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裂魂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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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暴雨如注,山林在雨幕中化作模糊的灰色剪影。柳殘陽背著昏迷的梅霜,每一步都在泥濘中留下深坑。蕭夜雨在前方開路,竹杖撥開擋路的荊棘,不時回頭投來擔憂的目光。
    "哥,她的情況怎麽樣?"
    柳殘陽側頭看了眼肩上蒼白的麵容。梅霜呼吸微弱,左眼下那顆淚痣顏色變得更深,幾乎成了紫黑色。更可怕的是,她的皮膚下不時有東西蠕動,仿佛兩個靈魂正在體內撕扯。
    "越來越糟。"柳殘陽聲音沙啞,"得盡快找到落腳處。"
    蕭夜雨指向遠處山腰:"那邊有個獵戶木屋,先去避雨。"
    木屋破舊但幹燥,角落裏堆著幹草和柴火。柳殘陽小心翼翼地將梅霜放在草堆上,她的身體立刻蜷縮成一團,十指深深摳入地麵木板。
    "定魂珠要失效了。"蕭夜雨檢查她後頸的黑色掌印,那裏正滲出紫黑色液體,"兩個靈魂強行分離會撕裂這具身體。"
    柳殘陽擰幹衣角的水,擦拭梅霜額頭的冷汗:"有什麽辦法能穩定定魂珠?"
    "理論上需要純陽血脈催化,但你現在..."蕭夜雨看向柳殘陽滿身的傷痕,搖了搖頭。
    屋外雷聲轟鳴,一道閃電照亮梅霜痛苦扭曲的麵容。她突然睜眼,瞳孔完全變成了金色——既非梅如雪的溫柔,也非梅寒霜的冷冽,而是一種超然的神性。
    "柳...殘陽..."她的聲音空靈回蕩,像是多人同時開口,"定魂珠...本是天機閣聖物...它能融合靈魂...也能..."
    話未說完,她全身痙攣,金色褪去,紫黑色迅速占據眼球。梅寒霜的意識占據了上風,她猛地抓住柳殘陽的衣領,聲音狠厲:"殺了我!現在!那小丫頭的意識正在消散,等她完全消失,我就會變回幽冥殿的殺人工具!"
    柳殘陽握住她顫抖的手腕:"一定有別的辦法。"
    "沒有!"梅寒霜嘶吼,"除非你願意犧牲自己!"她突然扯開柳殘陽的衣領,指著那個黑點,"用你的"幽冥引"作為橋梁,將你的生命力導入定魂珠!但這會要你的命!"
    蕭夜雨一把拉開柳殘陽:"你瘋了?她現在是梅寒霜!想騙你自殺!"
    梅寒霜冷笑:"隨你們信不信。反正那小丫頭撐不過今晚。"她突然表情扭曲,聲音變得柔軟,"柳...殘陽...別聽她的...我寧願死也不要你..."
    梅如雪的意識短暫回歸,淚水從她眼角滑落。這滴淚在落地前,被柳殘陽伸手接住。淚珠在他掌心化作一粒金色結晶,散發著微弱但純淨的光芒。
    "這是..."蕭夜雨瞪大眼睛,"魂淚!隻有至純之魂才能凝結。"
    柳殘陽握緊結晶,看向再次陷入昏迷的梅霜:"告訴我具體方法。"
    梅寒霜的意識再度占據上風,她譏諷地笑了:"簡單。用你的血畫符連接兩人"幽冥引",然後念誦轉移咒文。你會死,她會活——多麽感人的愛情故事。"
    蕭夜雨攔在柳殘陽身前:"哥!別上當!就算真要嚐試,也該等找到更安全的方法!"
    柳殘陽沉默地取出冬寂劍,劍鋒在手腕上一劃,鮮血頓時湧出。他用手指蘸血,在梅霜後頸的黑掌印周圍開始描繪複雜符文。
    "你當真不怕死?"梅寒霜眯起眼睛。
    柳殘陽沒有回答,繼續專注畫符。血符成型時,整個木屋突然震動,仿佛有無形之力在抗拒這個過程。
    蕭夜雨急得直跺腳:"停下!這邪術會害死你們倆!"
    柳殘陽畫完最後一筆,將那顆魂淚結晶按在符文中央:"開始吧。"
    梅寒霜的表情突然變得複雜:"你...真的願意為那個軟弱的丫頭去死?"
    "為你們倆。"柳殘陽平靜地說,"無論是梅如雪還是梅寒霜,都值得活下去。"
    梅寒霜瞳孔微縮,似乎被這句話觸動。但很快她又恢複冷笑:"愚蠢。"說著,她開始念誦晦澀咒文。
    血符亮起刺目紅光,柳殘陽隻覺得全身血液沸騰,生命力被瘋狂抽取。他咬牙堅持,視線開始模糊,耳邊響起蕭夜雨絕望的呼喊。
    就在意識即將消散的瞬間,梅霜突然尖叫一聲,雙手抓住柳殘陽的手腕:"不!停下!"
    咒文中斷,血符熄滅。柳殘陽癱倒在地,大口喘息。他勉強抬頭,看到梅霜痛苦地抱著頭,聲音時而溫柔時而冷酷:
    "我不要...這樣活著...閉嘴!這是唯一的方法!柳殘陽...快走...別聽她的!完成儀式!"
    兩種人格激烈爭奪控製權,梅霜的身體像提線木偶般做出不協調的動作。突然,她安靜下來,緩緩抬頭——左眼溫柔似水,右眼冷酷如冰。
    "看來...我們達成了一致。"她輕聲說,聲音奇異地融合了兩個人的音調,"都不想你死。"
    柳殘陽艱難地撐起身子:"那怎麽辦?"
    梅霜沒有回答,而是突然撲向他,雙唇貼上他的嘴唇。柳殘陽瞪大眼睛,感到一股清涼氣息渡入口中,迅速流遍全身,奇跡般緩解了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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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開時,梅霜左眼流下金色淚滴,右眼流下紫黑色血淚:"我們...找到了第三種方法..."
    話音未落,她猛地推開柳殘陽,一道黑影從窗外射入,擦著她臉頰飛過,深深釘入牆壁——是一支淬毒的袖箭!
    "幽冥殿的追兵!"蕭夜雨迅速熄滅油燈,屋內頓時陷入黑暗。
    柳殘陽抱起梅霜滾到牆角,冬寂劍已然出鞘。透過雨聲,他聽到至少五個人的腳步聲包圍了木屋。
    "不是血月衛。"梅霜虛弱地說,"是"影狩"...幽冥殿最精銳的暗殺小隊..."
    木門被一腳踹開,閃電照亮門口三個黑衣人。他們戴著毫無表情的白色麵具,手中兵器泛著幽藍毒光。
    柳殘陽劍光如電,率先衝出的黑衣人被攔腰斬斷,傷口瞬間結冰。但另外兩人配合默契,一左一右攻來,刀鋒直取要害。
    蕭夜雨撒出一把銀針,逼退右側敵人。左側的黑衣人刀鋒已至柳殘陽咽喉,千鈞一發之際,一道銀光閃過——梅霜的細劍從不可思議的角度刺出,貫穿了那人咽喉。
    "左邊交給我。"梅霜的聲音恢複了梅寒霜的冷冽,但招式卻融合了梅如雪的靈動,"專心對付右邊!"
    柳殘陽來不及驚訝她的變化,又有兩名黑衣人破窗而入。冬寂劍劃出湛藍弧光,與淬毒刀鋒相擊,火花四濺。
    戰鬥中,柳殘陽注意到梅霜的劍法變得前所未有地協調——既有梅寒霜的狠辣精準,又保留了梅如雪的飄逸輕靈。更奇怪的是,她的雙眼變成了均衡的金紫色,不再有分裂的跡象。
    五個黑衣人很快變成屍體,但柳殘陽的警惕不減:"影狩從不單獨行動。"
    果然,屋外傳來沙啞的笑聲:"不錯,竟能殺我五名影狩。"一個披著黑鬥篷的高大身影緩步走來,所過之處雨水自動避開,"可惜,你們今晚必須死。"
    柳殘陽握緊冬寂劍,感到前所未有的壓力——這人散發的氣息竟與青銅門後的黑氣有幾分相似!
    梅霜突然擋在柳殘陽身前,細劍直指來人:"黑魘,你不過是一條老狗,也配大放厥詞?"
    被稱作黑魘的人大笑:"梅寒霜,你以為融合了那個丫頭就能對抗主上?可笑。"他抬起枯瘦的手,"主上讓我帶話——遊戲該結束了。"
    他五指一抓,梅霜突然慘叫跪地,後頸的黑掌印迸發刺目血光!柳殘陽急忙扶住她,發現那掌印竟如活物般蠕動,伸出無數血絲向全身蔓延。
    "幽冥引的終極形態。"黑魘陰笑,"主上早在創造雙生體時,就在她體內種下了種子。現在,該發芽了。"
    梅霜的身體劇烈抽搐,皮膚下血管凸起,全部變成紫黑色。她的尖叫聲漸漸變成了非人的嘶吼,指甲變長如利爪,向柳殘陽抓來!
    柳殘陽勉強閃避,胸口仍被劃出三道血痕。更可怕的是,傷口立刻發黑,毒素迅速蔓延。
    "哥!小心!"蕭夜雨急忙灑出一把藥粉,暫時延緩了毒素擴散,"她被控製了!"
    黑魘站在門口,欣賞著這場內鬥:"多感人啊。柳殘陽,你會親手殺死愛人,還是被她殺死?"
    柳殘陽沒有理會挑釁,而是凝視著已經完全變異的梅霜。她的麵容扭曲,但眼中仍有一絲掙紮——梅如雪的意識還在抵抗!
    "梅霜!"柳殘陽大喊,"聽我說,無論梅如雪還是梅寒霜,都比他強!別屈服!"
    梅霜的攻勢稍緩,但隨即又撲上來。這次柳殘陽沒有躲閃,而是張開雙臂迎向她!
    "哥!"蕭夜雨驚恐大叫。
    梅霜的利爪停在柳殘陽咽喉前,顫抖不已。柳殘陽趁機一把抱住她,任由毒爪刺入自己肩膀。
    "記得我們的約定嗎?"他在她耳邊低語,"你說要教我寒霧穀的飄雪劍法最後一式..."
    梅霜的身體一震,眼中紫黑色稍退。
    柳殘陽繼續道:"你說等一切結束,要帶我去看寒霧穀的千年雪蓮..."
    更多金色在梅霜眼中浮現。
    黑魘見狀,怒喝一聲:"夠了!"他親自出手,一道黑氣如箭射向柳殘陽後背!
    千鈞一發之際,梅霜猛地轉身,用身體擋下這一擊!黑氣貫穿她的肩膀,卻也將那蔓延的血絲切斷大半。她趁機咬破手指,在柳殘陽胸口畫下一個血色符文。
    "以我之血...破你之咒..."她艱難地念道,聲音混合了兩個人的音調,"幽冥引...解!"
    黑魘大驚:"不可能!你怎麽會..."
    符文亮起金光,柳殘陽鎖骨下的黑點如被火燒,劇痛過後竟消失無蹤!與此同時,梅霜後頸的黑掌印也淡了幾分。
    "找死!"黑魘暴怒,全身黑氣暴漲,化作無數觸手向三人襲來。
    柳殘陽將梅霜推向蕭夜雨,冬寂劍全力斬出!劍光與黑氣相撞,爆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木屋承受不住衝擊,轟然坍塌!
    煙塵中,柳殘陽看到黑魘退了幾步,麵具裂開一道縫隙,露出下麵腐爛的皮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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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如此..."黑魘摸了摸麵具裂痕,聲音變得詭異,"難怪主上對你如此在意...你的血脈...比柳無塵更純淨..."
    柳殘陽不給他說完的機會,再次揮劍攻上。但這次黑魘沒有硬接,而是化作一團黑霧消散在雨夜中,隻留下陰冷的笑聲回蕩:
    "血月將至...主上等著你們..."
    確認敵人真的離開後,柳殘陽踉蹌著跪倒。毒素和失血讓他視線模糊,隱約看到蕭夜雨拖著受傷的腿在廢墟中尋找梅霜。
    "這裏..."梅霜虛弱的聲音從一堆碎木板下傳出。蕭夜雨奮力扒開木板,發現她雖然滿身是血,但眼中的紫黑色已經褪去,恢複了清明。
    "柳殘陽呢?"她急切地問。
    蕭夜雨指向不遠處:"中毒昏迷了。"
    梅霜掙紮著爬過去,看到柳殘陽臉色發黑,呼吸微弱。她毫不猶豫地撕開他肩頭的衣衫,俯身吸出毒血。
    "沒用的..."蕭夜雨頹然道,"影狩的毒無藥可解..."
    梅霜沒有理會,繼續吸一口吐一口。奇怪的是,隨著她的動作,柳殘陽的臉色竟漸漸好轉,而梅霜自己的嘴唇卻變成了紫黑色。
    "你..."蕭夜雨震驚地看著這一幕,"你在把毒素轉移到自己體內?"
    梅霜吐完最後一口毒血,虛弱地笑了:"定魂珠...讓我能暫時承受...快帶他離開..."
    蕭夜雨複雜地看著她:"為什麽這麽做?你本可以..."
    "愛一個人...就是願意為他死..."梅霜的聲音越來越弱,"無論是梅如雪...還是梅寒霜...都明白這點..."
    說完,她昏倒在柳殘陽身旁。蕭夜雨檢查兩人的狀況,驚訝地發現柳殘陽的毒素確實清除了大半,而梅霜雖然中毒,但體內似乎有什麽在抵抗毒素蔓延——是那顆定魂珠!
    雨勢漸小,東方泛起魚肚白。蕭夜雨簡單包紮了自己的腿傷,用樹枝做了個簡易拖板,將昏迷的兩人小心放上去。就在他準備拉動拖板時,柳殘陽突然睜開了眼睛。
    "哥!你醒了?"蕭夜雨驚喜道。
    柳殘陽艱難地坐起來,看向身旁的梅霜:"她...怎麽樣?"
    "暫時死不了。"蕭夜雨歎氣,"但情況不妙。毒素加上之前的靈魂撕裂,定魂珠的力量在急速消耗。"
    柳殘陽輕輕撫過梅霜的臉頰,發現她左眼的淚痣顏色變淡了,而右眼下方竟然也出現了一顆淡淡的痣——兩顆靈魂正在更深層次融合。
    "我們必須趕到血月祭壇。"柳殘陽堅定地說,"在下一個血月之夜前。"
    蕭夜雨皺眉:"你瘋了?那正是幽冥殿主想要的結果!"
    "正因如此,我們才必須去。"柳殘陽看向遠方,"隻有在那裏,才能徹底結束這一切。"
    他站起身,將梅霜背起。奇怪的是,雖然傷勢未愈,但他卻感覺體內有什麽東西蘇醒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力量在血液中流淌。
    蕭夜雨還想勸阻,卻在看到柳殘陽眼睛的瞬間愣住了——在朝陽的照射下,柳殘陽的瞳孔竟泛著淡淡的金色,與梅霜之前的金眸如出一轍。
    "哥...你的眼睛..."
    柳殘陽沒有回答,隻是邁步向前。在他腦海中,那個詭異的聲音再次響起,但這次,他不再恐懼,而是平靜地在心中回應:
    「我聽見你了...我的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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