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青林詭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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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順著寧雨的下巴滴落,分不清是汗水還是雨水。雲無月的身體比他想象中要輕,卻又比想象中要沉——輕的是那具纖瘦的身軀,沉的是那份莫名的責任。這個謎一樣的女子此刻安靜地伏在他背上,呼吸微弱但平穩,白色衣衫被血染成了淡粉色。
"青林鎮...陳三指..."
寧雨默念著這個陌生的名字,調整了一下背人的姿勢。厭刀橫綁在腰間,刀鞘不時撞擊他的大腿,提醒著它的存在。每走幾步,他都要回頭張望,生怕那些黑衣人再度追來。
山路在雨中變得模糊不清,寧雨隻能憑著記憶向東北方向前進。父親生前帶他去過幾次青林鎮,那是個依山傍水的小鎮,以盛產藥材聞名。如果沒記錯,再翻過兩座山就能...
"沙沙——"
左側灌木叢中傳來異響。寧雨立刻停下腳步,右手按上刀柄。雨聲太大,他無法確定那是什麽聲音,但直覺告訴他——有東西在跟著他們。
"誰在那裏?"寧雨低聲喝道,聲音繃得像拉滿的弓弦。
沒有回應,隻有雨打樹葉的嘈雜。
寧雨深吸一口氣,繼續前行,但步伐明顯加快。背後雲無月的呼吸突然變得急促,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抓緊了寧雨的肩膀。
"你醒了?"寧雨側頭問道。
雲無月沒有回答,但她的身體微微顫抖,仿佛在夢中經曆著什麽。寧雨感覺到一股奇異的溫熱從她貼著自己後背的掌心傳來,順著脊椎蔓延至全身。一瞬間,他的感官似乎變得異常敏銳——能清晰聽到三十步外一隻田鼠鑽入洞穴的聲音,能透過雨幕看到百丈外樹梢上停著的烏鴉。
這種感覺來得快去得也快,但足以讓寧雨心頭一震。他想起雲無月昏迷前說的那句話——"你體內的"雨種"已經開始發芽了"。
"什麽是雨種?"寧雨低聲自語,但背上的女子依舊昏迷不醒。
天色漸暗時,寧雨終於看到了青林鎮的輪廓。與記憶中的繁榮不同,此刻的小鎮籠罩在一種詭異的寂靜中。大多數房屋門窗緊閉,僅有的幾家亮著燈的也拉緊了簾子。街道上積水橫流,偶爾可見幾片破碎的木板隨波逐流。
寧雨站在鎮口猶豫了片刻。他不知道陳三指長什麽樣,住在哪裏,甚至不確定這個人是否還活著。背著個渾身是血的白衣女子貿然打聽,恐怕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需要幫忙嗎,小夥子?"
沙啞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寧雨猛地轉身,差點失去平衡。一個佝僂著背的老婦人不知何時站在了他身後,手裏提著一盞昏黃的油燈。燈光照在她皺紋縱橫的臉上,投下深深的陰影。
"我...我找陳三指。"寧雨謹慎地回答。
老婦人的眼睛在雲無月身上停留了片刻,渾濁的瞳孔微微收縮:"跟我來。"
她沒有多問,轉身走向一條狹窄的小巷。寧雨遲疑了一下,跟了上去。老婦人走路的姿勢很奇怪,左腿似乎比右腿短了一截,使得她整個人向一側傾斜。
小巷盡頭是一間低矮的瓦房,門口掛著塊褪色的木牌,上麵用朱砂寫著"藥"字。老婦人推開門,示意寧雨進去。
屋內彌漫著濃鬱的藥香,混雜著某種寧雨說不出的古怪氣味。借著微弱的燈光,他看到牆上掛滿了各式各樣的草藥和獸骨,角落裏堆滿了瓶瓶罐罐。
"把她放在那裏。"老婦人指了指靠牆的一張木床。
寧雨小心地將雲無月放下,這才注意到老婦人的左手——隻有三根手指,拇指和食指齊根而斷。
"您就是陳三指?"寧雨驚訝地問。
老婦人——現在該稱她為陳三指了——冷笑一聲:"怎麽,你以為陳三指是個白胡子老頭?"她熟練地解開雲無月的衣衫檢查傷口,動作出奇地輕柔。
寧雨尷尬地移開視線:"是雲無月讓我來找您的。"
"我知道。"陳三指頭也不抬,"除了她,沒人會記得我這個老婆子。"她從架子上取下一個黑瓷瓶,倒出些粉末敷在雲無月的傷口上。雲無月在昏迷中皺起眉頭,但沒有醒來。
寧雨站在一旁,不知該說什麽。他的目光在屋內遊移,突然被牆角的一個物件吸引——那是一把刀鞘,樣式與他腰間的厭刀驚人地相似,隻是更加陳舊。
陳三指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臉色驟變:"那是寧無塵的東西。"她頓了頓,聲音突然變得危險,"你腰間那把刀,給我看看。"
寧雨本能地後退一步,手按上刀柄。
"放鬆,小子。"陳三指譏諷地笑了笑,"如果我想對你不利,你進門那一刻就已經死了。"
寧雨猶豫了一下,解下厭刀遞過去。陳三指接過刀時,僅剩的三根手指竟然在微微顫抖。她緩緩抽出刀身,昏暗的燈光下,刀鋒上的紋路如同流動的雨水。
"二十年了..."陳三指喃喃自語,"沒想到這把刀最終還是回到了寧家人手裏。"
"您認識我父親?"寧雨急切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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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三指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突然伸手按在寧雨胸口。寧雨想要躲閃,卻發現老人的手像生了根一樣紋絲不動。更奇怪的是,他感覺一股暖流從那隻手傳入體內,在經脈中遊走。
"果然..."陳三指收回手,神色複雜,"雨種已經發芽了。"
"什麽是雨種?"寧雨終於忍不住問道,"雲無月也提到過這個,可我完全不明白。"
陳三指走回雲無月身邊,繼續處理她的傷口:"那是你們寧家的秘密,我不便多說。"她瞥了寧雨一眼,"不過,既然雨種已經覺醒,那些人很快就會找上門來。"
"哪些人?"寧雨追問,"是那些穿黑衣的嗎?他們為什麽追殺我?我父親是怎麽死的?這把厭刀到底..."
"夠了!"陳三指厲聲打斷,"問題太多對你沒好處。"她包紮好雲無月最後的傷口,擦了擦手,"今晚你們可以住在這裏,明天一早就離開。東邊三十裏有座廢棄的道觀,到那裏等雲丫頭醒來,她會告訴你該怎麽做。"
寧雨還想再問,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陳三指臉色一變,迅速吹滅了油燈。
"噓——"她示意寧雨不要出聲。
腳步聲在門口停下,接著是輕輕的叩門聲。
"陳婆婆,您在嗎?"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我家娘子臨產,接生婆說情況不好,求您去看看!"
陳三指鬆了口氣,重新點燃油燈:"是鎮東頭的李二。"她對寧雨低聲道,"我去去就回,你守著這丫頭。記住,無論聽到什麽動靜都不要出門。"
寧雨點點頭,看著陳三指披上蓑衣離去。屋內隻剩下他和昏迷的雲無月,以及那盞搖曳的油燈。
他走到牆角,拾起那把陳舊的刀鞘。鞘身已經磨得發亮,顯然經常被人撫摸。寧雨試著將厭刀插入鞘中,嚴絲合縫。
"父親..."寧雨輕撫刀鞘,仿佛能透過它觸摸到逝去的親人。無數疑問在心頭盤旋:父親與陳三指是什麽關係?為何厭刀會有配套的刀鞘留在這裏?"雨種"究竟是什麽?為何會在他體內?
窗外雨聲漸大,偶爾夾雜著遠處的雷鳴。寧雨坐在床邊,注視著雲無月蒼白的臉龐。這個神秘女子為何對他和寧家刀法如此了解?她與父親又是什麽關係?
不知過了多久,寧雨開始昏昏欲睡。就在他即將閉上眼睛時,雲無月的手指突然動了一下。
"雲姑娘?"寧雨湊近呼喚。
雲無月的睫毛微微顫動,卻沒有醒來。她的嘴唇輕輕開合,似乎在說什麽。寧雨俯身傾聽,隻捕捉到幾個零碎的字眼:
"...小心...刀...不要...相信..."
突然,雲無月猛地睜開眼睛,一把抓住寧雨的手腕。她的瞳孔在黑暗中異常明亮,仿佛有雨水在其中流動。
"他們來了。"她清晰地說。
幾乎在同一時刻,屋頂傳來瓦片碎裂的聲音。寧雨迅速抽刀在手,將雲無月護在身後。
"砰!"
一道黑影破窗而入,落地無聲。借著微弱的燈光,寧雨看清了來人——一身黑衣,胸前繡著金色楓葉,正是山路上的那夥人!
"寧公子,"黑衣人陰森地笑道,"主上想請您去做客,還請不要反抗。"
寧雨沒有答話,厭刀橫在胸前。他能感覺到刀身在微微震顫,仿佛有自己的生命。
黑衣人嗤笑一聲:"敬酒不吃吃罰酒。"他手腕一翻,兩把短刀出現在手中,"殺了你,帶回刀也一樣。"
話音未落,黑衣人已如鬼魅般欺近,雙刀劃出兩道銀光。寧雨倉促格擋,金鐵交鳴聲中,他被震得連退三步,後背撞上牆壁。
"就這點本事?"黑衣人嘲諷道,"看來寧無塵的兒子也不過如此。"
寧雨咬緊牙關,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回憶著父親教導的刀法要訣,調整呼吸。奇怪的是,隨著呼吸平穩,他感覺體內似乎有什麽東西在蘇醒——一股暖流從小腹升起,流向四肢百骸。
黑衣人再次攻來,這次寧雨沒有硬接,而是側身避過,同時刀鋒斜挑。這一招"雨打芭蕉"他練過無數次,卻從未像此刻這般行雲流水。厭刀劃破雨夜的空氣,發出奇異的嗡鳴。
黑衣人顯然沒料到寧雨突然變招,慌忙後撤,但為時已晚。刀鋒劃過他的前胸,黑衣頓時裂開一道口子,鮮血湧出。
"你!"黑衣人驚怒交加,"怎麽可能..."
寧雨自己也吃了一驚,但來不及多想,黑衣人的同伴已經從窗口和門口湧入,轉眼間小小的屋子裏擠進了五六個敵人。
"退後!"雲無月虛弱但清晰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寧雨回頭,見她已經勉強坐起,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根銀針。
黑衣人見狀大笑:"白衣羅刹也有今天?主上說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雲無月冷笑一聲,銀針在指尖一轉,突然刺入自己的左腕。鮮血湧出的瞬間,寧雨感覺一股寒意從脊背竄上來——那些血滴竟然懸浮在空中,化作數十枚細如牛毛的血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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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雲無月輕叱一聲,血針如暴雨般射向黑衣人。慘叫聲中,三名黑衣人倒地翻滾,臉上迅速泛起詭異的青黑色。
剩餘的黑衣人驚駭後退,為首的咬牙切齒:"用暗器!遠距離解決他們!"
寧雨見勢不妙,一把抱起雲無月撞向後方牆壁。令他意外的是,看似堅固的土牆竟然應聲而破——原來早已被人做了手腳。兩人跌入屋後的菜地,泥水四濺。
"快走..."雲無月氣若遊絲,"去道觀..."
寧雨抱起她衝向鎮外,身後傳來黑衣人的怒罵和追趕的腳步聲。雨水模糊了視線,但他不敢停下。厭刀在手中發燙,仿佛在指引方向。
跑出鎮子不遠,前方樹林中突然閃出一個人影。寧雨急刹腳步,定睛一看——是陳三指!
"這邊!"老婦人招手,領著他們鑽入一條隱蔽的山路。七拐八繞後,三人來到一個隱蔽的山洞前。
"進去。"陳三指推開門,"這裏他們找不到。"
寧雨抱著雲無月進入洞中,驚訝地發現裏麵別有洞天——整潔的石室,簡單的家具,甚至還有一個小型藥爐。
"這是我真正的住處。"陳三指點亮油燈,"鎮上那個隻是掩人耳目。"
她幫寧雨將雲無月放在石床上,迅速檢查她的傷勢:"強行催動"血雨針",傷上加傷。"她瞪了寧雨一眼,"都是你惹的禍!"
寧雨無言以對,隻能低頭認錯:"前輩,那些人到底是誰?為何緊追不舍?"
陳三指歎了口氣,從架子上取下一個木盒:"事到如今,有些事你該知道了。"她打開木盒,取出一封泛黃的信,"這是你父親留給你的。本來打算等你刀法大成後再交給你,現在看來..."
寧雨接過信,手指微微發抖。信封上是他熟悉的字跡——"吾兒寧雨親啟"。
"先別急著看。"陳三指按住他的手,"當務之急是治好雲丫頭,然後離開這裏。"她走到雲無月身邊,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瓷瓶,"這是"九轉還魂丹",能暫時壓製她的傷勢。"
寧雨看著陳三指將藥丸喂入雲無月口中,心中百感交集。短短幾天,他的世界天翻地覆。父親離奇死亡,神秘女子出現,不明身份的追殺者,還有體內那個叫做"雨種"的未知存在...
窗外,雨依舊下個不停。厭刀靜靜靠在牆邊,刀身上的水紋在燈光下仿佛真的在流動。寧雨知道,這隻是個開始,前方等待他的,將是更加洶湧的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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