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雨夜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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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腳下的破廟勉強能遮風擋雨。柳殘陽坐在一堆幹草上,檢查著自己的傷勢。梅如雪蹲在廟門口,纖細的手指間夾著三枚梅花鏢,警惕地注視著外麵的雨幕。
    "你的傷不嚴重,主要是雷電造成的麻痹。"梅如雪頭也不回地說,"再過半個時辰就能恢複。"
    柳殘陽活動了一下仍然有些僵硬的手指:"多謝相救。不過我還是不明白,梅花塢為何要插手此事?"
    梅如雪轉過身,雨水順著她的發梢滴落。火光映照下,她的眼睛呈現出一種奇特的琥珀色:"你以為隻有青麵鬼和那些黑衣人在找四季刀?"
    她從腰間取出一個小布袋,倒出幾枚銅錢大小的金屬片放在地上。柳殘陽湊近一看,發現那些金屬片上的紋路與自己懷中的殘片相似,隻是圖案不同——有的是火焰,有的是霜花,有的是雪花。
    "這是..."
    "四季刀的碎片。"梅如雪拿起一片,"梅花塢世代守護著一個秘密——百年前玄機子鑄成四季刀後,發現它們的力量太過邪惡,試圖將其銷毀。他成功將每把刀都擊碎了一部分,這些碎片是關鍵。"
    柳殘陽從懷中取出李鐵匠給他的那塊殘片:"像這樣的?"
    梅如雪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雨厭刀的碎片?你怎麽得到的?"
    "李鐵匠臨死前給的。"柳殘陽將殘片放在地上與其他碎片並列,"他說這是"鑰匙"。"
    "確實是鑰匙。"梅如雪點頭,"玄機子發現無法完全銷毀四季刀,於是將每把刀的核心部分分離出來——就是這些碎片。隻要碎片不與刀身結合,四刀永遠無法真正合一。"
    柳殘陽思索著:"所以那些黑衣人追殺李鐵匠,青麵鬼也想要這塊碎片..."
    "青麵鬼..."梅如雪輕哼一聲,"他以為自己能控製四季刀的力量,真是可笑。"
    "你認識他?"
    梅如雪搖頭:"隻知道他最近兩年出現在江湖上,專找與四季刀有關的線索。他手上有冬雪仇,現在又拿到了夏雷怒..."她突然皺眉,"等等,你說在酒肆見到他時,他用的是冬雪仇?"
    柳殘陽點頭:"一把刀身有雪花紋路的刀。"
    "這就奇怪了。"梅如雪沉思道,"根據梅花塢的記錄,冬雪仇應該由塞北"寒山寺"保管,怎麽會落到他手裏?"
    外麵的雨聲忽然變大,一陣狂風卷著雨滴從破窗湧入,差點撲滅了火堆。梅如雪迅速起身,鏢已出手,射向廟頂橫梁。
    "什麽人?"她厲聲喝道。
    一聲輕笑從梁上傳來,一個身影輕盈落下,正好避開那枚梅花鏢。來人一襲白衣,手持折扇,麵容俊美得近乎妖異。
    "梅姑娘好身手。"白衣男子合扇行禮,"在下白無塵,特來拜訪。"
    柳殘陽強忍麻痹站起身,劍已出鞘三寸。這人能無聲無息潛入而不被他們察覺,絕非等閑之輩。
    梅如雪卻似乎認識此人:""玉扇子"白無塵?你跟蹤我?"
    白無塵微笑:"豈敢。隻是聽聞雨厭刀現世,特來一探究竟。沒想到偶遇梅姑娘和這位..."他看向柳殘陽,"想必就是流雲劍柳殘陽柳大俠了?"
    "有話直說。"梅如雪冷冷道,"梅花塢與你們"聽雨樓"素無往來。"
    聽雨樓?柳殘陽心中一凜。那是江湖上最神秘的情報組織,據說無所不知,但代價極高。
    白無塵不以為忤,反而走近幾步:"梅姑娘誤會了。在下此來,是想做筆交易。"他看向地上的碎片,"我手上有秋霜恨的下落,想換你們手中的雨厭刀碎片。"
    "休想!"梅如雪斷然拒絕。
    "別急著拒絕。"白無塵搖扇輕笑,"你們可知青麵鬼的真實身份?"
    柳殘陽和梅如雪對視一眼。白無塵見狀,笑容更深:"看來你們也好奇。這樣吧,我先免費奉送一個小消息——青麵鬼下一個目標是寒山寺的冬雪仇。"
    "他已經有冬雪仇了。"柳殘陽皺眉道。
    白無塵搖頭:"他手上那把是贗品。真正的冬雪仇一直藏在寒山寺的冰窟中。青麵鬼不知從何處得知這個消息,三日後就會動手。"
    梅如雪眯起眼睛:"你為什麽要告訴我們這些?"
    "因為我看不慣青麵鬼的所作所為。"白無塵的表情突然嚴肅起來,"四季刀若落入他手,江湖必將大亂。"
    "聽雨樓什麽時候開始關心江湖安危了?"梅如雪譏諷道。
    白無塵不答,隻是從袖中取出一張紙條放在地上:"這是秋霜恨的藏匿地點。若改變主意,三日內到鎮上的"醉仙樓"找我。"說完,他縱身一躍,消失在雨夜中。
    柳殘陽等了一會兒才撿起那張紙條,上麵寫著一個地址:"青林縣,藏劍山莊。"
    "藏劍山莊?"梅如雪湊過來看,"那不是二十年前就被滅門了嗎?"
    柳殘陽點頭:"莊主葉寒是我父親的好友。慘案發生後,父親曾帶我去祭拜,那時我才七歲。"他回憶道,"據說全莊上下三百餘人一夜之間全部凍死,正值盛夏卻寒氣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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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霜恨。"梅如雪恍然,"一定是那把刀的力量。"
    柳殘陽突然想到什麽:"你說青麵鬼有冬雪仇的贗品...會不會其他刀也有真假之分?"
    梅如雪沉思片刻:"有可能。玄機子當年為防四刀合一,確實鑄造了幾把贗品混淆視聽。"她看向柳殘陽,"我們需要分頭行動——你去藏劍山莊找秋霜恨,我去寒山寺阻止青麵鬼拿到真正的冬雪仇。"
    柳殘陽搖頭:"太危險了。青麵鬼的實力你也看到了,一個人對付不了他。"
    "我有梅花塢的秘技,自保無虞。"梅如雪堅持道,"更重要的是,如果秋霜恨真的在藏劍山莊,隻有你這個葉家故人之子才有可能安全取得。"
    柳殘陽還想說什麽,突然聽到廟外傳來一陣奇特的嗡鳴聲,像是無數把刀在震顫。梅如雪臉色驟變:"刀鳴!快熄火!"
    她一腳踢散火堆,拉著柳殘陽躲到神像後方。片刻後,廟門口出現三個身影——全都穿著黑衣,但與之前見過的不同,這些人胸前繡著一滴血的圖案。
    "血雨門..."梅如雪在柳殘陽耳邊輕聲道,溫熱的氣息拂過他的耳廓,"四季刀的另一個追尋者。"
    三個黑衣人進入廟內,為首者抽出一把短刀,刀身在黑暗中泛著詭異的紅光:"剛才明明看到這裏有火光。"
    另一人檢查著尚未完全熄滅的餘燼:"還有人溫度,剛走不久。"
    第三人走到柳殘陽他們剛才所在的位置,俯身撿起什麽:"看,這是什麽?"
    柳殘陽心頭一緊——那是裝碎片的布袋!他們走得匆忙,竟然忘了帶走。
    "是碎片!"黑衣人興奮地說,"快,帶回去給門主!"
    三人匆匆離去。等腳步聲完全消失,柳殘陽和梅如雪才從藏身處出來。
    "該死!"梅如雪懊惱地跺腳,"那些碎片花了梅花塢幾十年才收集到的!"
    柳殘陽卻從懷中掏出那塊雨厭刀碎片:"幸好最重要的這塊我一直隨身攜帶。"
    梅如雪鬆了口氣,隨即又皺眉:"血雨門...他們不是二十年前就被剿滅了嗎?怎麽又出現了?"
    "看來四季刀現世的消息引出了不少牛鬼蛇神。"柳殘陽檢查了一下自己的狀態,麻痹感已經消退大半,"我們得抓緊時間了。"
    梅如雪點頭:"按原計劃,你去藏劍山莊,我去寒山寺。三日後在青林縣外的"老槐樹"客棧會合。"
    "等等,"柳殘陽從腰間取下一塊玉佩遞給梅如雪,"這是我柳家的信物。寒山寺現任主持慧明大師與我父親有舊,見此玉佩或許會幫忙。"
    梅如雪接過玉佩,指尖不經意間碰到柳殘陽的手掌,兩人都是一怔,迅速分開。
    "小心。"梅如雪低聲道,轉身走入雨中,很快消失在夜色裏。
    柳殘陽望著她離去的方向,心中莫名生出一絲擔憂。他搖搖頭,收拾好行裝,也踏上了前往藏劍山莊的路。
    雨,依舊下個不停。
    前往藏劍山莊的路比柳殘陽記憶中的更加荒涼。二十年前那場慘案後,這條路就很少有人走了。兩旁雜草叢生,偶爾能看到幾座傾頹的房屋,顯示這裏曾經是個熱鬧的村落。
    走了約莫兩個時辰,雨勢漸小,天色也開始放亮。柳殘陽在一處小溪邊停下休息,取出幹糧啃了幾口。溪水異常冰冷,即使在這雨季也寒氣逼人,讓他不禁想起那個盛夏卻突然結冰的可怕傳聞。
    "藏劍山莊..."柳殘陽喃喃自語。七歲那年跟隨父親前來祭拜的場景還曆曆在目——莊內處處冰棱,屍體保持著生前的姿態,有的在吃飯,有的在練劍,全都在一瞬間被凍結。父親當時緊緊捂著他的眼睛,但他還是從指縫間看到了那駭人的一幕。
    休息片刻後,柳殘陽繼續趕路。正午時分,他終於看到了藏劍山莊的輪廓——那是一座規模宏大的建築群,坐落在半山腰上,即使經曆了二十年的風吹雨打,依然能看出昔日的輝煌。
    奇怪的是,越接近山莊,氣溫反而越低。等柳殘陽走到山莊大門前時,呼出的氣已經變成了白霧。大門上的匾額斜掛著,"藏劍山莊"四個大字依稀可辨,表麵覆蓋著一層薄冰。
    柳殘陽伸手推門,指尖剛觸到門板就猛地縮回——那門冰冷得像是極地寒冰,瞬間就能凍傷皮膚。他解下腰間的水囊,將水倒在手上形成一層保護膜,這才勉強推開沉重的大門。
    門內景象讓柳殘陽倒吸一口冷氣——二十年過去了,莊內的一切依然保持著被凍結的狀態。庭院中的樹木晶瑩剔透,像是巨大的水晶雕塑;石板路上結著厚厚的冰層;幾具屍體立在院中,保持著行走或交談的姿態,表麵覆蓋著透明的冰殼,能清晰看到下麵驚恐的麵容。
    "秋霜恨..."柳殘陽握緊了劍柄。能造成這種效果的,隻有那把傳說中的魔刀。
    他小心地踏上冰麵,向主廳走去。每一步都要格外謹慎,因為冰麵不僅極滑,而且異常寒冷,隔著靴子都能感受到刺骨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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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廳的大門敞開著,裏麵更加寒冷。柳殘陽看到十幾具屍體圍坐在一張長桌旁,桌上擺滿菜肴,全都凍結在那一刻。主位上坐著一位威嚴的中年男子——正是藏劍山莊莊主葉寒,柳殘陽父親的好友。葉寒的表情凝固在驚愕與憤怒之間,右手伸向腰間佩劍,卻沒能完全拔出。
    柳殘陽對著葉寒的屍體深深一拜:"葉叔叔,晚輩柳殘陽前來祭拜。若您在天有靈,請指引我找到秋霜恨,阻止更多人受害。"
    拜畢,他開始仔細搜索主廳。根據梅如雪所說,四季刀的碎片通常會與刀身產生某種共鳴,在接近時會有反應。但他在主廳轉了一圈,懷中的雨厭刀碎片毫無動靜。
    "不在這裏..."柳殘陽自語道,轉向莊內其他建築。
    他依次搜查了偏廳、書房、客房,甚至廚房和仆役住處,都沒有發現異常。最後,隻剩下後山的劍塚——藏劍山莊曆代珍藏名劍的地方。
    通往劍塚的小路已經完全被冰覆蓋,柳殘陽不得不拔出劍來,在冰麵上鑿出踏腳處才能前進。劍塚入口是個山洞,洞口立著兩塊石碑,上麵刻著"劍魄長存"四個字。
    洞內比外麵更加寒冷,柳殘陽的眉毛和睫毛很快結上了白霜。他咬牙堅持,借著洞口透入的微光向前摸索。劍塚內部空間很大,兩側石壁上鑿有無數小龕,每個龕中都放置著一把寶劍,此刻全都被冰封住。
    走到劍塚最深處,柳殘陽終於發現了異常——正中央的石台上插著一把通體湛藍的長刀,刀身半截沒入石中,周圍三丈內的冰層呈現出放射狀的裂紋,仿佛有什麽力量在阻止冰凍蔓延。
    "秋霜恨..."柳殘陽深吸一口氣,懷中的雨厭刀碎片突然變得滾燙,隔著衣服都能感覺到熱度。
    他小心接近石台,發現刀身上布滿了霜花狀的紋路,此刻正散發著幽幽藍光。越是靠近,空氣就越寒冷,柳殘陽的呼吸變得困難,四肢也開始僵硬。
    就在他距離石台隻有三步之遙時,一個冰冷的聲音突然在劍塚內回蕩:"擅闖劍塚者,死。"
    柳殘陽猛地回頭,看到一個身影從陰影中走出——全身覆蓋著冰甲,麵容模糊不清,隻有雙眼處閃爍著藍光。
    "你是誰?"柳殘陽強忍寒意,舉劍戒備。
    "藏劍山莊守塚人。"冰甲人的聲音像是兩塊冰相互摩擦,"離開,否則你將與他們一樣。"
    柳殘陽這才注意到,劍塚角落裏有幾具被完全凍僵的屍體,看服飾都是近些年闖入的江湖人士。
    "前輩,"柳殘陽行禮道,"晚輩柳殘陽,家父柳隨風與葉莊主是故交。此次前來是為尋找秋霜恨,阻止魔刀合一之禍。"
    "柳隨風?"冰甲人似乎有所觸動,"那個用流雲劍的小子?"
    柳殘陽點頭:"正是家父。"
    冰甲人沉默片刻,突然抬手一揮,一道寒氣直奔柳殘陽麵門。柳殘陽側身閃避,同時流雲劍法展開,劍光如流水般護住全身。
    "果然是流雲劍法。"冰甲人停手,"你父親還好嗎?"
    柳殘陽黯然:"家父十年前已經過世。"
    冰甲人長歎一聲,身上的冰甲開始融化,露出下麵一個白發老者的麵容:"我是葉寒的叔叔葉淩霜,當年僥幸逃過一劫。這些年一直守在劍塚,防止秋霜恨落入歹人之手。"
    柳殘陽震驚地看著老者:"葉前輩...您還活著?"
    "半死不活罷了。"葉淩霜苦笑,"秋霜恨的力量已經侵蝕了我的身體。我靠劍塚的寒氣維持生命,一旦離開就會立刻化為冰雕。"
    他指向石台上的刀:"那就是秋霜恨,二十年前一個神秘人帶到山莊的。葉寒認出是魔刀,本想將其封印,不料刀中寒氣爆發,釀成慘劇。"
    柳殘陽問道:"能將它拔出來嗎?"
    葉淩霜搖頭:"除非找到對應的碎片,否則任何人觸碰都會立即被凍結。"他盯著柳殘陽,"你身上有雨厭刀的碎片,對嗎?我感受到了它的波動。"
    柳殘陽取出那塊金屬殘片:"是這個嗎?"
    葉淩霜眼睛一亮:"正是!把它貼在秋霜恨的刀柄上,就能暫時抑製寒氣,將刀帶走。"
    柳殘陽依言上前,忍著刺骨寒意將碎片貼近秋霜恨的刀柄。兩者相觸的瞬間,一道藍光爆發,整個劍塚都震動起來。刀身上的霜花紋路暗淡了些,周圍的溫度也開始回升。
    "快!現在拔刀!"葉淩霜喊道。
    柳殘陽握住刀柄,用力上提。秋霜恨緩緩離開石台,每出一分,劍塚內的冰層就消退一些。當刀完全被拔出時,整個劍塚內的冰瞬間化為霧氣,那些被冰封二十年的寶劍紛紛露出本來麵目。
    葉淩霜長舒一口氣,身上的寒氣也消散了大半:"終於...自由了..."
    "前輩要跟我一起離開嗎?"柳殘陽問道。
    葉淩霜搖頭:"我的生命早已與秋霜恨相連,刀離我亡。"他盤腿坐下,"去吧,年輕人。記住,四刀絕不能合一,否則..."
    話未說完,老人的身體突然化為無數冰晶,消散在空氣中。柳殘陽肅立默哀片刻,將秋霜恨用準備好的布條裹好,背在身後離開了劍塚。
    走出藏劍山莊時,天已放晴。柳殘陽回頭看了一眼這座被冰封二十年的莊園,現在冰層正在陽光下迅速消融,那些被凍結的屍體也開始解凍,終於能夠安息。
    他緊了緊背上的刀,大步向青林縣方向走去。梅如雪應該已經在老槐樹客棧等他了,不知道她那邊情況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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