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白家廢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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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路越來越窄,最後幾乎被雜草完全掩蓋。寧無塵走在前麵,用厭雨刀劈開擋路的荊棘。每揮一次刀,左肩的傷口就傳來一陣刺痛,但他沒有放慢腳步。
身後的雲霜突然停下:"等等。"
寧無塵轉身,看見她蹲下身,從草叢中拾起一塊焦黑的木片。她的手指輕輕撫過木片表麵的紋路,眼神恍惚。
"這是...白家大門的雕花。"雲霜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我小時候常在這裏等父親回來..."
寧無塵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她。七年的時光足以衝淡許多傷痛,但重回故地,那些記憶必定如潮水般湧來。他懂這種感覺——每次雨天舊傷發作,七年前那個血夜也會清晰地浮現在眼前。
轉過最後一個山彎,白家廢墟赫然出現在眼前。
與其說是廢墟,不如說是一片焦土。幾段殘垣斷壁突兀地矗立在雜草中,焦黑的梁木橫七豎八地躺著,依稀能辨認出這裏曾經是一座規模不小的宅院。最令人心驚的是中央那個巨大的凹坑,仿佛被什麽力量從內部炸開,周圍的石塊都呈現出放射狀的裂痕。
雲霜站在廢墟邊緣,一動不動。寧無塵注意到她的手指緊緊攥著衣角,骨節發白。
"你確定要進去?"他輕聲問。
雲霜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跟我來。密室應該在主屋下麵。"
兩人小心地穿過廢墟。每走幾步,雲霜就會停下來,指著某處輕聲解釋:"這是廚房...這裏是練武場...那邊是父親的書房..."
她的聲音平靜,但寧無塵能感覺到其中壓抑的情緒。當他們來到中央大坑前時,雲霜突然跪倒在地,抓起一把焦土握在掌心。
"就是這裏...爆炸是從地下密室開始的..."她鬆開手,讓泥土從指縫間流下,"父親一定在裏麵做了什麽..."
寧無塵環顧四周:"入口還在嗎?"
雲霜站起身,走向一處半塌的牆壁:"應該在這裏。"她移開幾塊碎石,露出一個被泥土部分掩埋的鐵環,"幫我一下。"
兩人合力拉開沉重的鐵門,一股黴味夾雜著淡淡的火藥味撲麵而來。門後是一段向下的石階,隱沒在黑暗中。
寧無塵從包袱裏取出火折子點燃,率先走下台階。石階濕滑,長滿了青苔,顯然多年無人踏足。走了約莫二十級,前方出現一扇半開的石門,門上有明顯的灼燒痕跡。
"小心。"寧無塵低聲道,"可能有機關。"
雲霜卻從他身邊擠過,徑直推開了石門:"父親不會在這裏設機關。"
門後是一個圓形的石室,約三丈見方。四壁書架大部分已經倒塌,書籍紙張散落一地,中央的石桌缺了一角,上麵擺放著一個金屬盒子,奇跡般地完好無損。
最引人注目的是牆上掛著的一幅畫像——一個中年男子持刀而立,麵容冷峻。畫像被燒毀了一部分,但能清晰看到男子手中的刀與寧無塵的厭雨刀極為相似。
寧無塵盯著畫像,心跳加速。畫中人的眉眼與他有七分相似,尤其是那種冷冽的眼神,簡直如出一轍。他走近細看,發現畫像角落有一個小小的"周"字印章。
"這是誰?"他忍不住問。
雲霜正在檢查金屬盒子,聞言抬頭:"不知道,我從沒見過這幅畫。"她的注意力很快回到盒子上,"盒子鎖著,需要鑰匙..."
寧無塵從懷中取出那半塊青玉佩:"試試這個?"
雲霜接過玉佩,與自己的半塊拚在一起,小心地插入盒子側麵的凹槽。"哢嗒"一聲,盒蓋彈開了。
裏麵是一本薄薄的冊子和幾封信。冊子封麵上寫著《雲水劍訣補遺》,而信件則署名"鬆濤手書"。
雲霜顫抖著拿起信件,輕聲讀道:""若吾女霜兒得見此信,則吾已遭不測。青冥令主修煉九轉血煞功,需八十一對童男女之血...""
她的聲音哽住了,寧無塵看到信紙上有幾處明顯的水漬——那是七年前的白鬆濤寫此信時落下的淚痕。
"繼續。"寧無塵輕聲說。
雲霜深吸一口氣,繼續讀道:""...餘發現此事時,已收集八十對。餘盜取血池圖與陰陽合璧蓮,欲公之於眾,然事敗被追殺。此功法若成,江湖必遭大劫。雲水劍訣補遺乃餘專為克製血煞功所創,霜兒需勤加練習...""
信的最後寫道:""持青玉者,可信。周兄之子,亦遭其害。""
寧無塵猛地抬頭:"周兄之子?"他再次看向牆上的畫像,"那是我父親?"
雲霜仔細折好信件:"看起來是的。信中說你父親也是受害者..."她翻開劍譜,裏麵密密麻麻寫滿了注解和幾招全新的劍式,"父親花了多年時間研究克製血煞功的方法。"
寧無塵走到牆邊,伸手觸摸畫像。畫中人的眼神仿佛穿越時空與他相對。周...這是他第一次知道自己可能的姓氏。七年來,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個沒有過去的孤魂,現在卻突然有了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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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池..."他喃喃道,"就是圖紙上標記的那個地方?"
雲霜點頭:"信中說青冥令主在那裏進行邪功修煉,還差最後一對童男女就能大功告成。"她翻到劍譜最後一頁,"父親在這裏標注,血煞功大成之日,修煉者需在月圓之夜飲下最後一對童男女的心頭血,屆時刀槍不入,天下無敵。"
寧無塵的拳頭捏得咯咯作響:"畜生!"
"距離下次月圓還有七天。"雲霜計算著日期,"我們必須阻止他。"
寧無塵正要回答,突然耳朵一動:"有人來了。"他迅速熄滅火折子,"至少十個人,從東邊接近。"
雲霜立刻將信件和劍譜塞入懷中,合上金屬盒子:"密室還有另一個出口,跟我來。"
兩人悄聲移動到石室另一側,雲霜按下牆上一塊不起眼的石塊,一道暗門緩緩打開。就在他們即將進入密道時,寧無塵突然折返,一把扯下牆上的畫像卷好帶走。
密道狹窄潮濕,兩人隻能彎腰前行。身後傳來石門被推開的聲音和雜亂的腳步聲。
"剛有人在這裏!火折子還是溫的!"一個粗獷的聲音吼道。
"分頭追!他們跑不遠!"
寧無塵和雲霜加快腳步,密道開始向上傾斜,最後通到一個被藤蔓掩蓋的洞口。撥開藤蔓,外麵是一片茂密的灌木叢,遠處能看見白家廢墟的輪廓——他們繞到了廢墟後方。
"是張魁的人。"寧無塵低聲道,"他們怎麽找到這裏的?"
雲霜搖頭:"不重要了。我們現在去哪?"
寧無塵展開從密室裏帶出的圖紙,指向一條標記為"密徑"的路線:"從這裏可以直接通往青冥山後山,避開大部分關卡。如果全速前進,三天能到。"
"然後呢?正麵挑戰青冥令主?"雲霜皺眉,"即使有父親的劍譜,我也還沒學會那些新招式。"
寧無塵指向圖紙上血池的位置:"我們先偵查,摸清情況。信中說還差最後一對童男女,如果我們能找到他們並救出來..."
"就能破壞他的計劃。"雲霜眼睛一亮,"好主意。"
兩人簡單收拾了行裝,正準備離開,突然聽到灌木叢中傳來細微的響動。寧無塵瞬間拔刀,刀尖指向聲音來源:"出來!"
灌木分開,一個瘦小的身影跌跌撞撞地跑出來,是個十歲左右的男孩,衣衫襤褸,臉上髒兮兮的,但一雙眼睛明亮有神。
"別殺我!"男孩舉起雙手,"我隻是...隻是來采蘑菇的..."
雲霜按住寧無塵的刀:"是個孩子。"她蹲下身,柔聲問道,"你住在附近嗎?"
男孩點點頭,指向山下的方向:"青河村。我、我真的隻是來采蘑菇的,聽到聲音才過來看看..."
寧無塵沒有放鬆警惕:"你看到多少人進了廢墟?"
"十...十二個。"男孩結結巴巴地說,"全都穿著黑衣服,拿著刀..."
雲霜從包袱裏取出一塊幹糧遞給男孩:"快回家吧,最近別上山了,很危險。"
男孩接過幹糧,猶豫了一下:"你們...是好人嗎?"
這個簡單的問題讓寧無塵和雲霜都愣住了。好人?七年來,寧無塵東躲西藏,手上沾過血;雲霜隱姓埋名,心中充滿仇恨。他們算得上好人嗎?
"我們..."雲霜正要回答,突然臉色一變,猛地將男孩推開,"小心!"
一支箭擦著男孩剛才站立的位置飛過,釘在樹幹上。緊接著,十幾支箭破空而來。
"趴下!"寧無塵一把拉過雲霜,兩人滾入灌木叢中。男孩尖叫著跑開了,轉眼消失在樹林裏。
"發現他們了!這邊!"追兵的聲音越來越近。
寧無塵和雲霜借著灌木掩護,向密林深處撤退。箭矢不斷從身邊掠過,有一支擦破了寧無塵的手臂,但他顧不上理會。
"分頭走!"寧無塵推了雲霜一把,"老地方匯合!"
雲霜想反對,但情況危急,隻得點頭:"三天後,青河村外的破廟!"說完,她轉身向另一個方向跑去,身形很快消失在樹叢中。
寧無塵故意弄出響聲,引開追兵。他左拐右繞,利用地形與追兵周旋。突然,前方樹林到了盡頭,外麵是一片陡峭的山崖——沒路了。
"圍住他!"張魁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這次看你往哪跑!"
寧無塵轉身,厭雨刀出鞘。十二個黑衣人呈扇形圍上來,張魁站在最前麵,耳朵上的繃帶已經被血浸透,臉上帶著猙獰的笑。
"寧無塵,七年了,該做個了斷了。"張魁亮出鐵尺,"青冥令主說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寧無塵冷笑:"那就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張魁一揮手,十二個人同時撲上。寧無塵刀光如練,瞬間劈倒兩人,但更多的敵人湧上來。他左肩的傷口又開始疼痛,動作比平時慢了幾分。
一記鐵尺重重砸在他背上,寧無塵踉蹌幾步,嘴角滲出血絲。他吐掉血水,刀勢一變,使出壓箱底的絕招——"雨恨雲愁"。刀光如暴雨傾瀉,又有三名黑衣人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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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敵人太多了,寧無塵漸漸力不從心。就在他即將被逼到懸崖邊緣時,一道白影突然從林中閃出,劍光如虹,瞬間刺穿兩名黑衣人的咽喉。
雲霜!
"不是說分頭走嗎?"寧無塵喘著氣問。
雲霜與他背靠背站立:"我改主意了。"
張魁狂笑:"好一對亡命鴛鴦!今天送你們一起上路!"
剩餘的七名黑衣人再次撲上。寧無塵和雲霜背靠背迎敵,刀光劍影中,兩人的武學竟意外地互補。雲霜的劍法輕靈飄逸,專攻敵人要害;寧無塵的刀法剛猛淩厲,大開大合。一時間,竟殺得黑衣人節節敗退。
"用暗器!"張魁怒吼一聲,甩手打出三枚透骨釘。
寧無塵揮刀格開兩枚,第三枚直奔雲霜後心而去。千鈞一發之際,寧無塵側身一擋,毒釘深深紮入他的右臂。
"寧無塵!"雲霜驚呼。
寧無塵咬牙拔掉毒釘,傷口立刻流出黑血:"沒事...繼續戰鬥!"
雲霜眼中閃過一絲決然,突然劍法一變,使出劍譜中新學的招式——"雲破月來"。劍光如水銀瀉地,三名黑衣人喉間同時綻開血花,倒地身亡。
張魁見勢不妙,轉身就逃。寧無塵想追,但右臂已經麻木,毒素開始蔓延。他踉蹌幾步,單膝跪地。
"別動!"雲霜扶住他,迅速點了幾處穴道減緩毒素擴散,然後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瓶,"解毒丹,快服下!"
寧無塵吞下藥丸,臉色稍微好轉:"張魁跑了...會帶更多人回來..."
雲霜扶他站起來:"能走嗎?我們得離開這裏。"
寧無塵點頭,兩人互相攙扶著向密林深處走去。身後,剩下的兩名黑衣人沒敢追擊,隻是遠遠跟著。
"為什麽要回來?"走出一段距離後,寧無塵問。
雲霜抿了抿嘴:"因為我記得信上說的——"持青玉者,可信"。"
寧無塵想說些什麽,但毒素帶來的眩暈感讓他眼前發黑。他強撐著又走了一段,終於支撐不住,身體向前栽去。
最後的意識裏,他感覺到雲霜奮力扶住他,焦急地呼喚著他的名字。然後,黑暗吞噬了一切。
當寧無塵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一個簡陋的草棚裏,身上蓋著雲霜的外衣。右臂的傷口已經包紮好,雖然還有些麻木,但毒素顯然已經清除。
草棚外傳來低低的說話聲。寧無塵悄悄起身,看到雲霜正在和一個老婦人交談。老婦人手裏拿著幾株草藥,正在教雲霜如何配製。
"再加點蒲公英根...對,就是這樣..."老婦人指點著,"這娃子命大,中的是"三步倒",一般人撐不過一個時辰..."
寧無塵輕咳一聲,兩人同時回頭。
"你醒了!"雲霜快步走過來,伸手探他的額頭,"燒退了。感覺怎麽樣?"
"好多了。"寧無塵試著活動右臂,"這是哪?"
"青河村。"雲霜扶他坐下,"這位是李婆婆,村裏的草藥師。多虧她幫忙,你才能活下來。"
老婦人笑眯眯地點頭:"小夥子身子骨硬朗,換別人早見閻王去了。"她將配好的藥遞給雲霜,"早晚各一服,三天後就能痊愈。"
雲霜再三道謝,送走李婆婆後,才回到寧無塵身邊:"我們運氣不錯,那男孩就是這村子的,他帶人找到了昏迷的我們。"
寧無塵皺眉:"太危險了,張魁的人可能搜到這裏..."
"暫時安全。"雲霜遞給他一碗水,"村民說看到一群黑衣人往北去了,應該是去青冥山報信。我們正好趁這段時間養傷,然後..."
"然後去青冥山。"寧無塵接過水碗,一飲而盡,"月圓之夜隻剩五天了。"
雲霜從懷中取出劍譜:"我研究了一下父親的新招式,正好可以趁這幾天練習。"她猶豫了一下,"但你的傷..."
寧無塵拿起靠在牆邊的厭雨刀:"死不了。"他看向遠處的青冥山輪廓,眼中燃起戰意,"這次不是逃,而是戰。"
夜幕降臨,寧無塵坐在草棚外,擦拭著厭雨刀。雲霜走過來,遞給他一塊烤紅薯。
"李婆婆送的。"她在旁邊坐下,"味道不錯。"
兩人默默吃著,望著遠處青冥山上空的烏雲。半晌,雲霜輕聲問:"找到父親的感覺如何?"
寧無塵的手頓了頓:"不確定。我對他毫無記憶...除了這幅畫像。"他展開從密室帶出的畫像,"周...這是我第一次知道自己可能的姓氏。"
雲霜借著月光細看畫像:"你的眼睛和他很像。"她頓了頓,"信中說"周兄之子,亦遭其害"...你父親可能也是被青冥令主所害。"
寧無塵握緊了刀柄:"所以這不僅是你的複仇,也是我的。"
夜風拂過,帶來遠處村莊的狗吠聲。雲霜突然伸手握住寧無塵的手:"我們會成功的。"
寧無塵看著月光下雲霜堅定的側臉,心中湧起一股暖流。七年來,他第一次感到...不再孤單。
"嗯,一定會。"他輕聲回應,手指悄悄收攏,與她的交纏在一起。
遠處,青冥山的輪廓在月光下顯得格外陰森,仿佛一頭蟄伏的巨獸,等待著他們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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