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為了千鶴三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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鸚鵡蹲在她肩頭,難得安靜,綠豆眼滴溜溜轉著,忽然壓低嗓子道:
“夜路走多終遇鬼,這地方陰氣重得能擰出水來。”
解憂不答,腳下踏過一枚風幹的野果,汁液早已幹涸,隻留下紫黑色的印痕,像是某種古老的符文。
山風嗚咽,卷著枯葉打旋,遠處傳來斷斷續續的鈴鐺聲,清脆卻透著詭異,不似活人所係。解憂循聲望去,荒草叢中隱約可見半截褪色的注連繩,繩結早已鬆散,朱漆剝落,像是被什麽東西生生扯斷。
鸚鵡炸起羽毛:
“閻王好見,小鬼難纏,這繩子上沾的可不像是人血。”
“你又懂了,不是人血是狗血?”
解憂止住一貓一鳥的嘴,蹲下身,指尖掠過繩結斷裂處,黏膩的觸感讓她眉頭一皺——不是血,而是某種腥甜的黏液,帶著腐爛花果的甜膩氣息。她忽然想起阿橘先前的話:
‘那丫頭手裏攥著團會哭的鬼火。’
鈴鐺聲忽遠忽近,解憂循著聲響深入荒徑,腳下泥土漸漸鬆軟,每一步都陷進半寸,像是踩在某種活物的肌膚上。四周樹影婆娑,枝丫扭曲如鬼爪,月光透過縫隙投下斑駁光影,照出地上零星的腳印,小巧玲瓏,像是女子的赤足,但腳尖朝後,腳跟在前。
鸚鵡縮了縮脖子:
“倒行逆施,這可不是活人該走的路。”
“咳,有沒有可能是咱們走反了呢...”
解憂都快被阿橘氣笑了,忍不住輕踹他一腳,從懷中摸出枚石子,指腹擦過表麵,石灰簌簌而落、屈指一彈,石塊飛入草叢,叮的一聲脆響,鈴鐺聲戛然而止。
寂靜驟然降臨,連蟲鳴都消失無蹤。解憂耳尖微動,捕捉到一絲細微的流水聲。她循聲撥開齊腰的荒草,眼前豁然出現一條暗溪,溪水漆黑如墨,水麵浮著一層幽藍磷光,映得兩岸草木皆泛著妖異的色澤。
溪畔立著一尊殘缺的石像,半張臉已經風化剝落,剩下的一隻眼睛卻栩栩如生,瞳孔深處似有火光跳動。見多識廣的鸚鵡撲棱著翅膀驚叫:
“這溪水碰不得!否則咱們仨就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解憂對這嘴欠的倒黴孩子充耳不聞、戴好護具,蹲在溪邊掬起一捧水。
指縫間漏下的不是水珠,而是一縷縷細如發絲的銀光,落地即散,如同蒸發的水銀。她盯著掌心殘留的痕跡,忽然低聲道:
“不是水,是魂。”
石像後方,一道幾乎與山壁融為一體的裂縫若隱若現,寬僅容一人側身而過,內裏漆黑如淵,隱約有風呼嘯而出,帶著腐朽與鐵鏽的氣息。解憂摸出把匕首,刀鋒在月光下泛著冷光,反手割破掌心,任鮮血滴落溪水,霎時激起一陣刺耳的尖嘯,水麵沸騰般翻滾,無數銀絲破水而出,如活物般朝她的傷口纏繞而來。
鸚鵡和阿橘嚇得當場炸毛,解憂卻不退反進,任由銀絲纏上手腕,鮮血順著絲線滲入溪水,漆黑的水麵漸漸浮現出模糊的紋路。那是一座門的輪廓,門扉緊閉,鎖鏈纏繞,鎖眼處嵌著一枚殘缺的銅錢。
她凝目看去,銅錢表麵含糊不清地刻著‘黃泉’的字眼,正發出嗡鳴,像是感應到了什麽。隻一瞬的功夫,銅錢轉向水麵,銀絲驟然收緊,勒得她腕骨咯咯作響。溪水沸騰得更劇烈,門扉的紋路愈發清晰,鎖鏈開始鬆動,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就在銅錢即將觸及水麵的刹那,身後傳來一聲輕笑,甜膩如蜜,卻讓人脊背生寒:
“小姑娘好手段,竟能尋到此處。”
解憂動作一頓,銀絲趁機纏上她的脖頸,冰涼刺骨。她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紅襦袢的衣角從餘光中掠過,赤足踩在溪畔,足踝係著的鈴鐺無聲晃動。
鸚鵡嚇得一頭紮進她衣領,解憂緩緩直起身,銅錢仍懸在不遠處,水麵倒映出她清冷的側臉,以及身後那張嬌豔如花的麵容。襦裙少女唇角含笑,眸中卻無半點溫度。她歪著頭,聲音輕軟:
“這門開不得呢,會死人的。”
解憂嗤笑,銅錢陡然翻轉,刻字的一麵朝上,水麵紋路驟然扭曲,鎖鏈寸寸斷裂。銅錢嗡鳴震顫,斷裂的脆響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襦裙少女笑意不減,指尖卻悄然掐進掌心,一滴猩紅墜入溪水,漆黑水麵頓時浮起一層血霧。
“小丫頭不知天高地厚。”她嗓音甜得發膩,足尖輕點水麵,漣漪蕩開處銀絲驟然暴起,如毒蛇吐信直刺解憂咽喉。阿橘早就在解憂的授意下躲遠,鸚鵡從衣領裏探出半個腦袋尖叫著什麽。
解憂偏頭避過,銀絲擦著耳際掠過,削斷幾縷發絲,飄落到水麵上燃起幽藍火苗。她反手將銅錢拍向水麵,刻字麵與倒影嚴絲合縫貼合,霎時地動山搖,溪水倒卷成瀑,露出底下森森白骨鋪就的甬道。
襦裙少女終於臉上變色,紅襦袢無風自動,露出腰間纏著的七枚古舊銅鈴。鈴聲幾乎不成調子,活像百鬼夜哭,震得四周草木簌簌凋零。解憂耳中滲出鮮血,扯斷頸間銀絲,血珠飛濺處白骨甬道轟然洞開,腥風撲麵而來,夾雜著硫磺與腐肉的嗆人氣息。鸚鵡羽毛根根炸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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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開天窗說亮話,你到底要作甚!”
襦裙少女指尖撫過銅鈴,眉眼彎彎:
“黃泉之門後的東西,你吞不下。”話音未落,七枚銅鈴齊響,聲浪凝成實質,如無形巨手扼住解憂喉嚨。
白骨甬道深處傳來鐵鏈掙動的悶響,這少女顯然在拖延時間。她猛地咬破舌尖,一口血霧噴在銅錢上,黃泉二字頓時血光大盛。水麵沸騰如滾油,狩獵之鐮順勢橫出,銀絲盡數熔斷,襦裙少女踉蹌後退,足踝鈴鐺炸裂三枚。
解憂趁機縱身躍入甬道,身後傳來少女氣急敗壞的尖嘯,紅影如電追來,卻被暴漲的血光攔在洞口。黑暗如潮水湧來,解憂下墜時聽見阿橘的驚呼,以及鸚鵡在耳邊的碎碎念:“羊入虎口自投羅網,這回真要見閻王...”
千代有三個分身,這襦裙少女必定是其中之一,雖然偵察術看不出什麽,但她對氣息的感知絕不會錯。腐臭氣息被灼熱取代,解憂重重摔在熾熱岩麵上,手背頓時燙出焦痕,睜眼隻見頭頂赤紅穹頂倒懸,岩漿如血河在溝壑間奔湧,熱浪扭曲空氣,遠處矗立著九根青銅柱,柱身纏滿刻滿咒文的鎖鏈,全部匯聚向中央的熔岩池。
池中黑岩凸起如蓮花台,台上蜷縮著個身影,雪白長發垂落,發梢在灼灼熱浪中忽上忽下。
“這婆娘怎還沒化成灰?”
解憂示意鸚鵡閉嘴,眯眼望去,那人影忽然抬頭,露出一張與襦裙少女有七分相似的臉。她立於熔岩池中的黑岩之上,身形單薄如紙,卻帶著一種近乎鋒利的凜冽感。她的皮膚蒼白得近乎透明,像是久不見天日的玉石,底下隱隱流動著暗金色的咒印,如同活物般在血管中遊走。雪白長發垂落至腳踝,發絲細如銀線,發梢浸在赤紅岩漿中卻分毫不損,反而泛著一層詭異的金屬光澤,仿佛每一根發絲都淬了秘法。
千代麵容清麗如霜雪雕琢,眉眼細長,眼尾微微上挑,本該是嫵媚的弧度,卻被右半邊臉上蔓延的金紋硬生生壓成了森然。那些紋路如同活蛛網,自眼角爬滿半張臉,細看是由無數微縮的咒文拚湊而成,隨著她的呼吸明滅閃爍。左眼是澄澈的琥珀色,右眼卻被金紋侵染成了赤紅,瞳孔深處似有火苗跳動,映得眸色如血。鼻梁高而挺,唇色極淡,近乎蒼白,唇角天生微微上揚,噙著一抹似有似無的冷笑。
襤褸的白衣鬆垮掛在她身上,衣料早已被高溫烤得焦脆,稍一動彈便簌簌落下碎屑。領口歪斜處露出鎖骨,皮膚上烙著環環相扣的青銅鎖鏈紋樣,一直蔓延至心口。那裏嵌著半枚銅錢,邊緣與血肉交融,銅鏽混著血痂,每一下心跳都帶動銅錢微微旋轉,發出細微的金屬摩擦聲。她的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指甲卻是詭異的靛藍色,指尖殘留著焦痕,像是常年觸碰不潔之物留下的印記。
她赤足所踏之處黑岩浮現冰裂紋,鎖鏈貫穿她的肩胛骨,隨著動作嘩啦作響,鏈環上刻滿鎮壓咒文,卻早已被岩漿灼得發紅。最詭異的是她周身縈繞的氣場,明明站在地獄般的熔岩池中,卻透著一股子冷冽的檀香,像是廟宇裏供奉多年的神像突然活了過來,神性裏混著揮之不散的香火腐朽氣。
解憂走近兩步,隻見對方右耳垂掛著半截斷裂的青銅耳墜,墜子形似狐首,斷口處不斷滲出金沙,落地即化作咒文消失。後頸處隱約可見一道陳年舊傷,疤痕扭曲如蜈蚣,邊緣泛著靛藍。
熔岩池奔流不息翻湧,鎖鏈嘩啦作響,千代緩緩站起,襤褸白衣下隱約可見皮膚上流動的疤痕。她歪頭打量解憂,忽然笑了,聲音沙啞得像是被炭火灼過:
“十年了,第一個活人。”
岩漿映得她容色詭譎,既有老嫗的滄桑,又有少女般的靈動,如異花初胎,明珠生暈。解憂捏緊剛才順手抄起的銅錢,掌心被燙出血泡,明知故問:
“千代大巫女?”
千代聞言大笑,笑聲中熔岩噴濺,黑岩崩裂:
“巫女?早不是了。”
她扯開衣襟,露出心口處的半枚銅錢,與解憂手中殘片紋路吻合。
熱風卷著硫磺味撲麵而來,千代赤足踏過熔岩,鎖鏈繃直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她停在池邊,熔漿沒至腳踝卻毫發無傷,反而舔舐著她的皮膚上,發出滋滋響聲:
“我知道你,小巫女。外麵那丫頭是我的半身。”她指著心口銅錢,“他們剝了我魂魄,一半鎮在黃泉,一半做成傀儡。”
他們?解憂若有所思,千代忽然劇烈咳嗽,咳出的不是血,而是金沙,落地即凝。她盯著解憂手中銅錢:
“真神奇,你身上還有阿璃的味道。”
千代指尖的金沙在虛空中勾勒出扭曲的軌跡,凝成一張殘缺的地圖。她喉嚨裏滾出低啞的笑聲,像是生鏽的齒輪相互摩擦:
“第三把鑰匙...在阿璃的...黃泉之門的倒影,封在鏡中。”
金沙地圖隨即崩散,化作無數細小的咒文鑽入解憂手中銅錢,錢麵‘黃泉’二字頓時泛起血色。鸚鵡從解憂領口探出腦袋,綠豆眼裏映著千代心口跳動的銅錢殘片,又想說點什麽騷話,被解憂一把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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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代劇烈顫抖著,金紋從脖頸爬上臉頰,皮膚下仿佛有無數小蟲蠕動。她猛地抓住解憂手腕,觸感如燒紅的鐵鉗:
“聽著,蒼玄教團布了九星鎖魂陣,要喚醒...君主...”熔漿暴漲,吞沒她半截小腿,鎖鏈錚錚作響幾乎斷裂。“赤焚天的斧柄...是第二把...”
這也是個謎語人,說話大喘氣。千代抬頭望向虛無的穹頂,赤紅瞳孔驟縮:
“來了。”
整個空間開始震顫,岩漿如活物般退避三舍,露出池底森森白骨。千代一把推開解憂,金沙從她七竅湧出,在空中凝成四個血字——
黃泉將至。
黑暗如潮水吞沒視野,解憂再睜眼時已跪在千鶴城外的山崗。月光慘白,照得周身墓碑泛青,手中銅錢不知何時多了道裂紋,邊緣沾著熔岩冷卻後的黑曜石碎屑。阿橘正在往這邊趕,鸚鵡抖著翅膀撲棱到她肩上:
“怎麽,搞赤焚天去?”
“不急,把夜梟帶上。”
解憂摩挲著銅錢裂紋,遠處傳來打更人的梆子聲,三長兩短,淒厲莫名。
......
千鶴城外。
密林深處,夜霧如紗,樹影幢幢,枯枝在腳下斷裂的脆響驚起幾隻夜鴉。解憂踩著腐爛的落葉前行,腐殖質的氣味混著某種腥甜縈繞不散。鸚鵡縮在她肩頭,羽毛被夜露打濕,活像隻落湯雞,嘴裏卻不停。遠處隱約可見幾點幽綠火光,在黑沉沉的林間飄忽不定,像極了餓狼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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