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不懂就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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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薑炎確實有一位盡職盡責的好師父白律師,他在律師圈中有口皆碑,薑炎的工作習慣、文書撰寫都是白律師親力親為指點教授,師道傳承,不外如此。比起很多隻拿徒弟當苦勞力助理的大律師來說,像白律師這樣的師父並不多見。
    不過,薑炎拿著電話糾結了半天,因為這樣一個案子,似乎白律師平日接的案子相比,提鞋都不配,她又覺得拿這樣的案子去請教,簡直是浪費師父的時間。
    正當她猶豫的時候,李律師和白律師正好從她背後的廊道走過。
    “小薑,吃午飯了沒?一起吧!”李律師來到她椅子背後,和藹地說。
    薑炎受寵若驚地站起來,一回頭看見師父和李律師都在,激動地點點頭,說:“謝謝李律師,老師你竟然也來了,我正想著你們,說曹操,曹操就來到我跟前,我今天運氣也太好了吧!”
    “我看你還這麽沒心沒肺的,可見趙律師對你蠻好的嘛!”白律師看了看老趙空著的辦公室,笑笑道。
    所有人尷尬相視而笑,老趙帶助理是有多不靠譜,“有口皆碑”了麽!
    “小薑天天加班,工作很勤奮,小趙對他挺放心的。”李律師對白律師說,算是給趙明成淺淺挽尊。
    薑炎想起上午周律師對老趙的吐槽,心裏憋著笑。
    “晚上我給你爸打個電話,匯報一下,這些人都誇你好厲害,誒,讓你爸放心,我們沒有虐待你哈!”白律師打趣道。
    薑炎有些不好意思道:“哎呀,別別別,我爸怎麽能這樣麻煩你們!回頭我說他!”
    “邊走邊說吧,愛女之切,則為之計長遠呐,當律師跟當醫生一樣,是一個長線職業,前麵十年都是辛苦熬,以後就舒坦了。我們都是過來人,有時候跟你絮絮叨叨,你別嫌我們煩!”白律師語重心長。
    薑炎發自肺腑地說:“怎麽會呢,我覺得入行,能有這麽多前輩願意教我,是我莫大的榮幸!”
    “工作勤奮是好的,加班要適可而止。我們這個行當,沒辦法說規規矩矩八小時就是八小時,但你們年輕人呢,自己把握個度,都把時間撲在工作上也不對,偶爾不太忙的時候,出去走走,認識認識新朋友,看看各行各業,也很有必要。”李律師在前麵帶路,迎麵而來的各路同事紛紛向李律師致意並讓路。
    “我的朋友們不是律師就是法務,要不就是書記員,各個忙得像陀螺一樣,除了工作也沒有什麽可以打發時間的,要不就刷刷手機看劇了。疫情四處封鎖,又不能亂跑。哎呀,家和律所兩點一線,還安全些,爸爸可以少擔心點!”小薑扁扁嘴,頗為無奈地說。
    “噢喲,也對也對,等疫情過去再說。”李主任打心眼裏喜歡薑炎這個性格,直爽又有主見。
    “我看你在工位上,好像正準備給我打電話,怎麽了?”白律師站在電梯裏,問。
    薑炎撓撓頭,不好意思地說:“唔……遇到個麻煩的問題,找資料也找不到,在想要不要請教您……又覺得問題太小了,看看是不是問師姐比較好……就在糾結……而且,今天見了周律師,我感覺之前做的工作,白幹了很多,很懊惱。有可能本來我的辦案思路就有問題!”
    白律師看她像個小鳥嘰嘰喳喳的,對她和藹地說:“說吧,我人都在這裏了!”
    聽到這句話,薑炎頓時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雖然周律師上趕著說有事都能問他,可她真不敢亂問,白律師就不一樣了,那是親生的師父!
    走去吃飯的路上,薑炎把案子裏麵涉及的人名都用甲乙丙丁代替,從頭到尾敘述了一下經過以及她對案子的分析,最後才問了這個問題:“白律師,我要用什麽方式,才能保住房子?”
    “誒,去年我帶你一起辦的案子,一個公司下麵掛了四個建工項目,一個項目結項淨虧兩千萬,另外兩個項目未來五年應收賬款預計淨利潤有三個億,那虧損項目的債權人提起訴訟,我們一起去談的和解方案,你還記得麽?”白律師問。
    薑炎點點頭,那個案子炸裂程度堪稱一絕,這家公司憑借建築資質一直都是靠收取項目掛靠費掙錢,那項目債權人一旦起訴,這公司賬麵現金流不足五百萬,還都是各個項目方的錢,妥妥的資不抵債,掛靠費又早就被老板挪出去花天酒地揮霍掉了,萬一走到強製執行那一步,所有項目一起毀滅吧!
    “當時談和解,我沒有直接找債權人,而是帶著你挨個去跟那兩個項目方談,大家一起把公司承債式收購,把公司原來那個老板攆走,按項目規模占比分配股權,按股權比例一起把損失分攤。本質上,是零和博弈,你要麽一起沉淪,要麽吞了這筆損失。”白律師耐心地分析給薑炎聽。
    “你和銀行一起查封房子,但首封1不在你,事實上,首封才是直接關係房子所有權,如果首封階段,被告方妻女已經成功強製過戶,你作為輪候查封的查封效力並沒有生效,你完全失去了後續保房子的基礎,隻能去與首封方協商資產所得處置方案。”白律師一針見血地指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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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薑炎頓時醍醐灌頂,也許是思考得太多,以至於她鑽進了一個死胡同,事實上如果首封都沒能攔得住陳洛然過戶房子,要到第四個才輪到薑炎的委托人,等到輪候查封依次生效黃花菜都爛地裏了。
    李律師帶他們來到一個粵菜酒樓的小包間裏,落座之後,她翻著菜單道:“你以為這個問題簡單,其實複雜得很,呐,事情複不複雜,並不是看標的。”
    “還有就是,會不會這個房屋所有權人其實跟他妻女本來就串好氣了,那有沒有可能是轉移資產?”薑炎繼續問。
    李律師點完菜,看了白律師一眼,見他沒有回答的意思,就接著她的問題,說:“就算是,你有證據嗎?你總不能跟法官說,我懷疑他們串通吧,那就算有證據,你用什麽訴訟請求去把房子要回來?再打個官司?那你想想,你的委托人願不願意無窮無盡官司打下去。”
    “孩子啊,凡是別以訴訟為解決問題的第一手段,那是解決不了矛盾的最後一步,律師的職責是維護客戶的利益,並不是蹲在法院裏從天到晚打官司。”李律師帶著一種看後輩青瓜蛋子的慈愛叮囑道。
    以前,白教授也經常念叨這話,薑炎聽了無數遍,可真到了自己辦案子,並不會很有意識地把這個理念灌輸下去,經驗有限,往往都喜歡選擇最直接的華山一條道。
    白教授摸了摸自己黑白參半的頭發,他年紀雖大,笑起來有兩個酒窩,顯得還有種別致的老頑童感,徑自用熱毛巾擦擦手,放下毛巾的時候,對薑炎說:“你有個思路,大方向對,轉移資產,但是不要糾結於大股東的個人資產,看看大股東是否從公司裏乾坤大挪移了什麽。”
    “我懂了!”薑炎就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脈,瞬間就有個行動方案,要不是得陪著師父們吃完這頓飯,她恨不得立刻跑回工位上去幹活。
    “你對趙律師印象如何?”白教授不鹹不淡地問。
    薑炎想了想,說:“挺好的。”
    “你個小家夥,才從我這裏離開多久,就學會他那套打太極了!”白教授揶揄道。
    薑炎有些不好意思道:“人是挺好的嘛,就是……沒有老師您這麽好!”
    “油腔滑調!”白教授哈哈大笑起來。
    在師徒二人的歡聲笑語裏,李主任這時候插了一句話:“你接手的項目大多難度很高,有什麽問題,該問就問。”
    “嗯嗯,好的!”薑炎滿心歡喜。
    “誒,你媽媽月初給我打電話,還問我,我家囡囡有沒有談朋友啊,我說我看不出來哦,你媽媽真著急!”白律師看著薑炎說完,轉頭又對李律師說:“這個壓力給到你了,薑教授和許教授以後再問我,我就讓他們找你了!”
    “我媽在想什麽!!!我大學都沒談戀愛,現在哪有空!你們別理她!”薑炎有些臉紅。
    “呐,小姑娘啊,多談談戀愛,沒壞處的,結不結婚的不管它,談戀愛是比辦案子更好見識人類物種多樣性的辦法!這一點,你聽我的沒錯!”李律師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
    人類物種多樣性,這麽新奇的詞匯從李律師嘴裏蹦出來,是薑炎沒想到的。
    “哎呀,我都跑到深圳來了,還沒翻出我爸我媽的手掌心,我天真了……”薑炎笑嘻嘻地回應道。
    “小薑之前在我這裏,算是溫室裏的花朵,你到了趙律師那裏,雖然是授薪,本質上你要把自己當獨立律師來看,趙律師不會教人,所以你要自己想辦法。你爸媽啊,對你的事業是鞭長莫及,隻能念叨念叨你什麽時候談朋友了。”白律師又繼續補了一刀。
    薑炎沒轍,隻能舉白旗,“我要是有中意的,一定第一時間匯報!”
    中意的,這三個字,在她心裏,悄悄蕩開漣漪,漣漪中的虛影輪廓倏然一閃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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