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上宗師令東來？師父！您年輕時得罪過多少人？挨了多少揍？”
    “男怕入錯行，不巧的是，為師被張邋遢打的心態崩潰，一念成魔，這些事都過去了，我接著說令東來。”
    易繼風掏出一枚玉佩：“我當初誤以為陰山天尊的玉胚，與令東來找到的特殊玉胚，是完全相同的材料。”
    “令東來找玉胚做什麽？”
    “修建十絕關。”
    “十絕關？”
    “令東來天賦異稟，憑絕世悟性參悟破碎虛空的秘密，肉身從未進入過戰神殿半步，陽神卻感知到真意。
    令東來修建的十絕關，實際是微縮版戰神殿，據說，戰神殿頂端有一枚類似太陽的玉胚，不斷釋放光芒。
    十絕關的布置亦是如此。
    隻不過頂端玉胚稍小一些。
    據說這是什麽天外星辰。
    為師當年相信了這些傳聞，誤以為原始天魔與陰山天尊打賭，賭的是戰神殿同款玉胚，結果是我想多了！
    那是一枚普通玉石。
    原始天魔和陰山天尊，就是單純進行一次賭石，三局兩勝定輸贏。
    什麽是魔？
    離經叛道就是魔！
    你以為他們賭的是奇珍異寶、武功秘籍、武道真意，實際上，他們單純玩了一次遊戲，比的是‘運氣’。
    陰山天尊運氣好，三局全勝，得到通天徹地的魔道傳承，那些運氣比較差的家夥，隻會把機緣變成死局。
    這個世界確實蘊含很多隱秘。
    樓蘭秘境、沙漠之甍、棋王城、戰神殿，還有亂七八糟的血統，什麽魔劍遺族、神箭遺族、天生劍骨……
    秘密有很多。
    自找麻煩的‘秘密’更多。
    有時候，問題其實很簡單，外人望文生義，誤以為藏著驚天隱秘。
    不要想太多。
    想得越多，劍法越不純粹。
    遇到問題，拔劍砍人就行了！
    死人不會製造麻煩。”
    易繼風難得的長篇大論，把自己說得口幹舌燥，恰在此時，江玉燕帶著酒菜返回，喝酒吃肉，好不快活。
    看這模樣，至少還能活三十年。
    易繼風年輕時受到的損傷太重，破碎虛空基本無望，以他的狀態，應該能無病無災活到一百四十多歲，一百五十歲是極限，沒人可以打破極限。
    易繼風早就看開了，心說我又贏了張邋遢一次，雖然你能破碎虛空，但離開後無法返回，約等於死翹翹。
    有關破碎虛空的設想太多了。
    有人說破碎虛空是去往仙界。
    有人說破碎虛空是遨遊宇宙。
    還有一種設想，破碎虛空是強行離開大氣層，在宇宙裏躺屍，等到千年後發明火箭，才能把他們撈回來。
    武功越高，越是敬畏天地自然。
    武者對破碎虛空有多種念頭，有的隻想看一眼天外，有的孤注一擲，有的夯實根基，有的收回臨門一腳。
    向雨田夠不夠強？
    用邪帝舍利熬了三百年才離開！
    鷹緣十八歲感悟到天地之門，在踏出臨門一腳時，主動收了回去，從此忘記武功，成為人人敬仰的高僧。
    各有各的選擇，沒有高低上下。
    有人想看到武道極境，有人想老婆孩子熱炕頭，沒必要苛求別人。
    魔中之魔又如何？
    原始天魔又能怎樣？
    我的天劍，就是為了斬妖除魔。
    “師父，你有沒有遇到……”
    “沒遇到！”
    “你怎麽知道得這麽清楚？兩人打賭的時候，是不是請你做見證？”
    “不是！”
    “你猜我信不信？”
    “作見證的人是……是……”
    “是誰啊？”
    “秦家寨寨主，你嶽父的嶽父！他有個外孫女，好像叫什麽木婉清！你應該認識吧？有沒有興趣娶回家？”
    “師父，您是百歲老前輩，不是拉皮條的！我的江湖名聲夠慘了，又是甲子太歲，又是好色如命，您能不能給我點兒好事，讓我能挽回些名聲。”
    “名聲有個鳥用？”
    “至少不會人人喊打！”
    “放心，我怎麽能讓我的寶貝徒弟人人喊打？那些人不敢招惹你。”
    “難道他們一點脾氣都沒有？”
    “他們忙著參悟破碎虛空！”易繼風倒了一杯酒，灑在地上，“自在門韋青青青，前幾天得證破碎金剛。”
    “韋青青青閉關成功了？”
    “在昆侖山隱修的高手，以韋青青青武功最高，悟性最強，心態最正，是所有昆侖修士的榜樣，當然，韋青青青不在乎那些蠅營狗苟，我隔三差五揍那些王八蛋，韋青青青從來不管。”
    “韋前輩的愛好……嗬嗬！”
    作為自在門祖師，韋青青青的武道修為無需多言，在人品方麵，韋青青青毀譽參半，正常情況下是俠客，囊中羞澀的時候，做過沒本錢的買賣。
    在收徒弟方麵，韋青青青有個特殊愛好，就是徒弟具有特色聲線。
    自在門四大弟子：
    大弟子葉哀禪吼聲如龍吟，最終出家做了和尚，神龍見首不見尾。
    二弟子許笑一吼聲如鶴唳，最終隱居鄉下，閑雲野鶴，不問世事。
    三弟子諸葛正我吼聲如犬吠，培養四大名捕，史上最強朝廷鷹犬。
    四弟子元十三限吼聲如狼嚎，自身狼子野心，還培養一群白眼狼。
    很明顯，韋青青青是聲音控。
    沒有特色聲線，沒資格拜師。
    自在門有龍有鶴有犬有狼，如果韋青青青再收徒弟，應該是虎吼，或者收個女弟子平衡陰陽，聲音如狐。
    昆侖隱士都是糟老頭子，沉迷煉丹不可自拔，整天想著長生不老。
    韋青青青看都懶得看一眼，隻覺得這些人惹人心煩，易繼風隔三差五揍這些人一頓，韋青青青當做解悶節目，不僅不阻攔，反而邊喝酒邊欣賞。
    就在李兆廷與權力幫激戰時，在昆侖閉死關的韋青青青，在生死關頭觸摸到靈機，陽神出竅，破碎金剛。
    易繼風在昆侖觀禮。
    昆侖雲開霧散，半空灑下天光，照亮大光明境和小光明境，恢弘景象數十裏內清晰可聞，天花亂墜，半空飄蕩百丈紫氣，霞光萬道，瑞彩千條。
    所有隱士都感覺到韋青青青破碎金剛的氣息，這種事，做不得假。
    這些隱士受到鼓舞，一個個挖洞閉死關，為了求個好兆頭，韋青青青閉關場所周圍，被他們挖成了蜂房。
    易繼風回來速度比較快，事情沒有徹底傳開，再過兩三天，韋青青青破碎金剛的消息傳到中原，不知多少高手會受到影響，江湖迎來無數變數。
    江湖中的腥風血雨、營營役役、金錢美色、權利名譽，哪有破碎虛空、舉霞飛升暢快？誰不想成神成仙？
    可惜，韋青青青給自在門留下一條詛咒一條門規，讓人不敢拜師。
    詛咒：一入自在門，終身孤枕眠。
    自在門弟子都是光棍，至今沒有弟子能打破魔咒，拜師需要謹慎。
    門規：一門武功，師父傳給弟子，師父不能使用，否則必有反噬。
    韋青青青鼓勵弟子自創武功，自創武功越多，收徒越是方便，但收的徒弟越來越多，自己難免受到限製。
    這是束縛、鼓勵，也是保護。
    自在門弟子多與朝堂有關，師徒關係是最明確的站位，容易結黨營私，韋青青青以門規約束弟子，讓門人弟子不敢隨意收徒，限製他們的權勢。
    高瞻遠矚，不外如是。
    易繼風感歎：“我和韋青青青討論過幾次劍法，我擅長用劍，韋青青青刀劍雙修，非刀非劍，亦刀亦劍。
    時至今日，依舊記憶深刻。
    到了我這個年歲，眼睜睜看著老朋友老去、病逝、離開，心情激蕩，不知該說些什麽，隻能給他倒杯酒。
    你別學我！
    最好在五十歲前破碎虛空！”
    “為何是五十歲？”
    李兆廷覺得師父的話必有真意。
    易繼風冷笑：“以你的天賦，隻要不遭遇重創，五十歲的時候，就算你不想破碎虛空，天地也會迫你離開，你沒有開宗立派，不用效仿張邋遢。”
    “張真人或許有別的苦衷！”
    “天下高手千千萬，難道隻有張邋遢能挑起大梁？少了張邋遢……”
    “咱們或許真的打不過！”
    李兆廷小心翼翼補充一句。
    如果李兆廷的猜測是對的，張三豐這些年一直在壓製魔頭，給江湖天驕成長時間，他確實不能隨意離開。
    至少要等到“無上天劍”圓滿。
    李兆廷露出歪嘴龍王同款笑容。
    某些劇情出現偏移。
    比如：有關言靜庵的劇情。
    原著是去懇求龐斑。
    本世界是去懇求張三豐。
    道消魔漲，道漲魔消。
    血染江湖，群魔亂舞。
    李兆廷輕彈紫青雙劍。
    彈劍而歌，瀟灑快意。
    踉蹌步踏九霄重，醉眼斜挑月華濃；
    煙雨樓頭長嘯處，孤鴻杳杳沒雲中；
    劍挽黃河千層雪，袖卷昆侖萬裏風；
    踏破山河三萬裏，江湖何處不留蹤；
    李南星年輕時寫的詩句。
    李兆廷替老爹吟誦幾遍。
    劍法不能沒有詩歌。
    劍法離開詩歌，就像湯沒加鹽。
    ……
    從易繼風這裏得到答案，發現很多事情都是庸人自擾，此後數日，李兆廷遊山玩水，全然不在乎青龍會。
    眼看這些老弟兄為了找玉胚，累的形銷骨瘦，每天都被大龍頭罵，江玉燕非常心疼，當場出賣自家老爺。
    普通情報，五千兩！
    高級情報，一萬兩！
    機密情報，三萬兩！
    絕密情報，六萬兩！
    玉胚情報，十萬兩！
    打包出售，十五萬兩！
    賬單很快送到大龍頭桌案上。
    大龍頭一把掀翻桌子。
    自從柯百歲病逝，這些探子做事能力真是越來越差，被一個出身貧苦、柔柔弱弱的小丫鬟戲耍的團團轉。
    如果柯百歲還活著，最多八萬兩就能拿下全部情報，現如今，隻能打落牙齒肚裏咽，忍受江玉燕的敲詐。
    兩天後，江玉燕收到銀票。
    江玉燕把玉佩消息賣出去。
    李兆廷曾在葵花派得到一枚雕刻山川水脈的玉佩，玉佩共有九枚，蘊含破碎虛空之謎，李兆廷無緣參悟，隨手散播出去，希望能找尋到有緣人。
    還有一個秘密，大理長春穀共有九處山穀，每座山穀都蘊養出玉胚，全部被人奪走，有記載的共有五枚。
    一枚是邪帝舍利，有吸收容納真元氣血的能力，疑似在龍頭手中。
    （確實在大龍頭手中）
    一枚被逍遙子盜走，與李家先祖合力製作成玉玲瓏，傳給王盛蘭。
    一枚位於天怒劍內部。
    一枚被皇甫家奪走，雕刻成四方城傳國玉璽，已經耗光全部靈韻。
    一枚藏在“金梅瓶”內部，原本藏在八大王府邸，被金九齡盜走，後交易給柯百歲，如今在大龍頭手中。
    餘下四枚，不知所蹤。
    有可能被雕琢成四枚麒麟玉。
    李兆廷很少接觸“玉石”，但江玉燕賣出去的秘密，絕對物超所值，大龍頭簡單驗證，發現大多是真貨。
    大龍頭左思右想，心說哪裏有與玉石有關的傳聞？怎麽這麽難啊！
    江玉燕喜滋滋地數銀票，敲詐青龍會的感覺太爽了，一是報複青龍會，二是耀武揚威，三是大賺特賺，唯有一點不太美妙，就是需要三七分賬。
    白雲飛一直在好奇，李家的收入是怎麽回事？李兆廷用什麽養家？
    這就是答案！
    靠出賣自己養家！
    自從知道自家情報很值錢，李兆廷快速搭建一條產業鏈，明著賣情報的是江玉燕，暗地賣情報的是梅竹。
    薑太公釣魚，願者上鉤。
    我沒求著你們買！
    你們哭著喊著要買！
    怪不得我！
    ……
    蕭秋水在大理城外閑逛。
    李沉舟和柳隨風身死，權力幫徹底覆滅，浣花劍派的仇就此了結。
    身上沒有血海深仇，蕭秋水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他想先還完人情，然後環遊世界，欣賞天下壯麗河山。
    先欣賞大理的景色。
    大理青山綠水，美不勝收，足夠遊玩幾個月，逛著逛著，蕭秋水聽到一陣優美音樂，忍不住走了過去，前方是一座涼亭，涼亭裏麵坐著三個人。
    一個吹笛；
    一個拉二胡；
    一個彈奏瑤琴；
    吹笛的是個女子，相貌平凡，手持一管青綠清澈的短笛，笛子很粗，但笛孔很大，與一般笛子大不相同。
    拉二胡的是個灰袍男子，從他的坐姿判斷，身材高瘦，肩膀低垂，看上去隻有二十來歲，但他的神情苦澀如五六十歲的老人，像一具行屍走肉。
    彈奏瑤琴的是個白袍男子，這男子頗為清俊，相貌稚嫩，膝上的揚琴又寬又長，所發出的樂音卻高山流水，如清風明月、朗月無雲，清奇無比。
    一曲已終。
    蕭秋水忍不住拍手叫好。
    白袍男子雙手一收，姿勢嫻恬，舉目笑道：“幸蒙尊駕雅賞，為何不移尊入閣一敘？敢問公子高姓大名？”
    蕭秋水笑道：“在下路過此地，能聞清音，實是萬幸，不敢以俗步驚擾先生雅奏，這便離開，先生勿怪！”
    女子忽然問道：“見君眉宇，聽君言語，公子似乎無牽無掛，天下之大無可束縛，怎的懼怕這小小涼亭？”
    聽到這話，蕭秋水心知三人多半來者不善，但他劍法有成，這兩天聽蕭峰和李兆廷論武，大有感悟，自忖就是李沉舟重生，也能激戰一千多招。
    三人樂曲技藝爐火純青，但在武道方麵的修為，未必能勝過自己。
    想到此處，蕭秋水上前兩步：“承蒙三位雅士抬愛，蕭某自幼喜愛詩詞歌賦琴瑟音律，奈何手指粗苯，對琴瑟技巧一竅不通，隻懂得聽琴賞曲。”
    灰袍男子苦笑：“人生得一知己，便能死而無憾，我三人困頓江湖，未遇知音人，遇到公子，三生有幸。”
    蕭秋水坐下準備聽琴。
    剛坐下，三把劍已然指向要害。
    蕭秋水麵色一滯，苦笑：“我覺得你們真掃興，就算要殺我，至少先為我合奏一曲，讓我死前聆聽仙樂。”
    白袍男子問道：“你不怕死？”
    蕭秋水道：“不怕！怕也是死，不怕還是死，左右都是死，肯定要死的壯烈一些，最好能維持俊秀姿態。”
    灰袍男子問道：“你不恨我？”
    蕭秋水笑道：“你們的話語讓我心生警惕，你們的樂曲讓我放下戒心，在有警惕的情況下，被你們製伏，說明我本事不足，被殺死，純屬活該！”
    女子歎道：“沒想到天下竟有這等絕世人物，既然你死而無怨，說明你不會反抗，既然如此，在你死之前，我們為你合奏一曲，算是為你送終。”
    說著，女子放下寶劍。
    蕭秋水心說你們逗我？
    這個時候，怎麽能放下寶劍？
    三人同時放下寶劍，坐回自己原本的位置，為蕭秋水演奏一曲，蕭秋水的驚訝，很快被優美的樂曲衝淡。
    一曲終了，餘音繞梁。
    蕭秋水問道：“你們……似乎是三才劍客？你們想為李沉舟報仇？”
    三才劍客，即為：
    “笛劍”江秀音；
    “琴劍”溫豔陽；
    “胡劍”登雕梁；
    三人是“三絕劍派”弟子，按輩分是孔揚秦的徒弟，孔揚秦是權力幫十九人魔中的“三絕劍魔”，把三人算作權力幫隱藏高手，並不算是胡扯。
    隻不過，三人對武功毫無興趣，對孔揚秦談不上有多麽尊重，隻是自幼拜入三絕劍派，習慣於聽從命令。
    李沉舟身死，權力幫覆滅，相當於解開他們身上的束縛，三人隻剩最後一件事沒做——為神功找尋傳人。
    他們早就看上了蕭秋水。
    此番是試探蕭秋水的膽色。
    如今試探完畢，無需多言，三人從樂器中取出一套驚天動地、絕世無雙的蓋世神功，名為——忘情天書！
    忘情天書是薑家傳承絕學，權力幫崛起過程中，吞並“天下社”，薑家兄弟不敵李沉舟，狼狽逃跑，一路逃到浣花劍派，把秘籍藏在蕭家祠堂。
    浣花劍派覆滅後，三才劍客為蕭家冤魂奏樂送終，無意間用音律打開薑家兄弟留下的機關，找到了秘籍。
    由於三人不愛練武，對忘情天書的感悟各不相同，幹脆收起秘籍，日後找到有緣人，把秘籍傳給對方，三人專心研究音律，對絕學竟不屑一顧。
    三人確實練不成忘情天書。
    因為忘情天書隻能一個人修行，多人學習會導致心意不能相通，學習越是刻苦勤奮，感情越是容易碎裂。
    該武學注重境界、情態、氣勢等抽象要素，修習者需通曉琴棋書畫、詩歌樂理，本人至情至性、天賦異稟，對於內功根基，反倒沒有特殊要求。
    忘情天書用不著“內功”。
    出招時隨時隨地天人合一。
    引動天地元氣，功力源源不絕，就算與朱無視對拚，也不落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