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唇間的潮汐
    海濱小城的夜帶著獨有的溫柔，民宿露台的風鈴在晚風中輕響，將遠處的浪濤聲篩成細碎的旋律。莊浩靠在躺椅上，看蘇蝶把剛洗好的草莓盛進白瓷盤，月光勾勒出她彎腰時的柔和弧線，圍裙上還沾著下午熬粥時的米漬。
    “嚐嚐這個，”她端著盤子走過來，遞給他一顆最大的草莓，“漁市老板說這是最後一批本地草莓了，超甜！”
    草莓的酸甜在舌尖化開，莊浩看著她指尖殘留的紅色汁液，忽然想起下午在醫院掛號處，她攥著病曆本的手也是這樣用力，指節微微發白。今天他們去了省腫瘤醫院，醫生看完片子後說“還有手術機會”，那一刻她眼裏迸發出的光，比此刻的月光還要亮。
    “醫生說明天要做全麵檢查，”蘇蝶在他身邊坐下，拿起一顆草莓放進嘴裏，“你緊張嗎？”
    “有你在，不緊張。”莊浩伸手，替她擦掉嘴角的果汁，指尖觸到她溫熱的唇瓣，心髒輕輕一顫。自從上次在廚房坦白病情後，他們之間的空氣似乎變得不一樣了，那些藏在細節裏的溫柔和依賴，像藤蔓一樣悄然生長，纏繞著彼此。
    蘇蝶的臉頰微微泛紅，低頭玩著圍裙帶子：“明天檢查完……我們去看夜景吧？我查到附近有個燈塔，晚上會亮燈。”
    “好。”莊浩點頭，看著她在月光下泛紅的耳垂，忽然很想吻她。這個念頭一起，就像投入湖麵的石子，在他心裏漾開一圈圈漣漪。他們在一起這麽多年，親吻過無數次，可此刻，在經曆了生死邊緣的拉扯後，他忽然覺得每一次靠近都彌足珍貴。
    晚上的檢查很順利，當醫生說“各項指標符合手術條件”時，蘇蝶在走廊裏緊緊抱住他，眼淚沾濕了他胸前的衣襟。“莊浩，你聽到了嗎？可以手術！”她的聲音帶著哭腔，卻充滿了喜悅。莊浩拍著她的背，眼眶也有些發熱，壓抑了三個月的陰霾，終於透出了光亮。
    從醫院出來時，天色已暗。蘇蝶拉著他的手，幾乎是蹦跳著走向停車場：“快走快走，去燈塔！”
    車子沿著海岸線行駛，海風從車窗灌進來，帶著鹹濕的氣息。蘇蝶搖下車窗，任由頭發被風吹亂，嘴裏哼著歌，偶爾轉過頭對他笑，眼裏的光比車窗外的星辰還要璀璨。莊浩看著她的側臉，心裏被一種前所未有的踏實感填滿。
    燈塔在夜色中遠遠亮著，像一枚嵌在黑絲絨上的明珠。莊浩把車停在燈塔下的沙灘上，蘇蝶立刻推開車門跑了出去，裙擺在月光下像一朵盛開的花。
    “莊浩你看！”她站在燈塔腳下，仰著頭朝他揮手，“好高啊！”
    燈塔的光芒柔和地灑在她身上，將她的影子投在沙灘上。莊浩走過去，站在她身邊，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巨大的燈塔通體雪白，光芒有節奏地旋轉著，照亮了墨藍色的海麵和翻湧的浪花。
    “我們上去看看吧？”蘇蝶指著燈塔側麵的鐵梯。
    鐵梯在月光下泛著冷光，踩上去發出“吱呀”的聲響。莊浩走在前麵，時不時回頭看她，擔心她踩空。海風更急了，吹得燈塔的鐵皮發出嗡嗡的聲響，像一首低沉的搖籃曲。
    爬到燈塔中部的觀景台時，蘇蝶已經氣喘籲籲。莊浩扶著她靠在欄杆上，兩人並肩看著腳下的海。月光和燈光交織著，將海浪染成銀色，一波波推向岸邊，又悄然退去，像極了他們此刻起伏的心情。
    “莊浩，”蘇蝶忽然開口，聲音被風吹得有些散，“你說，燈塔會覺得孤單嗎？”
    莊浩轉頭看她，她的眼睛望著遠處的海麵，睫毛上似乎沾了月光，亮晶晶的。“不會，”他說，“因為它一直照亮著回家的路，知道有人需要它。”
    蘇蝶轉過頭，正好撞進他的目光裏。四目相對的瞬間，空氣仿佛凝固了。海風還在吹，浪濤還在響，可莊浩隻能聽到自己如鼓的心跳聲。
    他看到她眼裏映出的自己，看到她微微張開的唇瓣，看到她臉頰上淡淡的紅暈。所有的語言在這一刻都失去了意義，他隻想靠近她，吻她。
    莊浩伸出手，輕輕捧住她的臉。她的皮膚很暖，帶著海風的潮氣。他的拇指輕輕擦過她的臉頰，感受到她身體的微微顫抖。
    “蘇蝶……”他低喚她的名字，聲音沙啞。
    蘇蝶沒有說話，隻是微微踮起腳尖，閉上了眼睛。她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淡淡的陰影，像振翅欲飛的蝶。
    莊浩的心跳幾乎要衝出胸腔。他低下頭，輕輕吻上她的唇。
    這個吻不同於以往的任何一次。沒有急切，沒有試探，隻有一種曆經波折後的溫柔與珍視。他能感受到她唇瓣的柔軟，感受到她微微的回應，還有她指尖悄悄攥住他衣角的力度。
    海風從觀景台的縫隙裏鑽進來，吹亂了他們的頭發，卻吹不散唇間的溫度。燈塔的光芒在他們身後旋轉，將兩人的影子緊緊疊在一起，投在腳下的鐵欄杆上。
    不知過了多久，莊浩才慢慢鬆開她。兩人都有些喘，額頭相抵，能清晰地聽到對方的呼吸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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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蝶的眼睛微微睜開，裏麵像是落滿了星辰，水光瀲灩。“莊浩……”她輕聲叫他，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嗯？”莊浩看著她，指尖輕輕梳理著她被風吹亂的頭發。
    “手術一定會成功的，”她看著他的眼睛，認真地說，“你會好起來的，我們會像以前一樣，養三隻貓，裝水母牆，看著寶寶穿小熊連體衣……”
    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莊浩看著她，忽然覺得眼眶發熱。他點點頭，再次吻住她。
    這一次的吻，帶著更深的眷戀和決心。他吻著她的唇，她的鼻尖，她的額頭，仿佛要將這幾個月來的恐懼、擔憂、思念，都融入這唇間的碰觸裏。
    蘇蝶環住他的脖子，回應著他的吻。她能感受到他唇間的溫柔，也能感受到他身體裏潛藏的力量。這一刻，所有的不安和恐懼都消失了，隻剩下彼此緊貼的心跳和唇間纏綿的氣息。
    燈塔的光芒依舊有節奏地旋轉著，照亮了海麵上偶爾駛過的漁船，也照亮了觀景台上相擁的兩人。海浪聲聲，像是在為這場遲來的、充滿希望的親吻伴奏。
    莊浩鬆開她時，看到她臉頰緋紅，眼神迷離，忍不住笑了。他低頭，在她耳邊輕聲說：“蘇蝶，我愛你。”
    這句話，他說了很多次，可這一次，卻帶著前所未有的重量。
    蘇蝶的眼睛彎成了月牙，踮起腳尖，在他唇上輕輕啄了一下：“我也愛你，莊浩。一直都愛。”
    海風送來遠處漁火的微光，也送來兩人交纏的低語。莊浩牽起她的手，看著她手背上淡淡的月牙形疤痕——那是大學時她為了救一隻流浪貓摔的。他忽然覺得，生命中所有的相遇和羈絆，都是命運早已寫好的序章。
    “我們下去吧，”莊浩說，“晚上風大，別著涼了。”
    “嗯！”蘇蝶點頭，卻沒有鬆開他的手。
    兩人沿著鐵梯慢慢往下走，燈塔的光芒在他們身後漸漸變小，卻在彼此心中留下了永恒的光亮。沙灘上，他們的腳印被海浪悄悄撫平，卻又在下一秒被新的潮水覆蓋，如同他們的愛情，曆經波折，卻從未改變。
    回到車上時，蘇蝶靠在副駕駛座上，很快就睡著了。莊浩替她係好安全帶，看著她熟睡的側臉，月光落在她臉上，恬靜而美好。
    他發動車子，緩緩駛離燈塔。後視鏡裏，那束光芒越來越遠，卻像一盞永不熄滅的燈，照亮了他前行的路。
    唇間似乎還殘留著她的溫度，像一片溫柔的潮汐，在他心底慢慢漲潮，淹沒了所有的黑暗和恐懼。他知道，隻要身邊有她，這場與命運的抗爭，他就不會孤單。而那個關於未來的約定，也終將在唇間的溫度裏，慢慢生根發芽，長成他們期待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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