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江南煙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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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後,江南姑蘇。
細雨如煙,籠罩著白牆黛瓦的蘇家大宅。燕九歌站在石橋上,望著河麵上來往的畫舫,手中摩挲著那把銅鑰匙。鑰匙上的鳳凰紋路在陽光下泛著古銅色的光澤,翼羽處有一處幾乎不可察覺的凹痕。
"問清楚了,"柳無眠從巷口走來,紅傘在細雨中如同一朵綻放的芍藥,"這紋路確實是蘇家的家徽。蘇府就在前麵拐角處。"
燕九歌將鑰匙遞還給她:"你準備好了嗎?"
柳無眠接過鑰匙,指尖微微發抖。這幾日她總做同一個夢——夢中一個麵容模糊的女子撐著紅傘在雨中呼喚她。自從墨白告訴他們銅鑰匙可能指向江南蘇家,她就處於一種奇特的緊張狀態。
"走吧。"她深吸一口氣,紅傘稍稍前傾,遮住了臉上的表情。
蘇府大門緊閉,門環上果然刻著與銅鑰匙相似的鳳凰紋路,隻是更為繁複。燕九歌叩響門環,許久才有一位老仆開門。
"二位有何貴幹?"老仆眼神警惕。
柳無眠取出銅鑰匙:"請問這鑰匙可是貴府之物?"
老仆一見鑰匙,臉色驟變,急忙將二人讓進門內,左右張望後迅速關上大門。
"老奴等了二十年..."老仆聲音發顫,"大小姐當年說,持此鑰匙前來之人,必是...必是..."
他老淚縱橫地盯著柳無眠的臉,突然跪倒在地:"小小姐!老奴終於等到您了!"
柳無眠如遭雷擊,手中紅傘啪嗒落地。燕九歌也愕然不已,雖猜到柳無眠可能與蘇家有關,卻沒想到老仆一眼就認出了她。
"您...認錯人了吧?"柳無眠彎腰扶起老仆,"我姓柳,從未到過姑蘇。"
老仆搖頭,激動地拉著她的手:"不會錯!您與大小姐年輕時一模一樣!請隨老奴來。"
他領著二人穿過曲折回廊,來到後院一間塵封已久的閨房。推開雕花木門,屋內陳設精致卻蒙著厚厚灰塵。老仆從床榻下取出一幅畫卷,小心翼翼地展開。
畫中是一位二十出頭的女子,身著淡青羅裙,手持紅傘站在雨中。那眉眼,那神韻,與柳無眠有八九分相似!
"這是大小姐蘇雨凰,二十年前離家出走,再無音訊。"老仆哽咽道,"她臨走前留下這把鑰匙,說將來會有人持鑰而來..."
柳無眠渾身發抖,伸手觸碰畫中人的臉龐。一種奇異的熟悉感湧上心頭,仿佛血脈深處的呼喚。
燕九歌輕撫她的肩膀以示安慰,轉向老仆:"老人家,蘇小姐為何離家?如今又在何處?"
老仆神色突然變得警惕:"二位請稍坐,老奴去請老爺過來。"
老仆離去後,柳無眠在房中緩緩走動,指尖拂過梳妝台、繡架、書案...每一件物品都讓她感到莫名的親切。她打開衣櫃,裏麵整齊掛著各式衣裙,最顯眼處是一件大紅嫁衣。
"難道我娘她...是逃婚?"柳無眠喃喃自語。
燕九歌正欲回答,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一位六十多歲、麵容威嚴的老者大步走入,身後跟著四位勁裝護衛。
"就是你們持有雨凰的鑰匙?"老者目光如電,在柳無眠臉上停留片刻,瞳孔微縮,"果然像..."
柳無眠行禮:"晚輩柳無眠,家父柳隨風。這位是燕九歌。不知前輩是..."
"蘇硯,蘇家現任家主,雨凰是我長女。"老者語氣複雜,"你父親...是當年那個江湖浪子?"
柳無眠麵色一沉:"家父乃正人君子,絕非浪子。"
蘇硯哼了一聲,卻不糾纏:"鑰匙給我看看。"
柳無眠遞過銅鑰匙,蘇硯仔細檢查後點頭:"確是雨凰之物。這鑰匙能打開蘇家秘庫,裏麵存有她的一些東西。"他頓了頓,"你母親...還好嗎?"
"我從未見過母親。"柳無眠低聲道,"父親說她生下我不久便離開了。"
蘇硯麵色陡變:"什麽?她沒和柳隨風在一起?那她去了..."他突然住口,揮手令護衛退下,"你們隨我來。"
蘇家秘庫位於後花園假山之下,幽深曲折。銅鑰匙打開一道鐵門後,露出一個不大的石室。蘇硯點燃壁燈,室內頓時明亮起來。四壁書架擺滿古籍,中央石台上放著一個錦盒。
"這是雨凰留給你的。"蘇硯取出錦盒交給柳無眠,"她說若有朝一日孩子找來,便將此物交予。"
柳無眠雙手微顫地打開錦盒。裏麵是一塊鳳凰玉佩,一封信,和一幅小像。小像上是一對年輕夫婦抱著嬰兒,男子劍眉星目,正是年輕時的柳隨風;女子溫婉秀麗,與畫中蘇雨凰別無二致。而他們懷中的嬰兒...
"這是我..."柳無眠輕觸小像,淚水奪眶而出。
她強忍淚水拆開信封,裏麵隻有寥寥數語:
"吾兒如晤:母不得已離汝父子,非不愛也,實有大難。此玉乃蘇家血脈憑證,他日若遇危難,可持玉往金陵棲霞山尋"鳳凰衛"相助。母日夜祈汝平安,萬望勿怪。雨凰絕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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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紙上有幾處幹涸的水漬,似是淚痕。柳無眠讀了一遍又一遍,仿佛要從這寥寥數語中讀出母親的全部心思。
燕九歌默默站在她身旁,不知如何安慰。蘇硯長歎一聲:"當年雨凰與那柳隨風私奔,家族震怒。三年後她突然獨自回來,已懷有身孕,卻不肯說柳隨風下落。生下孩子不久,她便再次失蹤...原來是將你交給了柳隨風。"
柳無眠握緊玉佩:"外公可知母親去了哪裏?為何要離開我們?"
"不要叫我外公!"蘇硯突然厲喝,隨即又軟化下來,"罷了...我猜她可能是被"鳳凰衛"帶走了。"
"鳳凰衛?"燕九歌敏銳地捕捉到這個名稱,"信中提到過,是什麽組織?"
蘇硯猶豫片刻,終於道:"一個古老的秘密組織,據說效忠於皇室某支隱秘血脈。蘇家祖上與之有淵源,具體我也不甚清楚。"他看向柳無眠,"你若想尋母,棲霞山或許是個線索。但現在,先把玉佩收好,不要對外人提起。"
離開秘庫時,天色已晚。蘇硯安排二人在西廂房住下,說明日再詳談。柳無眠情緒低落,晚飯後獨自站在庭院中望著月亮發呆。燕九歌拿著兩壺酒走來,遞給她一壺。
"喝點吧,會好受些。"
柳無眠接過酒壺,仰頭灌了一大口。酒液辛辣,嗆得她咳嗽連連,眼淚都流了出來。燕九歌笨拙地拍著她的背,卻被她突然抓住手腕。
"燕九歌,你知道嗎?"她醉眼朦朧,"我小時候最恨母親,恨她拋下我和父親。後來父親死了,我連恨的人都沒有了...現在突然知道她可能有苦衷,我卻不知該高興還是該難過..."
月光下,她淚光盈盈的麵龐格外動人。燕九歌心頭一熱,脫口而出:"我陪你去找她。無論天涯海角。"
柳無眠怔怔地望著他,忽然苦笑:"若你不是燕南天的兒子該多好..."
這句話像一把鈍刀刺入燕九歌心髒。他明白柳無眠的意思——兩人父輩雖為結義兄弟,但如今看來,燕南天之死與柳隨風之死背後牽扯的恩怨,可能遠比想象中複雜。
夜風拂過,帶來遠處荷塘的清香。柳無眠似乎意識到自己失言,輕輕靠在燕九歌肩頭:"對不起,我醉了..."
燕九歌僵著身子不敢動,隻低聲道:"無妨。"
兩人就這樣靜靜坐著,直到柳無眠酒意上湧,沉沉睡去。燕九歌小心翼翼地將她抱回房中,蓋好被子。望著她熟睡的麵容,他心中五味雜陳。
次日清晨,燕九歌早早起床,在院中練刀。昨夜他輾轉難眠,腦海中不斷回放蘇家秘庫中的見聞。尤其是那"鳳凰衛"三字,讓他隱約感到不安。
"燕少俠好刀法。"
燕九歌收刀轉身,見是昨日那位老仆,便拱手行禮:"老人家早。"
老仆笑眯眯道:"老奴蘇忠,侍奉蘇家五十餘載。看少俠刀法剛猛有餘,柔韌不足,可是遇到了瓶頸?"
燕九歌驚訝於老仆的眼力:"正是。晚輩修煉"天罡正氣訣",近日雖有所悟,卻總覺得差一層窗戶紙未能捅破。"
蘇忠若有所思:""天罡正氣訣"...這名字耳熟。蘇家藏書樓中有幾本武學典籍,或許對少俠有所啟發。老奴可帶路。"
燕九歌本欲叫醒柳無眠一同前往,見她睡得正熟,便獨自隨蘇忠去了。蘇家藏書樓位於東跨院,三層木結構小樓,藏書上萬卷。蘇忠帶他直上三樓,從一個暗格中取出兩本手抄冊子。
"這是二十年前一位客人留下的,或許與少俠有緣。"
燕九歌接過一看,頓時如遭雷擊——冊子扉頁上赫然寫著"燕南天武學筆記"!另一本則是"柳隨風輕功要訣"!
"這...這從何而來?"他聲音發顫。
蘇忠歎道:"當年柳隨風曾來蘇家尋找大小姐,留下這些筆記作為酬謝,請蘇家幫忙打探消息。後來老爺怒其勾引小姐,命人將這些束之高閣..."
燕九歌迫不及待地翻閱父親筆記。其中記載的正是"天罡正氣訣"的修煉心得,還有許多他從未見過的變化招式。更令他震驚的是,筆記最後幾頁記載了父親與柳隨風共同研究的一種新武學構想——將剛猛刀法與飄逸輕功結合,創造出剛柔並濟的"風雨步法"!
他如饑似渴地研讀著,不知不覺已到正午。突然,樓下傳來柳無眠焦急的呼喚:
"燕九歌!你在哪?"
燕九歌急忙下樓,見柳無眠麵色驚慌,不由關切道:"怎麽了?"
柳無眠見到他才鬆了口氣:"醒來不見你,以為..."她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轉而問道,"發現什麽了?"
燕九歌將兩本筆記給她看。柳無眠翻閱父親的手跡,眼眶又紅了:"父親的字...我好久沒見到了..."
兩人沉浸在各自父輩的武學智慧中,渾然不覺時光流逝。直到蘇忠來請他們用午飯,燕九歌才從武學世界中回過神來,腦中卻已有了新的領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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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二人來到蘇家後山竹林。燕九歌按筆記所述,嚐試將"天罡正氣訣"的內力運行與柳家輕功結合。起初幾次都失敗了,不是內力滯澀就是步法錯亂。柳無眠在一旁細心指點,將父親傳授的輕功要訣一一演示。
"不對,這裏氣要沉在湧泉,而不是提在丹田。"柳無眠糾正道,"看我。"
她身形一晃,如柳絮般飄起,在空中轉折三次才輕輕落地。燕九歌凝神觀察,忽然福至心靈,雙刀出鞘,腳下步伐突變!
刹那間,他身形如風,刀光如雨,竹林間竟隱隱有風雷之聲。柳無眠驚訝地發現,燕九歌此刻施展的正是筆記中構想的"風雨步法",而且比描述的更為精妙!
燕九歌越練越順,體內真氣如江河奔湧,雙刀仿佛成為身體的延伸。突然,他一聲長嘯,雙刀交叉劈出,一道無形氣勁橫掃而過,三丈外的竹子齊齊斷裂!
"成功了!"他欣喜若狂,轉身看向柳無眠,卻見她臉色蒼白。
"怎麽了?"他急忙上前。
柳無眠指向斷竹處:"你看..."
燕九歌這才發現,斷竹的切口並非刀傷,而是被一種奇特的力量震斷——這正是"天罡正氣訣"最高境界"陰陽化生"的表現!
兩人沉浸在武學突破的喜悅中,沒注意到竹林深處有一雙眼睛正冷冷注視著他們。
晚飯時,蘇硯的態度明顯緩和了許多,甚至詢問了二人今後的打算。柳無眠坦言想去棲霞山尋找"鳳凰衛"的線索,蘇硯沉吟片刻,竟未反對。
"蘇忠會陪你們去。"他最終說道,"他跟隨雨凰多年,認得些鳳凰衛的人。"
夜深人靜,燕九歌正在房中調息,忽聽窗外一聲輕響。他警覺地抓起床邊雙刀,悄聲來到窗前。月光下,一個黑影正從柳無眠的窗前掠過!
"什麽人!"燕九歌大喝一聲,縱身躍出窗外。
黑影見行蹤敗露,轉身就逃。燕九歌施展新悟的"風雨步法"急追,轉眼便拉近距離。黑衣人見逃脫不得,突然回身一掌拍來!
這一掌來勢詭異,掌心泛著淡淡金光。燕九歌揮刀格擋,卻覺一股灼熱勁力透過刀身傳來,震得他連退三步。黑衣人趁機又是一掌,直取他心口!
危急關頭,一道紅影閃過,柳無眠的紅傘如利劍般刺向黑衣人咽喉。黑衣人被迫撤掌回防,與柳無眠過了兩招,突然拋下一枚煙幕彈。等煙霧散去,人已不見蹤影。
"你沒事吧?"柳無眠關切地扶住燕九歌。
燕九歌搖頭,卻突然噴出一口鮮血!他單膝跪地,隻覺一股灼熱真氣在體內亂竄,五髒六腑如被火燒。
"這是什麽掌法..."他艱難地問道。
柳無眠檢查他的傷勢,麵色大變:""鳳鳴九天"!這是鳳凰衛的獨門武功!"
蘇家眾人聞聲趕來,見狀也是震驚不已。蘇忠老淚縱橫:"他們果然還在監視蘇家...這是警告,警告我們不要追查鳳凰衛的事!"
柳無眠在黑衣人消失的地上發現一張字條,上麵寫著七個血字:
"鳳凰不與凡鳥同棲"。
燕九歌傷勢沉重,高燒不退。蘇家請來大夫診治,卻說這掌力蘊含奇特火毒,尋常藥物難解。柳無眠徹夜守在床前,用父親所傳的推拿手法為他疏導真氣。
三天三夜,燕九歌時而昏迷時而清醒。每次睜眼,都看到柳無眠憔悴的麵容。第四天淩晨,他終於退了燒,神誌漸漸清明。
"辛苦你了..."他虛弱地說道。
柳無眠搖頭,眼中含淚:"你若有事,我...我一個人怎麽去找母親..."
燕九歌握住她的手:"我們一起去。風雨同舟,不離不棄。"
柳無眠再也忍不住,伏在他胸前啜泣起來。窗外,東方既白,新的一天即將開始。而他們的旅程,還將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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