瓜子，“可要進來喝杯茶。”
    “奴才還有事，這便告辭了。”進忠又囑咐了幾句，匆匆而去。解憂打起精神，安排各處人手，妥善安置這個燙手山芋——此事並不在她的計劃之內，她陷害如懿隻是為了最大程度上避免對方能得到永琪，原本以為最後孩子會交給壽康宮的太妃們撫養。
    既來之則安之，這還是她第一次養孩子。燕月帶著幾位奶嬤嬤和小宮女恭敬地跪成一排，解憂略加思索，還是按照萬能的套路恩威並施了一番，先威脅再賞賜。
    “都起來吧，從今以後，你們就是五阿哥的人了，務必盡心盡力，不得有絲毫懈怠。”
    奶嬤嬤和宮女們點頭稱是，這些人在後宮中摸爬滾打多年，都是人精，但隻要自己手段高明、給錢到位，她們自然會成為自己的得力助手。
    養孩子並非易事，麵對這個皺巴巴還十分吵鬧的小生命，她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煩躁迷茫。人類幼崽什麽的，真的很煩，明明是免費幫人養孩子，還得感恩戴德，視作天大的榮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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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才當幾天嬪妃啊，就免費得個孩子。”
    “估計是皇後幫我說話了。”解憂一邊翻書一邊擼貓，“富察琅嬅是個很不錯的人，不過高曦月對我的那點好感肯定全沒了。”
    當然，在鹹福宮責打下人的高曦月和在啟祥宮邊帶孩子邊咬帕子的金玉妍都不是最生氣的那個，論起破防，還得是...
    “容佩，原來年少情深，也能走到相看兩厭。”
    “娘娘息怒，皇上不過一時被令嬪的巧言令色迷了眼，看不到娘娘的好罷了。”容佩淩空扇著巴掌，咬牙切齒的，仿佛正在掌解憂的嘴。
    “令嬪，輕薄粗鄙，不過有幾分狐媚欺上的手段，竟哄得皇上把永琪給了她。”如懿雙手顫抖，人淡如菊的外表險些繃不住，“那可是海蘭留下的孩子。本宮和海蘭情同姐妹、一榮俱榮，本宮位份又在令嬪之上，理應交由本宮撫養才是。”
    “待娘娘洗清冤屈、解了禁足，再去向她討回來也不遲。搶了咱們的東西，絕不能便宜她。”
    “容佩。”如懿聽得心頭熨帖，幾乎想握住容佩的手，“得你為仆，是本宮之幸。”
    ......
    “皇上駕到！”
    解憂光速將手中的《初等異種能量侵蝕概述》和《後宮生存手冊》收進空間，挑了本《酉陽雜俎》攤開在桌麵上，盈盈下拜：
    “臣妾可把皇上盼來了~”
    皇上步入屋內，接住撲進懷裏的溫香軟玉，目光掃過桌上的《酉陽雜俎》，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嬿婉倒是個風雅之人，這等雜談野史，也能讓你讀得津津有味。”
    “皇上又取笑臣妾~這《酉陽雜俎》雖為雜談，臣妾讀之，亦能領略世間百態，增長見識呢。”
    “哦？跟朕說說看。”
    “臣妾方才讀到新婦乘鞍與青廬拜堂的篇章，是說新娘子需從馬鞍上跨過去，與丈夫在青布幔搭建的青廬內交拜、淨手，對坐於案、共結鏡紐，寓意婚後女子溫婉和順、與丈夫舉案齊眉呢。”解憂滿眼憧憬向往之色，望向皇上的目光脈脈含情，“臣妾無甚奢望，隻盼能加倍溫婉和順，長長久久陪在皇上身邊...”就怕你的命沒那麽長。
    皇上被這一通彩虹屁吹得心口熨帖，跟如懿爭吵後的憋屈散去了大半。他甚至產生了一種錯覺，自己隻有在永壽宮才像個雄才偉略的皇上。他伸手輕撫解憂的發絲，溫柔道：
    “朕的嬿婉，總是這般聰慧過人。”
    求你了，別誇了，再誇聰慧我翻臉了。解憂順勢依偎在皇上懷中，打算再想法子給如懿上點眼藥。忽地，屋裏傳來嬰兒的啼哭聲，打破了這份寧靜。
    “永琪…”皇上眉頭微皺。
    解憂輕拍對方的胸脯，柔聲安慰：
    “皇上勿憂，臣妾這就去看看五阿哥。”
    二人相攜步入五阿哥的寢宮，隻見奶娘正焦急地哄著啼哭不止的嬰兒。解憂緩步上前，從奶娘手中接過五阿哥，輕聲細語地哄著：
    “乖孩子，不哭了，母親在這兒呢。”
    她在身上熏了微量安神香，永琪哭聲漸漸停歇，瞪大了點漆似的眼珠，滴溜溜盯著人瞧。
    “小永琪見了阿瑪，覺得親近，便不哭了呢。”解憂抓緊一切機會哄皇上開心，順帶讓他也抱抱孩子，全方位展示著自己溫柔慈母的光輝——人生如戲，全靠演技。
    永琪小手抓著皇上的衣襟，口中咿咿呀呀的。皇上見狀，心中歡喜不已，連聲誇讚：
    “好孩子，真是朕的乖孩子！”
    ......
    皇上畢竟大病初愈，用了些茶水便回養心殿休息了。在解憂這體會完妻順子孝、闔家歡樂的帝王級待遇，他臨走時還有些依依不舍，大手一揮，流水般的賞賜就抬進了永壽宮。
    李玉麵對解憂依舊垮著個臭臉，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隻是對方如今聖眷加身，他也不敢太過放肆。
    對付這種小人，倒也不必留什麽麵子。解憂也不正眼瞧他，隨便掏出塊小碎銀子，‘啪嗒’一聲扔到地上：
    “啊呀，本宮手滑了，真是不好意思，李玉公公，拿去喝杯茶吧。”
    李玉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氣得轉身就走。他也沒少在皇上耳邊蛐蛐解憂，可進忠那小子老拆自己的台不說，人也機靈，最近皇上竟愈發倚重他了，自己必須幫嫻主兒盡快複寵才是。
    與此同時，儲秀宮。
    意歡自那日與解憂一番言語交鋒後，再想起坐胎藥，總覺得有種說不出的別扭，如被亂絲纏繞，甜蜜又忐忑。
    是以她精心裝扮一番，決定往翊坤宮一行，尋如懿姐姐一吐為快。
    眼下如懿雖解了禁足，可皇上的態度依舊冷冷淡淡的，也未有複寵的跡象——可能是怕後宮諸人針對如懿，想保護她吧。
    意歡身著剪裁合宜的藕荷色宮裝，發間點綴幾朵素雅的茉莉，步伐輕盈、身形翩躚。
    翊坤宮大門沒關，也無人看守通傳。意歡思慮片刻，索性信步而入，朝主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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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佩，本宮有一事，糾結許久。”
    穿過曲折的廊道，意歡來到主殿前，正欲開口叫人，卻聽到殿內傳來如懿與容佩的低語。她仿佛被什麽東西控製了，忍不住屏息凝神，悄悄靠近殿門，側耳傾聽。
    “奴婢願為娘娘分憂。”
    “若你有一個很好的朋友，她被人蒙在鼓裏，但她...很幸福。一旦她知道真相，就會無比痛苦，你會告訴她真相嗎？”
    “這...”容佩有些迷茫，看著人淡如菊、嘴角掛著溫暖微笑的如懿，試探性開口，“娘娘說的，可是舒貴人？”
    “容佩~”如懿嘟嘴，不滿地扭動著身體，“你隻管回答本宮就是。”
    “回娘娘的話，奴婢或許會選擇隱瞞真相，這樣對方還能舒心些。”
    “這就是了，容佩，你說的很好。”如懿伸出舌頭，將一塊白玉霜方糕卷入口中，“那坐胎藥的事，還是瞞著她的好。”
    意歡心中似被巨錘擊中，整個人呆立當場，臉上血色盡失，難道那坐胎藥有問題？是誰，是皇後嗎？她甚至顧不得在乎如懿那高高在上的憐憫態度，渾渾噩噩地出了翊坤宮。
    ......
    養心殿，主殿。
    “啟稟皇上，方才有侍衛來報，齊汝大人酒醉後，不慎...失足落水了。”
    “哦？可有什麽蹊蹺？”皇上的目光在進忠臉上掠過，滿眼疲憊。
    “未曾發覺什麽異常，想來是意外。”
    “這樣啊，齊汝這些年勞苦功高，鞠躬盡瘁，實在可惜。進忠啊，你去...”皇上也不知想到了什麽，表情甚至有些釋然，將齊汝的後事一一安排妥當。
    “啟稟皇上，舒貴人求見。”
    李玉托著拂塵入內，狠狠瞪了進忠一眼。後者微微躬身，不動聲色地退了下去。
    沒人知道那日的養心殿裏，心如死灰的葉赫那拉·意歡究竟同自己心愛的皇上說了些什麽，眾人隻知道當夜儲秀宮側殿燃起了漫天烈焰，那清冷雋秀的女子將殿門反鎖，以最悲壯的方式，向這冰冷的宮廷做出最後的抗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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