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初至，西國妖殿的琉璃瓦還凝著夜露。
    桔梗倚在月見閣的軟榻上，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腕間新結的妖契。
    昨夜被咬破的唇瓣殘留著血珊瑚蜜的甜腥，她望著銅鏡中妖紋未褪的麵容，突然將冰晶鱗磨成的發簪擲向窗欞。
    &34；叮——&34；
    發簪撞上無形的妖氣結界，在落地前被銀白絨尾卷住。
    殺生丸披著晨露踏進門檻，玄色裏衣領口微敞，露出鎖骨處未愈的齒痕：&34；夫人晨安。&34；
    桔梗的妖瞳驟然收縮。
    墮妖後異常敏銳的嗅覺捕捉到他身上淡淡的鐵鏽味——是昨夜被她抓破後背滲出的血，混著今晨處決叛亂長老的新鮮血氣。
    &34；你要把西國變成婚宴的祭品嗎？&34；她瞥向窗外，血珊瑚林間飄著未散盡的妖火，隱約可見群妖搬運賀禮的身影。
    殺生丸的絨尾突然纏住她腳踝，將人拽至跟前。
    帶著薄繭的拇指撫過她頸側妖脈，那裏正泛著昨夜歡愉留下的金紅：&34；三日前你撕了婚書。&34；
    &34；那種強娶的詔令...&34；話音戛然而止。
    桔梗的指尖觸到他心口，妖丹核心處浮著昨夜新刻的月光契文，竟與她腕間妖契同頻震顫。
    &34；這才叫婚書。&34；殺生丸的犬齒擦過她耳垂，將塊冰晶鱗片塞進她掌心。
    鱗片映出妖殿全景——每根廊柱都嵌著月光貝，屋簷垂下星紋綢，連她最厭惡的骷髏燈盞都換成了封存螢火的琉璃罩。
    桔梗猛然攥緊鱗片，妖力震出細密裂紋：&34；何時...&34；
    他低低笑出了聲，&34；從你說&39；滾&39；的那夜開始。&34；
    殺生丸突然抱起她走向露台，晨風掀起紗幔的瞬間，桔梗看見犬要們捧著鎏金婚幡魚貫而入。
    &34；放我下來！&34；掙紮間孕肚撞上他胸甲，雙生妖紋突然泛起治愈的柔光。
    殺生丸就勢將她放在鋪滿月光狐裘的玉座上，指尖輕點鎏金扶手：&34；午時三刻，你會看到真正的婚書。&34；
    血珊瑚林的熒光苔蘚被替換成月光貝，當桔梗赤足踏上這條星火之路時，萬千貝類同時吐露銀輝。
    她額間的新月印記忽然發燙，垂落的銀發間纏繞著殺生丸昨日送來的月見簪——
    九百九十九片冰晶鱗磨成的發飾，隨步伐搖曳時灑落細碎星芒。
    &34；少夫人當心台階。&34；侍女的聲音戛然而止。
    殺生丸的絨尾破空卷來，銀白毛發在觸及桔梗腰肢時瞬間柔化，托著她飄過最後九級玉階。
    月白綃紗嫁衣在夜風中舒展，後擺綴著的妖鈴草叮咚作響，每聲都驚起林間螢火。
    桔梗在妖轎前駐足。
    本該是轎簾的位置懸著千年蛛絲織就的月影紗，隱約可見殺生丸端坐其中的輪廓。
    她指尖剛觸及紗幔，整座轎輦突然化作流銀消散。
    &34；你！&34；嗔怒被突然落下的吻截斷。
    殺生丸銀鎧綴滿月長石，披風內襯竟是她那日撕碎的鮫綃帳改製的星紋綢。
    他唇間帶著血珊瑚蜜的甜腥，獠牙擦過她新生妖紋最敏感處：&34；走完映月橋，才算禮成。&34；
    桔梗這才發現腳下熒光苔蘚組成了妖族婚契的圖騰。
    當她邁出第一步，沉睡的血珊瑚突然綻放，每朵花蕊都托著顆記憶珠——
    初遇時她射向他的破魔箭，此刻懸浮成指引路標；
    雨夜被他妖氣烘幹的巫女服，幻化作飄搖的婚幡；
    甚至那夜溫泉池糾纏的銀發，正纏繞在珊瑚枝頭開出並蒂花。
    &34；殺生丸！&34；她耳尖泛紅地捏碎顆記憶珠，&34；這些...&34；
    &34；省得你總說我強取豪奪。&34；殺生丸的絨尾悄然纏上她手腕，牽引著撫過最羞恥的那顆——孕中貪飲妖血時，她曾無意識舔舐他指尖。
    婚儀長階盡頭，赤淵捧著鎏金托盤下跪：&34；請殿下與夫人共飲合巹酒。&34；
    桔梗正要伸手去接，殺生丸拉住了她的手，“不急”
    琥珀色酒液懸浮空中，被他妖力凝成新月與桔梗花交纏的形態：&34；西國的合巹禮，該是這樣。&34；
    他突然扣住桔梗後頸，將酒液渡入她唇間。
    群妖驚呼聲中，桔梗的妖紋爆出金芒。
    合巹酒混合著殺生丸的妖血在喉間燒灼，孕肚忽然傳來強烈胎動，腹部的妖紋脫離皮膚，與空中酒液相融成巨大圖騰。
    &34；禮成——&34；
    萬妖齊賀的聲浪震落月華。
    殺生丸突然打橫抱起桔梗，銀發與嫁衣逶迤三丈，踏著群妖現出原形鋪就的毛毯走向祭壇。
    她掙紮著要下地，卻被他咬住耳垂：&34；夫人注意儀態。&34；
    祭壇是用那夜震碎的月長石重塑的，中央懸浮著兩枚妖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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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殺生丸劃破彼此掌心將血滴入，妖丹忽然化作銀藍妖火，將方圓十裏的夜空映成白晝。
    &34；西國第三十七代君主殺生丸，在此立誓。&34；他忽然單膝觸地，這個動作驚得群妖伏倒一片。
    鎏金鎧甲與石板相撞的脆響中，他捧起桔梗染血的掌心貼上心口：&34；以吾妖壽為契，萬裏河山為聘，換夫人一世妖月同輝。&34；
    桔梗的妖瞳劇烈收縮。
    掌心跳動的妖丹核心處，竟嵌著枚褪色的桔梗花禦守——那是她為村民祈福所製，不知何時被他偷藏至今。
    &34；你...&34；指尖撫過禦守破損的邊緣，靈力殘痕與妖力交融成暖流。
    腹中胎兒突然傳來歡欣的脈動，將她未盡的話語化作輕顫。
    殺生丸起身時，祭壇四周的血珊瑚同時爆開。
    花瓣雨落中，他摘下額間月紋貼在她眉心：&34；從今往後，西國的月光皆為你臣服。&34；
    夜宴設在漂浮的鏡湖之上。
    當殺生丸割開手腕將妖血注入酒壇，十萬盞妖燈自湖底升起。
    桔梗的嫁衣下擺浸在湖水中，每走一步都綻開月光蓮，驚得獻舞的蛇女慌忙退避。
    &34；夫人該飲這盞。&34；殺生丸遞來的琉璃杯盛著星河，細看竟是碾碎的螢石混著他妖血。
    桔梗蹙眉要推拒，卻被他圈在懷裏就著手喝下。
    醇烈酒液入喉的瞬間，四周景象突變。
    鏡湖倒映出一年前桔梗村的夜景——她蹲在禦神木下埋藏繈褓，樹梢上他的目光穿越時空與此刻相接。
    &34；原來那麽早...&34；她指尖觸及水幕，漣漪卻化作殺生丸的掌心溫度，&34；你就...&34；
    &34；我隻是好奇。&34；殺生丸突然咬破她指尖，將血珠彈入湖心。
    整片鏡湖沸騰起來，浮現他珍藏的畫麵——她淨化亡魂時飄動的發帶，她為孩童包紮時垂落的領口，甚至她褪在溫泉邊的單衣。
    桔梗又羞又氣地凝出月光刃，斬碎的畫麵卻重新聚成婚書。
    殺生丸握住她持刃的手刺向自己肩頭，在妖血飛濺時低笑：&34；現在，它們都是你的了。&34；
    桔梗抽回手，“滾開。”
    殺生丸笑笑不說話，將她的手握得更緊了。
    子夜時分，群妖獻上的賀禮堆成小山。
    殺生丸卻帶著桔梗瞬移至血珊瑚林深處，那裏竟複刻了桔梗村的禦神木。
    &34；西國的繼承人...&34；他撫過樹皮上新刻的妖紋，&34；該知曉他的母親……。&34；
    桔梗突然扯住他披風拽向自己，這個動作讓殺生丸難得踉蹌，後背撞上樹幹時震落滿地星輝。
    她踮腳咬住他喉結，妖瞳閃著報複得逞的光：&34；夫君是否忘了合衾禮？&34；
    殺生丸眼底暗紅，絨尾瞬間裹住方圓十丈。
    當披風鋪在飄落時，他指尖燃起的妖火將四周照成暖橘色。
    桔梗嫁衣的係帶被月光貝叼著解開，露出內裏繡著妖紋的訶子。
    &34；慢著...&34；她突然抵住他胸口，&34；孩子...&34；
    殺生丸卻將孕肚上的衣料掀開，垂首吻在凸起的妖紋中央。
    腹中胎兒突然傳來溫和的妖力波動，將她的抗拒化作酥麻：&34；他喜歡這樣。&34；
    當銀發與嫁衣徹底交融時，禦神木的月光貝齊齊閉合。
    藏在樹洞裏的花妖死死捂住嘴，看著飄落的披風逐漸被妖火映成婚帳。
    殺生丸暗啞的喘息混著桔梗壓抑的嗚咽，驚飛了最後一縷試圖窺探的夜風。
    黎明前最暗的時刻，殺生丸為昏睡的桔梗係上新的發帶——用今夜群妖進貢的天蠶絲與自己的銀發編織而成。
    他撫過她小腹上完全成型的妖紋，又癢又酥麻。
    &34；夢裏也要抓著嗎...&34；睡夢中的桔梗無意識呢喃，指尖勾住他垂落的發梢。
    殺生丸唇角揚起幾不可見的弧度，揮袖降下隔絕結界的瞬間，朝陽正好刺破雲層。
    血珊瑚林響起清越的鍾鳴，九尾長老顫巍巍捧來玉簡：&34；按例該刻上夫人名諱...&34；
    殺生丸卻並指為刃，在玉簡刻下妖力凝聚的月光紋。
    當第一縷陽光穿過紋路投映在地，顯現的竟是桔梗親手寫在禦神木上的願望——「願我所愛之人，皆得永生安寧」。
    群妖俯首的陰影裏，新任妖後睫羽輕顫。
    她腕間的妖契泛起漣漪，將漫天朝霞染成了嫁衣的緋色。
    好一對癡情人。
    雲端的淩月仙姬冷眼瞧著殺生丸和桔梗交疊在一起的手。
    想到輪回鏡裏大片的鮮紅，死去的女子，瘋癲的男人……
    “走吧。”淩月仙姬垂下眼眸，冷冷道。
    “是，公主。”
    殺生丸，能不能護住你的人，就讓為娘的看看你的本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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